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嫣忙做出豪爽的亲密姿态,哈哈大笑的将君亦然一把抱住,笑道:“好姐妹,我几时说我生你的气了?你是小家伙的朋友,便就是我柳红嫣的朋友,‘花红柳绿’的姐妹都是一家人、从不分彼此,即是一家人,‘生气’、‘和好’什么的便就谈不上了,来来来!快进屋坐坐!”
君亦然毫不理会柳红嫣的说辞,微微蹙起眉头,口中喃喃的纠正道:“不是朋友,是‘妻子’。”
柳红嫣左眉微微一记抽搐,显是听见了君亦然说辞,眼下却故作聋子,热切的笑着,将君亦然与白仙尘请进了屋,进屋时还不忘偷偷的、狠狠地掐一把白仙尘的腰。
白仙尘嬉笑的脸上霎时一阵抽搐,可怜兮兮的望着柳红嫣,做了个“冤枉”的嘴型,柳红嫣却故作视而不见,几步上前去热情的牵住了君亦然的手掌,眉目含笑的与君亦然说着什么。
入座,柳红嫣提了壶粗茶,更是为君亦然亲自倒了一杯茶水。
至于白仙尘,她可不敢让柳红嫣为她倒水,急忙起身先为柳红嫣满上一杯,满脸阿谀的请柳红嫣喝茶。
而君亦然见白仙尘起身倒茶,也急忙站起身来,先扶白仙尘坐下,随即夺过茶壶为白仙尘斟满了茶水。
这三人坐在一张茶桌前,便好似演戏一般给彼此倒满了茶水,一时又无人率先说话,任茶杯中水升腾起淡淡的白烟,寂静之中气氛古怪之极。
白仙尘瞧了瞧坐在左侧,面带微笑的瞧着君亦然的柳红嫣,那一双眯起的眸子中似在打着什么盘算,不由令白仙尘身子一颤;转而,白仙尘望向坐于自己右边的君亦然,却发觉君亦然那双柔若清水的眼眸正瞧着自己与自己的肚腹——白仙尘不知何故脸孔一热,忙低下脑袋,伸手想端起茶杯来饮,却不慎打翻了茶水,一时脸容显得更为窘迫。
便是这时,只听得柳红嫣笑问道:“君女侠,你可是真心喜欢小家伙?”
白仙尘闻言大惊,抬起头来望向柳红嫣,却见柳红嫣始终不愿瞧自己一眼,想来是生起了自己的气,忙抢着说道:“君亦然是……是我要好的朋友,我们自然是相亲相爱的。”
君亦然眼眸一亮,本想开口答话,闻听白仙尘之言,目光不由的有些黯淡,开启的口也缓缓的又合了上。
柳红嫣横了白仙尘一眼,不客气道:“小家伙,我是问君女侠,又没有问你!”
白仙尘见柳红嫣总算将目光朝向了自己,心中大喜,即便那是在斥责自己,却也觉得很是高兴,嘿嘿笑道:“嫣姐教训的是,我立刻住嘴!”
说着,白仙尘竖起两根食指在嘴前交叉,做了一个绝不说话的手势,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朝柳红嫣眨了又眨。
便是柳红嫣此刻真在生气,也不由被白仙尘摆出的怪模样给逗笑了,本想伸手一敲白仙尘的脑袋,一瞥眼间而见君亦然在场,伸出的手掌便顺势放低,转而端起了茶杯自饮了一口茶水,笑道:“得了吧,你要不说话,我们三个人坐在桌子前便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么?”
白仙尘眼珠一转,忽然瞧见了右手边的柜台上铺着数十张画纸,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便飞快的跑上前去观看,而见数十张墨迹未干的白纸上,几张写了文字、字体娟秀好看,几张画了小人画样、画笔勾勒的好似画中人会动似得,其书法、绘画功底不可谓不高,而眼下书画所记载的,更是昨日陈仙师演绎的上乘武功“太极经”!
君亦然见白仙尘站立起来,她便也站了起来,见白仙尘去看书画,就也跟着白仙尘去凑个热闹,而仅是粗粗看了一眼,君亦然的眼中便立时闪过了一道光彩,诧异道:“好精妙的心法!”
柳红嫣一笑,自顾自的喝着茶,随手又自床边堆满成山的书海中取了一本武学典籍来看。
白仙尘回头瞧向柳红嫣,笑道:“嫣姐定是辛苦了一个晚上,才把这些记录下来。”
柳红嫣点了点头,瞧了一眼君亦然又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指的说道:“我记性尚且还算不错,可惜悟性不佳,不能及时领悟这‘太极’中的奥义,便只得记录下来,以供日后再看。”
白仙尘转过脑袋,见君亦然正在细细瞧着“太极”的书画,便打趣的问道:“君亦然,陈仙师不是说你是什么武学奇才么,你可能领悟其中精奥?”
