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垂头丧气的了。”苏毓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
“夫人,我担心四哥……”他闷闷地道。
“不必担心,有兰儿在,天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她的。”苏毓若有所思地道。
“可四哥昏迷了半年,却没见好转,我怕……”他眼中难掩担忧之色。
苏毓低头看着他,眼中一片柔和:“你与你四哥,感情倒是很好。”
司徒文章叹了口气:“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四哥便是对我最好之人。从小在宫中,我二人饱受冷眼与欺凌,是四哥将一切都自己扛了下来,不让我受到半点伤害。四哥一直在保护着我……他做出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样子,成为众矢之的,让朝臣的一切攻讦都向着他去。每回老爷子发火责斥的对象都是他,而我,只是轻飘飘地一句‘胡闹’便过关了。四哥护我之心,我又岂会不明白。”
“在这世上,真正对我好的,只有四哥、秋姐姐和夫人。如今四哥有事,你让我如何能不担忧。”
“我明白你的感受,”苏毓轻声叹息——她又何尝不是受着父兄的爱护,而有了今日:“可是你四哥此刻远在千里之外,你便是担心,却也无可奈何。身在这时局之中,应该时刻保持冷静,等待最佳时机。否则,便会被汹涌洪涛所吞没,成为时局的牺牲品。”
“夫人说的,我都明白。可是……”他摇了摇头:“事关至亲,让我如何能镇静下来?若是昏迷不醒的是夫人,我只怕更加难过。”
“傻瓜,你记着我说的话,要想脱离时局的摆弄,便要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她轻抚着他的面颊:“将来……将来若是我遇上这样的事,你定要保持冷静,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草率……大局为重。”
“夫人……”他抬头看着苏毓,心中隐觉不安:“夫人为何要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虽然我现在武功还不够好,但总有一天,我会成长到足以保护夫人。”
“我相信你会的,”苏毓微笑着,倾身在他唇上一吻:“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夫人!”一句鼓励的话令得秦王殿下热血沸腾,伸手抱住了王妃,只想敞开胸怀,将心里话一股脑地倒出来,谁料不识趣的人却来了。
“殿下,王妃,宫里来人传旨了。”有人在门外道。
司徒文章与苏毓对望一眼,应道:“本王知道了,换过衣服,便去迎接。”接着轻声道:“宫里来人,会是什么事?”
苏毓笑道:“总不至于是坏事……快换了衣服出去接旨吧。”
“……今闻陕州姚氏召开武林大会,云集天下英豪,朕心甚悦,特命秦王文章前往主持大会,招揽江湖豪杰,为国效命……”
长长的一卷圣旨,意思无非是让他前往陕州,代表朝廷主持武林大会,顺便为朝廷拉拢几个跑腿打杂的。
不过司徒文章仍然心存疑虑——这朝廷上下这么多吃饭不做事的人不派,为何偏偏让他这个闲王去?皇帝老爷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又或者,这根本便是太子老大的意思?
这厢还在思忖,苏毓已打点了传旨太监,走了回来。见他苦着脸在思索,不由笑道:“你猜一猜,与你同去的,还有何人?”
“夫人?”
苏毓摇了摇头:“父皇并未许我同去。”
司徒文章立时无精打采起来,口气也变得漫不经心:“那会是谁?”
“上官弼,”她道:“你的舅舅。”
司徒文章瞪大了眼:“这老头不留在中书处理朝政,往这里趟什么浑水?”
“父皇如此安排,必是大有深意。”
司徒文章撇了撇嘴:“该不会是想将我与上官老头一块儿派出去,然后趁乱一网打尽吧?”
“休要胡思乱想!”苏毓在他脑门上轻拍一下:“此番去陕州,带上苏晋、苏冀、苏鲁、苏豫他们,毅叔也会同你前去。”
“这不是岳父大人派给夫人的亲卫么?”司徒文章连连摇头:“他们跟了我,谁来保护夫人?不成不成!”
苏毓揉着他的黑发:“以我之能,有几人能伤得了?又有谁会来害我?别想这么多了,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有他们跟着,我才能放心。”
司徒文章静静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我会再向父亲要几个亲卫,这下你可放心了?”见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苏毓不由笑道:“这一路上,你要听毅叔的话,小心谨慎,不可任性胡来,知道么?”
