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是用乌鸡炖的汤品,元秋才吃一两口,常氏就又端了一样来。
“嫂嫂,你这样,我哪里受得起。”元秋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常氏初初进门就遇上这么一串子事情,真要算起来,是他们家对不住常氏。
常氏不仅没有半分怨怼,反而对元秋十分照顾。甚至听说还跟着柳寒晖去给柳寒晓把了脉,这段时间又给柳寒晓琢磨养身的药膳。
娶个医女进门,好是好,可现如今的样子,完全是一副利用她的模样,实在让元秋过意不去。
“嫂嫂,我父母都不是心肠不好的人,我那哥哥更是个心实的。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才会忽略了你,你可千万别不开心啊。”连个像样的认亲都不给人家,甚至到了今日还没有开祠堂确认常氏的身份,却让常氏这样操劳,照顾弟弟妹妹,这样的对待,元秋都有些心虚。
常氏并不在意这些,只将手中的汤碗递给元秋,细声细气的说:“我都晓得的,你哥哥也对我说起过。现在家里正是多事之秋,我们的事情都往后在放一放,并不值什么。”
有些时候当事人越是懂事,旁人看了越心酸。
对于襄乐侯府来说,可能认亲什么的都不是大事,可对于常氏来说,成婚是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事情,再者常氏因容貌的问题,婚前不可能没有过惶恐不安,只要柳家一天没有正式承认常氏的身份,那就是还有变数,让常氏经受这样的惧怕,实在不公平。
可元秋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扑进常氏的怀里,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反正我已经被嫂嫂是好吃的收买了,若是以后哥哥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常氏只是笑,心里不是不心疼元秋的,她起先对这个小姑子并不了解,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也算看明白了,这个女孩子,心思比谁都重,想的事情也多的很。
显然常氏并不适应这般温情脉脉,她等元秋吃完药膳,便认真的给元秋讲起往后小日子期间的调养问题。常氏在别的时候总是话少的可怜,只有说起医理的时候,滔滔不绝。
元秋听了不觉得什么,这些道理从前她在医理书上也看过不少。早些年为了柳寒晓的身体,元秋没少看医理书。
红枫果儿可不同,听到常氏说的句句引经据典的,简直崇拜的不得了。尤其是红枫,不时猛点头,“在宫里的时候,我见到秀禾姑姑也是如此做的,只是我问她缘故,她不肯告诉我。”
跟着元秋进了趟宫,经过见过的要多一些,那时候对秀禾姑姑将炒热了盐放进袋子里,十分不解,询问秀禾姑姑,她又不肯说,现在听常氏说了,才明白其中的缘故。
常氏对着元秋说这些,其实对着两个大丫鬟说的成分居多,也是希望她们能好好伺候元秋,毕竟初来月事万一调养不好,落下病症,将来那可是有碍子嗣的,马虎不得。
元秋原本腰酸的很,吃了常氏的药膳觉得通体舒泰,此时常氏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不多时,元秋就睡了过去。
“小日子里有些嗜睡正常,你们别吵着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出了元秋的院子,常氏才问身边的丫鬟,“前面的事,有结果了吗?”
