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之前,秦福又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捧着食盒的宫女,顾晚晴本以为是给她送饭的,可那些宫女来完一拨又一拨,最后那张由两张条案现拼的桌子上摆了整整四十八道菜,于是顾晚晴知道,要有人来陪她吃饭了。
果然,没过多久,穿着藏青色朝服的镇北王便出现在殿内,他也不看顾晚晴,径自坐到桌前吃饭,一会指这个一会指那个,秦福和两个小太监就来回的忙活。顾晚晴本打算淡然一点,无奈肚子不争气,从镇北王坐下开始一直叫到他吃完,郁闷得她捂着肚子脸朝内侧躺下,眼不见心不烦。
又过一会,听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好些了么?”
话是关怀的话,语气却夹着淡淡的嘲弄,顾晚晴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又听一声冷笑,“拿药来,本王亲自给天医上药”
顾晚晴“腾”地坐了起来,腿上顿如刀刮一般,疼得她五官都移了位。
镇北王双手环胸立于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昨日带你走的是什么人?”
顾晚晴缩在被子里的手暗暗握了下拳,稳住声音开口道:“不是刺客么?”
“刺客也分很多种。”镇北王声线渐沉,“是哪来的刺客?聂世成派来的刺客?还是从京中出来的刺客?”
镇北王的眼睛阴沉锐利,似乎能射透人的内心,顾晚晴不愿移开目光显示自己的心虚,使劲按了下自己的腿,差点没疼出眼泪来。
“为什么问我?那些刺客应该抓到了吧?”顾晚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又放软了声音,“王爷,找太医来给我看看吧,我不想以后都不能走路。”
“自作孽,不可活。”镇北王蓦然逼近,“说出你知道的,我给你药,否则……我想我也养得起一个残废”
顾晚晴与他对视半晌,被子下的手又狠捏了一下伤处,眼泪顿时涌出,她带着哭腔急道:“不要王爷,你给我药,给我药好不好……”
镇北王慢慢直起身子,双唇轻动,“说”
顾晚晴紧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道:“是……是世子是他要送我走”说罢她扯住镇北王的衣摆,“我说了,王爷,给我药……”
镇北王面目阴沉地盯着她,“真的?”
顾晚晴连忙点头,“真的,包括他中的那一箭,都是他的安排,他说这样才能取得你的信任,也有时间来安排我走。那些……那些黑衣人就是他派出来的……哦,他还说,他以后会去与我会合的,我们一起私奔,我们……”
顾晚晴说到这,一串长笑打断了她的话,镇北王目含蔑视:“与你私奔?一个出卖她的女人?”
顾晚晴低下头,“王爷,你说过会给我药的……”
“我说的是,你说出实情,我给你药,你满口胡言,我为何还要给你?”
顾晚晴微有愕然地抬起头,镇北王冷声说道:“所有刺客已全部伏诛,其中一人你定然熟悉,是皇上曾遗落民间的皇子……悦郡王。”
顾晚晴愣了半晌,想明白他的话,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镇北王面含讥讽,“你以为他没死?以为他逃了?”
看着镇北王那成竹在胸的自信神情,顾晚晴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猛然扑向镇北王,“你骗我是不是?是不是?”
镇北王反手一推,轻松地将顾晚晴推回到床上,顾晚晴的腿痛得几乎麻木,可比之更痛的,是心。
怎么会是傅时秋?明明是袁授派人送她的,她有意供出袁授,也是因为喜禄的出现,喜禄一直跟在袁授身边,无缘无故的,怎会出现在追捕她的现场?定然是袁授交代她的时候被喜禄察觉了,喜禄是间细,他知道的事镇北王一定也知道,所以莫不如先把矛头指向袁授,再夸大其辞胡说一通,以镇北王的性格,只要有丁点纰漏他定然就会怀疑,只要有怀疑,那么对袁授而言便又多一分安全。
顾晚晴承认,她有意把刺客一事往聂世成那一帮人的头上引,因为他们有理由派刺客,也有理由用计离间镇北王与袁授的关系,那么黑衣人曾在袁授寝室出现一事也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必要的时候,顾晚晴甚至想说刺客是她的未婚夫聂清远派来的,一为离间,二为接她出京。
这些事她还没说呢,她还没来得及说呢怎么就有了答案呢?傅时秋……傅时秋……顾晚晴极力忍着,才能撑住自己,不让身体发颤。。。。
第一百章最终对策 看顾晚晴流泪不止的模样,镇北王掀了掀唇角,“我想知道,他是去而复返?还是一直潜伏于京城?”
