“皇后娘娘可需要什么保胎的偏方?”李贵妃声声都是讥讽:“臣妾当年怀着承基时,可是大有经验的。”
“枫儿,你明知道……”上官月眼眸微闭,似叹息又似呢喃:“明知道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又何必说这些话来刺伤我?”
男子龙躯一震,猛地后退一步。
“刺伤?皇后娘娘何出此言?”李贵妃冷笑:“比起您给臣妾的伤,这些又算得什么?娘娘与陛下帝后情深,天下皆知,又何必说那样的谎话来欺骗臣妾!”
“枫儿,我与他,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她急切地辩解。
“不是那样?”李贵妃哧声道:“莫非要等到你生下孩子,才告诉我你与司徒昭其实没有夫妻之情?!”
“枫儿!我与陛下确实没有夫妻之情,这个孩子……只是个意外。”
“好啊,上官月,要我相信你,可以,你立刻让人去取药来,将这个孩子打掉。并且立誓从此以后不再让那狗皇帝近身半步,我便相信你的话。”
上官月沉默良久,却摇了摇头:“枫儿,这孩子是无辜的,你我之间的事,又何必牵连到他?”
“你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你和那个狗皇帝的孩子!”李贵妃厉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在哄我。上官月,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枫儿,不是的!我……”
“够了,不必再说了!”李贵妃恢复了冷漠的神情,淡淡地道:“臣妾恭喜皇后娘娘怀得龙种,八个月后,诞下皇子,富贵荣极。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回宫了。”说着不听上官月的呼唤,自行拂袖去了。
上官月木然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许久,仍是一声叹息,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枫树。
男子目睹了这一切,见她如此,慢慢垂下了头。
原来如此……皇后,你深爱之人,竟是这李枫华李贵妃……
无怪……这玉藻宫中遍地种满了枫树,你对她,当真是情真意切。
只可惜,她却不理解你的苦心……
皇后,是朕对不住你……从今往后,朕定会尽力补偿你。你喜欢李枫华,朕便成全你二人又如何?
只希望,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莫要再辜负你我的一番苦心。
男子握了握拳,断然转身,离开了玉藻宫。
……
同样的阳光下,当年的男子已垂垂老矣。他那瘦弱的身躯,病态的面容……都在表明这位帝王依然时日无多。
他在软榻上静静躺着,阳光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九成宫的宫人都已被他屏退,此刻,四周一片寂静,只得他一个人。
他看着远处的一棵枫树,不知怎地,便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件事。
叹息一声,他拿手抚了胸口,仍能感到下决定的那一刻,胸中传来的难以抑制的闷痛。
月儿啊月儿,你与李枫华终究是有缘无分。她的固执,彻底毁了朕当年给予你们的机会。
你临终之时,嘱托朕照顾你心爱的女子,让朕无论如何要留她与她儿子一条性命。
朕答应了,却也将自己赔了进去。
如今朕的性命已是风中残烛,将来的事,朕也无法预料。
那个女人与她的儿子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朕也只能辜负你死前的嘱托。
只希望……来日到了地府,你不要怪朕才好。
耳边依稀回荡起那个温婉的女子临终前最后的呢喃。
月儿,你许了她来生,是否可以将下下辈子,留给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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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暗影连城 。。。
一向热闹的蜀王府中今日破天荒地静了,只能听到那厅堂上传来的喝骂声。
“哎,殿下这是怎么了?”侍卫甲碰了碰身旁的伙伴:“怎地发了这么大的火?”
“不知道……”侍卫乙摇了摇头:“驿站送了书信来后,殿下就大发雷霆,还砸了不少摆设。”
“是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
“这……没听说啊。哦,对了,前阵子殿下不是向京里送了休书,要休掉王妃娘娘么,我看啊,殿下发脾气,定和这事儿有关。”
侍卫乙猜得不错,司徒景明的怒火,的确那自那封被退回的休书。
“无理要求?”蜀王殿下气哼哼地:“父皇赐婚,不得擅自休妻?”