司徒文章乖乖地点头。
苏毓摸了摸他的脑袋,忽笑道:“你这个头半年来蹿得倒猛,可快有我高了。”
司徒文章得意洋洋:“不长得比夫人高,将来如何保护夫人?”
“好啊,”苏毓眼里带了笑,柔声道:“我等着你长得比我高,可以保护我那天……”
夜幕笼罩下的陵州显得格外寂静。
一道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进了蜀王府,驾轻就熟地摸进了蜀王的卧房。
精致的大床上,一个少年两眼尽闭,月光透过窗子,静静地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为他俊逸的面容涂上了一片银辉。
黑影慢慢接近,手中锋利的匕首无声地举了起来,匕刃上泛着摄人的蓝光——显然是淬过毒的。
黑影挪动脚步,遮住了月光,将狰狞的影子投在少年的身上。少年似是有所察觉,陡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暴涨。
黑影吃了一惊,匕首急急划下,直取少年咽喉。少年双腿一曲,脚尖踢向他的手腕。黑影手腕熟练地一翻,反向他的脚划了过去。
眼看少年避无可避,窗外“哧”地一下轻响,忽飞进了一个东西,正打在黑影的手腕上,匕首脱手落下。黑影有些慌了,夺路要逃时,又是一件东西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射入了他的脑袋。
少年无暇顾及额头上多了个血洞的刺客,飞身便追出了窗子。
苍茫夜色下,唯见走廊的转角处,几个昏暗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着,哪里有什么人影?
少年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回到房中,掌了灯,目光逡巡片刻,从地上拾起了一枚枣核大小的石子来。
少年低头看了片刻,慢慢合拢了手,面上仅余一片深思之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人,究竟是谁?
65
65、如此认穴 。。。
“兰兰,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一路被顾楼兰拉到了会场正中央,由于特别吩咐过,会场中的人都退开一边,四周静悄悄的。
“你要参加武林大会,我自不会扫了你的兴。但你要答应我,大会前两日只看热闹,不许出手,到第三日再参与争夺。”
“第三日?”司徒景明皱着眉头:“那是决胜阶段了,我如何能掺合得进去?”
“你尽管放心,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推举你参加。事实上,各大门派与武林世家都有推举人选直接参加最后争夺的特权,要让你最后插一脚,并非什么难事。”
“你指的是姚家?可他们作为主持人,应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顾楼兰只是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司徒景明不满地扁了扁嘴,却没有追问。
“好了好了,”顾楼兰安抚地拍拍她的面颊:“先前你不是想学内功么?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将本门的基本心法传授给你。”
司徒景明兴奋得两眼放光:“是什么心法?莫不是你师傅与师兄修习的那什么……‘至情诀’?”
“至情诀练至深处则绝情绝爱,弃俗出世,”顾楼兰没好气地道:“莫非你想抛妻弃子,出家做道士去?”
司徒景明吐了吐舌头:“抛妻也就罢了,可哪里来的子?”见她双眉一扬,要来拧她耳朵,她忙双手捂住了,嚷嚷道:“没有没有,小王不敢、万万不敢!”
顾楼兰轻哼一声,改为捏了她的鼻子,左右晃了晃:“你若想做道士,我便先做了你,免得世上多了个酒肉道士败坏道门清规,毁我师门名誉。”
做、做了……爱妃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见她苦了脸,顾楼兰心中一软,笑道:“好了,左右这里没人,我便先将口诀传授于你,你可记好了。”
一大堆似懂非懂的词句压了过来,司徒景明无法顷刻理解,只得将脑力开到最大,用心记忆。
待得顾楼兰说完,已经近半个时辰过去了。
“怎么样,记住了么?”她说得口干舌燥,只想找些什么来润润喉。
司徒景明眉头紧锁,“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解。
“记住了?”顾楼兰秀眉微扬,倒有些诧异起来。她拽住了司徒景明的领子:“真的记住了?”
“是啊,不过……”她侧头看着顾楼兰:“口诀里说的膻中气海是什么意思?”