顾晚晴已无法做任何反应,只是哭,镇北王没了耐性,“顾还珠,你应明白你现在仍能在这里和我说话的原因,我没将你当做刺客同谋处置,已是对你不错了。”
顾晚晴闭了闭眼,“我想见见他。”
“你给我答案,我考虑一下。”
顾晚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摇摇头,“我真不知道,我是回京前夕才和他们见的面,此前的事我一无所知。”
镇北王久久不语,顾晚晴再提次起想见傅时秋一面时,他轻哼,“好好养伤,老老实实地准备做本王的侧妃吧”
侧妃?顾晚晴忍不住抬头看着他,问出了疑惑已久的问题,“王爷,我究竟何处入了您的法眼?”
镇北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忽地转身而去,快出房间时轻吐出一句,“本王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
顾晚晴默然,什么对她感兴趣,什么“得天医者得天下”,都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或许从她第一次面到镇北王时就种下了,记得那时他问过,得知她有婚约在身后,便不许她再登门一步,原来并非为了避嫌,只是因为,那时的他不愿与聂世成为敌,所以放过她,但在他的心里,她或许已经成为他的一个遗憾,一旦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镇北王走了,顾晚晴毫无精神地躺回去,脑子里想的都是傅时秋的事,怎么想,她都认为傅时秋没理由出现在这,除非傅时秋与袁授合谋……可如果傅时秋想带她走,何必等到现在?如果那真是傅时秋,为何他不与自己相认,又让她乘坐那黑衣女子的座驾、让别人来保护她?这绝不是他会做得出的事
那一定不是傅时秋
顾晚晴几欲偏执地想着,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她只想尽快与袁授见面,可前提是,她这该死的伤要怎么样才能好?
宫中处处都是眼线,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她不敢让自己的伤势好得太快,她原是想让冬杏借着去御膳房的机会四处看看,可冬杏回来说无论去哪都有太监跟着,根本没办法单独行动。
这实在很让人挫败,不过到了下午,顾明珠入宫来看她。
顾明珠带来了顾家秘制的伤药,顾晚晴拿了药示意青桐给自己涂上,顾明珠就出去,在帐帘外说话。
“还没恭喜妹妹。”顾明珠的声音一如既往,柔柔甜甜的,“妹妹将来做了王爷的侧妃,前途光明无限。”
她的话很有点意味深长,一个王爷侧妃想要前途无限,自然要结合镇北王未来的身份去想。
顾晚晴不屑地勾了勾唇,“也得恭喜姐姐,我们姐妹二人嫁给父子二人,传出去可真是一段佳话。”
很长一段时间,顾明珠都没有说话,等顾晚晴上药完毕,她从帘外进来,露齿轻笑,“三叔和长老们知道这件事情都很高兴,有我们在,我顾家声势,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达到顶峰。”竟是丝毫不理顾晚晴言语中的嘲弄。
“他们高兴?”顾晚晴可不相信,“那他们有没有商量好,将来的天医由谁接任?”
“没有谁,还是你。”
顾晚晴本就没耐心和她聊天,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是我?天医不能出嫁,难道要袁北望入赘给我吗”
顾明珠语笑盈盈,“妹妹何必这么纠结?所谓族规只是一族之规,为家族兴盛暂且规避也没什么,若妹妹以天医的身份嫁入顾家,待日后再卸去天医之职,不仅更可彰显我顾家地位,也能令王爷颜面生辉,乃两全齐美之事。”
听着这些话,顾晚晴一时无奈,她早知道顾明珠会来做说客,但没想到她根本不提什么欣赏爱慕,处处以顾家说事,让顾晚晴从无反驳,“当初你没做上天医当真是顾家的一大损失。”
顾明珠笑笑,“若当初妹妹不做天医,我恐怕会想办法向聂相靠拢,现在看来,还是妹妹有先见之明。”
越说,顾明珠越不加掩饰,似乎大局已定,她敞开心扉亦无不可了。
顾晚晴心里惦记着傅时秋的事,有心想打听,又信不过顾明珠,可转念一想,以她和顾明珠的表面关系,不问一问,倒显得奇怪了。当下低头问道:“我听说……这次的刺客里有一个人是傅时秋,是真的吗?”