君亦然满脸的不以为然,目光却仍恋恋不舍的停留在书画上,直至片刻后才转过脑袋对白仙尘答道:“可算看出了三层,也可算什么都没看出来。”
白仙尘佯装怒道:“看懂就看懂,没看懂就没看懂,我又不会怪你,别像那些个老道士一样故弄玄虚的卖关子。”
君亦然一笑,瞧了瞧四下似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接着快步走到柳红嫣跟前,毫不理会满脸疑惑的柳红嫣开启了口想说些什么,便即取过了桌上的一个小瓷杯,将之满上茶水,转而笑盈盈的望着白仙尘傻笑。
白仙尘一歪脑袋对君亦然的举动显得很是困惑,忽然瞧见君亦然手中瓷杯,水已盈得满满,似是再多倒入一滴水都会满溢而出、自杯口洒漏出来,而君亦然将之举在空中,手臂似是丝毫没有半点发颤,水杯便那么平稳的被举于空中、丝毫没有漏下半点水珠,这份手劲真是好生厉害。
然而“剑神”君亦然想要表演的,难不成就是这等雕虫小计?——白仙尘脸孔古怪,似是觉得能做到这般小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至少大多常年拿刀持剑的江湖人都能做到。
正是以为君亦然的把戏便是如此而已,这时,只见君亦然忽然将举高的水杯泼向白仙尘,霎时纷纷扬扬散开的水花便朝白仙尘胡乱的纷飞而来。
白仙尘一惊,不明白君亦然意欲何为,猛然只觉一道清风席地而起,而见君亦然跨出几步诡异的步伐,右手一扬自上而下在空中划过一道斜线,待白仙尘定下神来,只见君亦然已然又抬起了右手,手中瓷杯又盈满了茶水,而地上或是白仙尘脸容、衣衫,却未觉有丝毫水滴洒漏,竟似是君亦然将纷飞于空中的茶水又重新接回了杯中!
白仙尘惊得瞠目结舌,这看似简单的动作中却包含了精妙无比的武学奥义,人们常说“覆水难收”,这本就是天地规则、世间常理,可实际上,习武若达到了逆常理行的境界,便算是跨入了“宗师境界”,例如陈仙师当日曾以内力要将逃跑的君亦然、白仙尘吸回掌心,这绝非随意一身雄厚内力便能做到,其中还需参悟天地常规与武学之“道”。
所谓的“道”是一个玄乎的东西,据说包含了春夏秋冬自然大规律,又包含了生老病死人生之无常,只有参透了天机、生死、轮回才能修成“大道”,其中精妙便如一个牛角,非常人能从这牛角尖中钻出来,然而眼下年纪轻轻的君亦然却似乎是忽然悟“道”了!
白仙尘满脸惊诧,颤颤的问道:“你……你只悟得了三层的‘太极’神功?”
君亦然微微摇头,将手中瓷杯的茶水一饮而下,叹道:“这‘太极’与其说是‘武功’,不如说是‘心法’或者‘大道理’,我只是看出了它所记录的三层大道理,可没说我领悟或者看懂了它的三层,其中之道怕是连陈仙师也未必悟出了多少。”
在场之人最为惊讶的,便要数柳红嫣了,她昨夜整整将经文图画反复翻看了一夜,也未瞧出什么所以然来,也曾想过狡猾如陈仙师未必会将真本事传授给了自己,自己所记录的未必是什么真正的“太极经”,却不想君亦然竟能瞧出其中要领、领悟天道,如此一来,这部“太极经”便必然是真货无疑了!
柳红嫣不知,陈仙师之所以毫不忌讳的将“太极经”传给外人,便是认定了柳红嫣等人必然看不懂“太极经”的要领,如此一来便是武林瑰宝,到了柳红嫣等人手中便也与废纸无异。
实际上,君亦然对武学的天赋才能绝然超乎了柳红嫣的想象,陈仙师身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宗主,便是在年轻之时也可谓是对武学极具天赋的大才,却也是到老才悟通了“太极经”的五层儿,而君亦然仅是粗粗一瞥眼间,便对其中之道大有了一番心得,而刚才简简单单的“水泼杯接”之势,便是君亦然的武学境界自“高手境”跨入了“宗师境”,其名号“剑神”之中带有一“神”字,真也是当之无愧、神乎其神!