那丫鬟一看就很机灵,大眼睛滴溜溜转,靠近常氏轻声说:“大奶奶被接走了,不过孩子被留在了府里。”
意料之中,孩子毕竟是姓柳,就算是夫妻和离,也没有让孩子跟着亲娘的道理。
不过那丫鬟又说道:“赵家的人前脚走,后脚侯夫人就带着二姑娘出门了,听门房的人说,是去了延庆侯府。”
延庆侯府,那是大夫人的娘家。
一个没落的侯府,就是爵位到了现如今这一代都是最后一代世袭,后继无人。这样的没落侯府在京城甚至比那些富贾巨富还不如,能给大夫人出什么好主意。
“还是找人盯着些,旁的咱们管不着,可别让她们伤了三房的人就好。”
常氏家里是行医的,广结善缘,认识的人多,能用的人也就不少。常氏容貌不好,家里人就怕她出嫁之后受委屈,所以给她准备了不少下人不说,还准备了一些家族人脉。
结果当然不出预料,大夫人的娘家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人到侯府来给大夫人撑腰。
元秋却发现了一丝不寻常,平日里那嚣张跋扈的二姑娘,接连几日都没有出现过,私下问了人才了解到,二姑娘去她舅舅家小住。
在这样的时刻,将女儿送去舅舅家,实在是令人有些想不通。
就连三夫人都疑惑,凭着大夫人现在的处境,这女儿可真真儿是小棉袄,恐怕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也就只剩下这个嫡亲的女儿。偏大夫人在这个时候将女儿送走,真真是令人费解。
第四十七章 意外
上有皇帝亲笔题词的御制诗盖碗儿从手间滑落,淡黄色的茶汤散落一地,然而此时的元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心急火燎的站起身来,呼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红枫心中亦是慌乱的很,只实话实说道:“刚才门房那来了报喜的人,说是二姑娘在宫中得了圣上宠幸,封了‘贵人’。”
说是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元秋迈步就往外间走,她心急的想要去找三夫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两日才说二姑娘这时候去她那舅舅家小住很是蹊跷,却不想突然之间,二姑娘就成了宫中的贵人。
不是元秋想不明白,而是这世道变化太快。
红枫急急的拉住元秋,“姑娘,你好歹先将身上的衣服换了。”
刚才的茶汤尽数洒在元秋的裙子上,原本鸭黄色的襦裙湿了之后变的颜色更深,再者现在还是夏日,穿的淡薄,沁了水之后裙子变的透明起来。这样子实在是不能出门去的,元秋这才不得不耐下性子,让丫鬟伺候着更衣。
幸好地上铺了柔软的毯子,那盖碗儿虽摔落却没碎掉。红枫拾起盖碗交给果儿,口中略显责怪的说:“这可是宫里的东西,样样都是记录在册的,怎么能这般随意的拿出来使用,万一摔碎了,你倒哪里去找一个相同的来赔上。”
“这是姑娘让拿出来用的。”果儿委屈。
这盖碗儿是元秋突然想起,让果儿从私库里拿出来的,果儿并没有私作主张。
元秋听到她们的对话,目光凝住果儿手中的盖碗儿,这物件还是很早的时候,六皇子齐山送来给元秋的。那夜齐山来没头没尾的说了些话,元秋突然想起,到底还是惦念,这才拿了这茶碗儿出来喝茶。
哪里能料到转眼间二姑娘就进了宫呢。
这下子什么闲情逸致都没了。
换好了衣服,元秋一刻都不耽搁的去了三夫人房中。原本三夫人在教常氏理家,常氏虽然治病救人有一套,可常家那样的清贵人家是觉看不上黄白之物的,对女儿的教导也不会注重在这个方面。
三夫人最是务实的人,明白女子若是手里没有点梯己银子,即便是夫妻恩爱,那也不行。多少还是要掌握些在家中的话语权的,对常氏,三夫人很放心,所以也就没什么忌惮,放开手脚的教她些东西。
常氏明白婆婆是为了她好,即便心里不喜欢这些庶务,还是耐心的听着,并没有半分不耐烦。三夫人何等的聪明,哪里能看不出儿媳妇的排斥,心知引导最是重要。
遂开口提议,“要不然这样,你娘家的陪嫁铺子有间医药铺子,往后每旬我给你放一日时间,让你去那医药铺子里义诊,挣不挣钱的不必在意,主要是接触接触求医问药的人,这样你就知道这生意如何做了。”
长年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哪里知道钱财的用处。无知才会生成蔑视,真的去看看那些穷苦人家,为着一分一厘的过日子,对钱财便会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了。
听到三夫人这样的话,常氏的眼睛都要瞪出来。就算是常家这样世世代代行医的世家,都是不准许女子出门行医的,抛头露面像什么话。没想到三夫人竟然这般的开明,完全没有寻常婆婆的样子。