“都是鬼话!”她愤怒地将放花瓶的木架推倒,花瓶便在她脚边碎裂开来。
休书送出去那天晚上,两人在纠缠不休的互推运动中,不知怎么的就突发奇想,打起了赌,赌那太子司徒承基究竟会不会批准这封休书。
司徒景明心想她家王妃是太子太傅的妹妹,太子心中肯定对顾太傅颇有疑虑。休了顾楼兰,正是打消他疑虑的最好方法,他理应不会拒绝。
可顾楼兰却与她持相反态度,坚持认为司徒承基不会让宗正寺批这封休书。
她当时还在想,这小美人是不是舍不得暂时离开她,这才自我安慰一下的?
结果呢?结果却是小美人猜个正着,她华丽地输了。
于是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外加自以为是地与小美人定下“一个月在下”的赌约。
一个月在下……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蜀王这时候为何肝火旺盛了。
不成!如果一个月在下,她宁可躲她一阵子……也不好,总得想个法子,免了这虐心虐身的酷刑才是。
“殿下,您这……”李福顺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候着,见她陷入沉思,这才敢上前出声。
司徒景明瞪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道:“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下,用过晚膳,再……再继续?”
“休息?”司徒景明发泄了这么久,也觉得乏了,便道:“也好,将晚膳送到花园的凉亭里去,再给本王上几坛上好的竹叶青,本王要喝酒,赏月。”
李福顺含笑道:“是,殿下。”
他踏着满地的碎片出去传话,司徒景明的目光在他轻盈的脚步上停了停,随即转开。
酒菜摆上了凉亭的石桌,一荤两素,都是佐酒的好菜;酒是上好的竹叶青,香醇浓冽。
李福顺为她排好了碗箸,很体贴地问道:“殿下需要咱家去请王妃娘娘一同用膳么?”
司徒景明坐没坐样地歪靠在凉亭的阑干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眼:“你忘了,本王与王妃已经‘决裂’了,自然是本王用本王的,她用她的。”
李福顺应了一声,却又道:“其实殿下与王妃娘娘虽然分房,但殿下也不能总是留宿书房。咱们王府里,可并不缺厢房……”
司徒景明没好气地道:“本王就喜欢睡书房,你管得着么?本王仰慕先代文人风范,决定彻夜读书,悬梁刺股,啊、闻鸡起舞什么的,不行么?”
咦,这殿下何时转了性子,喜欢读书了?这倒是奇事一件……
“殿下喜欢读书,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殿下勤学苦读,也莫要冷落了王妃娘娘才是。”他委婉地劝道。
冷落?这小美人都没有说什么,他的总管倒为她们操起心来了。
司徒景明失笑道:“好了,此事本王自有分寸。李大总管你就管好王府的杂事,本王的私事,就不要过问了。”
李福顺一脸的惶恐:“殿下,咱家只是——”
司徒景明挥了挥手:“你怕什么,本王又没有怪你的意思。来,坐下来,陪本王喝两杯。”
“咱家不敢……”
“本王的话,你敢不听?”
“……是。”
叫人添了碗筷,李福顺屁股边儿挨了石凳,战战兢兢地坐下。司徒景明没有再与他说话,自顾自地喝酒吃菜,说是赏月,却并未看空中的月亮一眼。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菜都吃完了,司徒景明也不叫人传,便不断地喝着酒。眼见天色已晚,李福顺便有些坐不住了。
“殿下,这月已中天,殿下是否要回房歇息了?”
司徒景明咬了酒杯,含糊不清地道:“再等等。”
李福顺不解道:“殿下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呐……”司徒景明放下酒杯,悠悠地道:“等一个不速之客。”
李福顺心中一紧:“不速之客……殿下指的是?”