君亦然又呆立着思索了片刻,顿感心中一片空明,脸露欣喜笑容,连忙快步走出了房间,在小院中随手折了一根带花的树枝,便胡乱的舞起了剑法。
柳红嫣睁大了双眼,不理会白仙尘满面的诧异,急忙跑到门口观看,而见这回君亦然所舞之剑,无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散,无冷冽的寒意刺骨,一剑斩下却卷起了一阵粉嫩不知名的花瓣。
君亦然笑了,一边舞剑一边欢快的笑,便似一个放牛娃伏在牛背山放牛吹笛、笑容怡然自乐,笑容和着纷飞的花朵绚烂迷人。
柳红嫣很少将心中所感在脸上表露,但这次她是真的被君亦然惊到了,不由的微微开启了口,睁大了双目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更不敢相信这个世间竟这也有如此一人——君亦然不如那些为了金钱名利而习武的武人那般,对武艺本身毫不了解;也不似爱武至痴的武人,对武学道义心浮气躁——她是一个真正的、纯粹的武者,照这样下去,假以时日试问又有谁能敌得过这等鬼才?
如君亦然那样舞剑的身影柳红嫣曾也见过一次,却不是在这个世界,君亦然记得那个人儿一身白衫、满头银丝,在一众丑恶鬼怪的包围中举剑厮杀,一剑刺透了恶鬼的心脏、斩落了恶鬼的首级,一剑又砍下了恶鬼的手臂、挑去了恶鬼的双目。
无论有多少敌人,无论敌人有多么的可怕,那个白发女子总能以一剑而无敌于天下,即使在血肉横飞的血腥场景下,她身上白衫却从未沾染过一滴鲜血,优雅而强大、而可怕的全然不像一个人。
柳红嫣望着眼前的君亦然,那与白发女子似有几分相似神韵的身姿令柳红嫣看得痴了,便连身旁白仙尘扯着她的袖子也浑然不觉,口中只是喃喃道:“‘女侠白仙尘’……‘女侠白仙尘’……君亦然有如此能耐,这般成长下去,可能够成为第二个‘白发女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六十八:
自那晚过后,陈小咩再也不敢夜里踏上二楼,也不敢再肆意的出客栈去,若是惹得那些凶神恶煞的江湖人生疑,说不定一不做二不休便就杀了自己!
陈小咩对那晚险些丧命心有余悸,这才觉得便是她不喜爱搭理江湖人、江湖事,更是讨厌这些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却也躲不过这“崇尚武力”、“以武人治天下”的太平盛世。
陈小咩这才发觉,她客栈开在天下第一大宗派武当宗之下便是个大错误,这里往来那么多豪客中自有不少江湖大侠,这就免不了与陈小咩口中所谓的“地痞流氓”打交道。
真别看这武村客栈极多,实际上大家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陈小咩客栈生意不太好便也没有体会到这种心情,别家客栈的伙计们整天都是笑脸迎人、看起来乐哈哈的,心中却是常常担心着“不小心得罪什么大侠、大魔头的,一刀就把自己的小命咔嚓了”。
这一晚,陈小咩异常安稳的在屋中休息,忽闻有人叩门,生怕吵醒了楼上惹不起的那些个江湖人,陈小咩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一件便急忙起身前来给罕有的来客开门。
“呲咔”一声响,小院的木门被陈小咩打开了,门外一个身上衣服破烂、拄着拐杖、瞎了一只眼的枯瘦老者正脚步微颤的站在门外,只剩下一只的混浊眼睛似在夜间还瞧不清陈小咩长得啥样,沙哑的声音吃力的问道:“这里是客栈嘛?可还有空房给老朽过上一夜?”
陈小咩回头看了眼窗户紧闭的客栈二楼,转头对老翁道:“老大爷,这里的房间早已没了,这武村别的没有,客栈最多,你不妨去别处瞧瞧。”
老翁“啊”了一声,拿手拢在耳旁,似是没听清陈小咩在说什么。
陈小咩一脸无奈,凑近老者的耳朵重复道:“这里没客房了,您老去别的地方瞅瞅成么?”
老翁恍惚道:“你要老夫睡在厨房?罢了罢了,那你可得少收点银两。”
陈小咩一脸窘相,不解这老翁是怎么听出自己“让他谁厨房的”,刚想再劝说几句,老翁却已然颤颤巍巍的闯进了院中,自顾自的朝客栈走去,口中还在不住叨叨:“你以为老夫是外地人么?嘿嘿,老夫可是武村人士,只是在外游历,今天刚回武村罢了,唉——是三十年,还是四十年了呢?这武村还真是变了不少……”
陈小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