“怎么?觉得我离经叛道?并不是的,你在医馆后头坐诊,能看到前面的情况。另外,你只能给女子看诊,这也避免了你接触外男。”在扬州,女子就直接在外坐诊都是私通见惯的事情,只是京城到底保守些,三夫人考虑的很周到。
常氏傻愣愣的站起来,给三夫人深深的作了一揖。很多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世道女子看病远比男人困难,很多人家忌惮郎中是外男,不准许女子看病,多少病患就因为此耽搁了。便是她自己的这张脸,当年同样经历过这些,要不是家中长辈忌讳,延误了时机,她不会坐下这么严重的疤痕。
婆婆能与儿媳妇相处成这样,不得不说常氏是因祸得福,三夫人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可念在常氏进门就遇上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三夫人自然多包容些,再者这常氏实在也是没什么能挑得出的毛病。
正是其乐融融的好景象,却被二姑娘的事情打断了。
元秋急匆匆进屋的时候,三夫人还没缓过来,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她可是真舍得啊。”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大夫人,来的路上元秋已经想出来其中的脉络。大夫人百般无奈,多了一个柳寒晓已经是棘手的事情,偏柳寒时这时候丑闻缠身,就连世子妃都要与他和离。原先柳寒时也不是没有过这样荒唐的时候,可那时候并没有人竞争,这世子位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可如今不同了,有个得襄乐侯喜欢的柳寒晓,大夫人的忧虑可想而知。
当务之急就是给柳寒时找一个靠山。
娘舅家、岳家都是指望不上的,唯一能指望的,可不就是妹妹了。
元秋早就领教过柳家人的思维方式,就在不久之前,老夫人同样说过让元秋入宫邀宠救出柳三爷的话。总而言之,这一家子,但凡遇到些什么事情,光明正大从自身出发的办法从不想,能想到能毅然去做的,就是送女儿入宫。
不劳而获,一本万利的买卖,谁不愿做。
“只是,她是如何做到的呢?这好好的,怎么说成了贵人就成了贵人呢?”
元秋疑惑,她之前在宫里呆过,皇帝可没那么容易见到,哪里是想邀宠就能得逞的。
常氏不紧不慢的说:“延庆侯府这两年没少在这件事情上下功夫,送过几个女子进去,最后都没成功,在宫里做了下人。”
权贵送女子进宫自然有条不同的渠道,比如此前明妃召元秋入宫,这就是其中的一途。而另一途当然就是敬献,皇帝能看上就收了,看不上就留在宫里做宫女。
二姑娘那样的容貌品相,皇帝哪有看不上的道理。
就算入宫的途径能解释的通,“可,那毕竟是姑父。。。。。。。。”元秋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一关,宫中的皇帝是明妃侍候多年的人,说起来就是她们的长辈,姑侄俩共侍候一夫,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秋儿,不得胡说。哪里来的姑父一说?”三夫人扳起脸来训斥元秋。
明妃说白了就是个妾,根本就没有姑父这一说,要能说,那也只能是皇后家的人,能叫皇上一声姑父。
元秋噤声。
嘴上不说,可心里却不能停下来思考,二姑娘之前都已经说好要定亲忠勇侯府了,现如今入了宫,那婚事自然是泡汤了。念及前些时候二姑娘谈及自己婚事时喜悦的表情,元秋即便不喜欢二姑娘,也会对她报以同情。
果然三姑娘说的是对的,身为柳家的女儿,谁又能比谁高贵多少,还不都是自身难保的命!
柳三爷下朝就听到了二姑娘入宫的消息,全赖大夫人谋划的严密,所有人竟然都是在尘埃落定之后,才得到消息。
跟在父亲身后回府的柳寒晖脑子还没有转过来,低声问父亲,“不是说等晓哥儿身份大白,大房就能消停一段时间吗?怎么成了如今的样子。”
先前父子三人斟酌的很全面,都预计着柳寒晓公布身世,然后让大房内部争斗,这样就能既不拖三房后腿,又不给三房找麻烦,可如今的情况,显然是不成的。
大房有个入宫的女儿,大夫人、柳寒时转瞬间都有了倚靠。
柳三爷表情不变,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当今圣上可不是个愚弄的,真的要是阿猫阿狗都能送进宫被恩宠,那后宫早已经装不下了。二姑娘能轻易得宠,自然有皇帝的深意在。
“看样子咱们父子还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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