顾明珠坐到床侧,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这件事我也是听说来的,做不得准,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你和傅时秋到底有何过往?对他……可有男女之情?”
顾晚晴立时警觉起来,盯着顾明珠看了半天,顾明珠笑了笑,“别怪姐姐多嘴,我只是觉得,你即将嫁给王爷,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是好,如果……如果你之前有过什么过往,我们也好提早做准备,不要到了新婚之时,惹恼了王爷。”
顾晚晴无语,她的意思是,问她是不是还保有处子之身吧?
是因为以前与傅时秋相从甚密才让顾明珠有此一问吗?她到底是真心想帮自己,还是想找机会抓着自己的把柄?
更可笑的是,她将这一切都推到家族荣誉之上,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家。
打发走顾明珠后不久,顾晚晴就接到了通知,说七日后是王爷的寿辰,让她尽快好转,以便在当日可以出席寿筵,镇北王会在寿筵上正式纳她为侧妃,并向百官广而告之。
果然是控制狂,什么叫“尽快好转”?好不好转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么?今日在顾明珠来探望时有意看了她的伤处开始,顾晚晴就已决定让自己的伤势自然痊愈了。
随后几天顾晚晴差点要急疯了,这几天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见傅时秋一身黑衣倒地吐血不止的画面,虽然她坚定信念相信傅时秋绝对没死,但因为处处有人监视,她无法派人去探听消息,未知就显得格外的难以忍受。
七日时间转瞬即过,虽然顾晚晴的腿还没太好,但她决定要出席寿筵,只有这样才能不被软禁在这,所以她用异能让自己的腿伤再好转一点,可以自由行动,这才让青桐与冬杏给自己装扮。
早在两天前镇北王就派人送来了全套的服饰,全是按侧妃的制式准备的,顾晚晴觉得镇北王虽然动机不纯,但侧妃之位只有两个且早有人选,现在为了她居然又增设了一个,对她不可谓不重视,当然,也不乏有另一层意思隐含其中,自此先例一开,往后不用再依什么祖宗法典,王爷说的,就是规矩。
看着青桐手中的衣服,顾晚晴想了想,还是起身穿上,她是要出去打探消息的,不要惹恼镇北王为好。
至于后面的事,顾晚晴无暇细想,真的嫁给镇北王是绝不可能的,所以今天晚上能溜就溜,溜不了,她身为天医,也有些用来自保的应急药物,总之,不会轻意如了镇北王的愿。
今晚的寿筵在如意阁举办,那里有现成的戏台,听说请的是京城名班来唱戏祝寿,朝中未随聂世成南下的五品以上官员们尽数偕眷到场,场面很是宏大。顾晚晴坐在熏暖的软轿中,也不去看外头,一心想着自己该从哪个方向着手打听傅时秋的事,最好是有机会与袁授见个面,如果不行,就挨到刘侧妃身边去,她比较受宠,一众官员的家眷们定会围着她表现,说不定其中就中知情的。
有了主意后顾晚晴沉稳了许多,又觉得轿子抬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落地?隔着帘子叫了几声冬杏,却没反应,轿子的速度反而即刻加快起来,顾晚晴急忙掀起轿帘,再看那两个抬轿太监,已不是原先的那两个了。
“你们是谁?带我去哪?”顾晚晴语气虽然急迫,却未见多少惊慌,她现在的情况已是最坏了,她还盼着出点意外呢,要不然她难道真要去给镇北王当侧妃么?
那两个小太监不说话,抬着顾晚晴走得飞快,三下两下地,没入一个比较破败的宫殿。
轿子停下后,顾晚晴从轿中出来,那两个小太监抬着软轿很快地消失在她的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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