司徒景明没有回答,却似不经意地道:“你方才少说也陪本王喝了一坛子酒了罢?你这脸色如常的,不知道的,只怕以为你根本不曾喝酒呐。”
李福顺小心地道:“回殿下,咱家自小酒量便好,喝酒之后,脸更不会红,所以……”
“依本王看,你不是酒量好,而是功夫好。”司徒景明将双臂枕在脑后,靠了亭柱,眼中露出几分醉后狂态:“你这身内力,少说也有二十年的火候了,平日没有留心,可真看不出来。”
李福顺面色一变,强词道:“殿下慧眼如炬,咱家确实学过几年功夫,入不得殿下法眼。”
“入得,怎么入不得?”司徒景明悠然道:“你的这身功夫,可比这些年行刺本王的那些人高多了,倒真不愧是他们的首领。你说是么,李总管?”见他霍然站起,司徒景明露齿一笑:“不,暗影排行第一的‘影连城’。”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福顺咬了牙,脸色很是难看:“殿下怀疑咱家是暗影的刺客?”
“到了这时候,你还要装下去么?”司徒景明摇头晃脑,仿佛不是面对此刻,而是在唠家常一般:“你要取本王性命,本王如今就在你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还怕什么?”
李福顺摇头道:“殿下误会了,咱家并非什么‘影连城’,暗影的第一杀手,也决计不会是个阉人。”
司徒景明耸了耸肩:“你们刺客为了完成任务,一向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这点牺牲,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本王听闻,昔年武林之中曾出过一门神功,叫《菊花宝典》还是《葵花宝典》的,那秘籍卷首第一页,写的便是‘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她笑嘻嘻地道:“或许影兄你正是个中高手呢?”
李福顺只觉胸中一阵气闷,被她这番话给呛个正着:“咱家跟随殿下多年,可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殿下之事,殿下为何要无端猜疑咱家?”
“很简单,因为你的行踪实在太诡异,你每日徘徊在本王附近,连夜晚也不放过,不是监视,又是什么?”
这厮武功高得很,连她家爱妃都没有发现。这还是当年爱妃的师兄来王府时察觉到的,这才告诉了爱妃。若非如此,她岂不是被暗算了还糊里糊涂?
“那是——”李福顺又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下去。
“好了好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总之这酒里下了化功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四肢百骇软绵绵地,提不上劲来?”司徒景明得意洋洋:“想杀本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李福顺果然面色一变,身子晃了晃,歪向阑干:“殿下,你……你……”
司徒景明伸了个懒腰,喝完剩下的酒,向亭外走去:“收工收工,回房睡觉去咯。”
“殿下,你听我说啊——”李福顺情急之下,连敬称都顾不上了。
“不听不听~”司徒景明不耐地挥了挥手:“看在你服侍本王多年的份上,本王只是废去了你这身武功,没有取你的性命。影连城,你该感谢本王了。”
“影连城的确应该感谢殿下。”
耳旁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司徒景明下意识地向旁边闪过,就见寒光一闪,她原本的位置上已多了一排寒光闪闪的细针。
“暴雨梨花针?!”司徒景明脱口道。
“殿下好见识,竟认得这唐门第一暗器。”一个黑衣人缓缓自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没有蒙面,却是看过一次便会忘记的平常面容。
“你……你是何人?!”司徒景明似是害怕了,便挪动步子,向凉亭靠近。
黑衣人没有阻止,却慢慢地向她靠近:“好说,在下便是殿下口中那位‘影连城’。”
司徒景明瞪大了眼:“你是影连城,那李福顺又是谁?!”
黑衣人摇了摇头:“在下不知道李总管是谁,但至少,他决计不会是影连城。”
“影连城,你……你是来杀本王的?”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司徒景明一脸的惊恐,颤身道:“不、不要杀本王!本王有钱,很多钱,太子给你多少酬劳,本王便加倍地给你,你、你放过本王罢!”
“抱歉,暗影不事二主,亦绝不会背叛主上。主上要你死,你就必须死。”黑衣人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食中二指之间,夹着一片薄薄的利刃:“说起来,还要多谢殿下为我除了李总管这个威胁。这些日子在下潜伏在王府四周,若非李总管时时在殿下左右护卫,殿下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如今殿下替我化了他一身功力,倒省却在下的一番苦功了。”
“你——”司徒景明怒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本王么?只要本王大呼一声,王府侍卫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