问到点子上了,看来是记住了。
“膻中和气海是穴位的名称。”
“穴位……”司徒景明陡然回想起曾经不只一次被顾楼兰随手一点,便动弹不得的经历,眼睛顿时亮了:“兰兰呐,快教我点穴吧,若是不知道穴位在哪里,这内功又如何去练?”
“这倒是……”顾楼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真是麻烦,回去再说罢。”这认穴也不是说学就能学得会的,当务之急,是去找点喝的解渴。
“好啊,回去再说。”司徒景明一脸无害的笑容,牵着顾楼兰的手欢声道:“咱们这便回去罢。”
喝着姚大公子火速送上来的竹叶青,司徒景明将鼻子埋在酒杯里,弯了眼睛偷看着顾楼兰,肚子里打着小九九。
一连几杯酒下肚,渴没解着,喉咙反而像是被火烧了,令人想连灌几杯冰水下肚。
见她有趋于狂躁的倾向,司徒景明忙道:“兰儿,左右无事,不如教我认穴吧。”
“认穴?”顾楼兰深吸一口气:“也好。”她起身在书架上翻了翻,居然真的被她翻出一张穴位图来:“这张图上红点所对应的地方,便是人体各处穴位所在。而不同的穴位被拿住了,会造成不同的后果,轻则四肢酸麻,重则动弹不得,甚至有可能一命呜呼。”
司徒景明眼角抽了几下:“这么严重?”点穴有后果,行事须谨慎。
“譬如你方才所问的‘膻中穴’,便是人身要穴之一,若是被大力撞上,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通常被人们称为——死穴。”
“那这膻中穴是在……”司徒景明拿着图纸比比划划。
顾楼兰干脆利落地伸出一指,按在她的胸口上——触手柔软滑腻,销魂得紧:“就是这里。”
人为刀俎……我忍。
“那这天突……”
话未说完,顾楼兰的手已向上一移,缓缓滑到了她的锁骨正中间:“这便是天突穴。”
司徒景明身子敏感地一哆嗦,强自镇定道:“这曲池穴似是在臂弯上,却不知点了之后,会怎样?”
顾楼兰下意识地在司徒景明曲池穴上摸了摸:“自是半身酸软。”
司徒景明好奇地伸手摸向顾楼兰的臂弯,找到了曲池穴,用力按了按,然后不解道:“怎地没反应?”
“你力道用得不对,自然没有反应。”顾楼兰莞尔一笑,指尖在司徒景明曲池穴上一揉,她的眼泪顿时出来了:“就像这样使力。”
“知道了知道了!”她忙不迭地叫起来,伸手又去按顾楼兰的曲池穴,连按了几下,方见她眉心一蹙,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哦、哦……本王真是奇才呐。”她得意洋洋地,又去看那图纸,口中喃喃地道:“中府……中府……”
顾楼兰不疑有他,任她的手一路沿着手臂向上,摸到了锁骨上,还出声纠正道:“再下一寸。”
司徒景明找到了地方,轻轻揉了揉:“这中府穴,点了之后会如何?”
“浑身瘫软,动弹不得。”顾楼兰随口答道。
“哦,这样啊~”司徒景明面上笑容陡然扩大,按照方才的方法用力一按,顾楼兰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饶是顾楼兰聪明绝顶,竟也阴沟里翻了船,着了她的道。而此时此刻,她心中虽觉不妥,却仍未有所警觉,兀自赞道:“你学得很快,先将我的穴道解开罢。”
孰料某人却笑吟吟地抱了臂,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解穴?爱妃呐,本王可没学过解穴。”
顾楼兰面色一僵:“你……”
司徒景明摊了摊手:“爱妃你这样看着本王也没用啊,本王连点穴都是刚学的,确实没学过解穴呐。”仿佛为了表现自己的无辜,她伸手到她中府穴上连戳几下:“你看,解不开嘛。”
眼见穴道越点越紧,顾楼兰忙道:“别点了,按我说的,气——”
司徒景明却打了个哈欠:“哎呀,困了困了,睡觉睡觉。”
“司徒景明!”她顿时恼了。
司徒景明回头看她一眼,恍然大悟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