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的回答,顾明珠仅是一笑,“妹妹能想得开就好。”
到了府外,那里停着一辆描金点朱的华丽马车,袁授已然上马,在马上静静地盯着她们,依然是读不出一丝情绪。
好自然……是因为掩饰得太久了么?顾晚晴收回目光,躬身进了车厢之中,心却悄悄地揪了起来。明知是假,可她见到这样的阿兽,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顾明珠跟着进来坐好,又给顾晚晴解说了一下今日的行程,她们无须进宫,直接前往“万春园”与镇北王等人会合即可。
顾晚晴知道万春园,那是皇室的休闲消谴之处,园内集齐各地之名盛,这次能有机会一饱眼福自然是好事,只不过,希望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顾晚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理状态,自跟随镇北王入京以来,她的心始终没有真正地落过地,一直是悬在半空的,做什么都不踏实,做什么都忍不住往坏的方面想。
或许因为他们轻车简行动作较快,他们出了京后不久就追上了镇北王的大部队。远远望去,镇北王的仪仗仍是循的王爷制,并未逾越,不过顾晚晴觉得他用上銮驾那天也不太远了,近来京城就有传言,说泰康帝贸然弃京有违天命,又说镇北王救驾之军连连获胜,只是聂世成狡诈,将泰康帝藏匿起来,帝踪仍然成谜,不排除早已被聂世成毒害的可能。
抛去对傅时秋等人的担心不提,顾晚晴认为,这些应该都是镇北王的策略,先把泰康帝说死了,将来泰康帝和太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怪不得他了,到时候他再顺应民意,勉强登极为帝。
想到这里,顾晚晴又不禁想,要是镇北王做了皇帝,袁授岂不是太子了?世子变太子,那就更无自由可言了。
“妹妹?”
听到唤声,顾晚晴抬眼,只见顾明珠掀着车窗的帘子朝外头张望。
看了半天,她才回过头来,“前面好像出了事情。”
顾晚晴也觉得车速似乎慢了下来,便挑起车帘朝前面看了看,果然如顾明珠所说,队伍的前半部份微有混乱,不时地有人在队伍中来回奔走,没一会,又见随在队伍后头的几队步兵迅速地将队伍保护起来,而镇北王的车驾随近则布满了骑兵,俱是戒备之态。
“难道有刺客?”
顾明珠说着话就想跳下车去,却被驾车的车夫拦下,“顾小姐,未有王爷与世子的命令,还是在车内等候为好。”
听这车夫说话口吻深沉,顾晚晴不免多看了两眼,只见他身形削瘦,唇上两撇上翘短须十分惹眼,那沉静的目光并不像是普通家奴,顾晚晴正打量着,一个骑军策马而至,万分急迫地与那车夫道:“世子受伤,王爷传召天医速速前往”
此话一出,顾晚晴这才四处察看,果然已不见袁授的踪影,想来是归了队伍便去镇北王身边了,可又怎会受伤?难道真有刺客?
随着马车的启动,顾晚晴的忧虑更甚,待马车停下,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便见镇北王的车驾前围满侍卫,一个太监正急切张望,见她们前来连忙招手。
顾晚晴与顾明珠一刻也不耽搁,立刻登上车去,便见镇北王满面怒容地叱骂着正挤在一起为袁授处理伤势的几个御医。
顾晚晴一见那躺在御医中间动也不动的身影人就慌了,冲过去一把推开挡住她的一个御医,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袁授竟是醒着的。
不过,醒的却是很难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短浅,虽然睁着眼睛,却任谁都看得出是勉力而为,他的肩窝处还留着一根被锯断的箭头,御医们正想办法将箭头拔出来,袁授就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人处置。
他要死了吗?顾晚晴伸出的手略带着颤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前一刻还好好地护送她们上路,怎会……不对,受了这么重的伤,按理说他应该昏迷的,他为何不闭上眼睛?为什么要耗费最后的精神死撑到现在?
“妹妹,快救世子”
顾明珠焦急的话语就在耳边,顾晚晴盯着袁授的眼睛,即将触上他的手却慢慢停了下来,也在此时,袁授周身猛然一松,双眼随之闭上。
顾晚晴看着昏迷的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泪已快落下。
他……不要她救他么?他撑了这么久,就是想告诉她,不要为了他,在人前展示她那“只要摸一摸,伤势就会好了”的能力,是么?。。。
第九十六章我想娶你 “妹妹?”
顾明珠的呼唤更为急迫,顾晚晴看向她,再看她急切中带着惶恐的苍白脸色,想着她之前有过的试探举动……是她吗?不,应该不会,她就算想知道异能的真相,也断然不会这么大胆谋害袁授,顶多是借这桩意外再起试探之意。
镇北王怒喝道:“天医你为何还不动手医治”
顾晚晴看也不看他,转身与一个太医道:“先除去世子肩上的箭头吧。”
那御医微一点头,另两个御医也过来帮忙。他们都在镇北王身边跟随已久,对于刀箭之伤的处理都很拿手,只是袁授毕竟是世子,不能像寻常将士那般对待,刚刚他又一直醒着,这才没有第一时间除去箭头,现下他已昏迷,这几个御医分工合作,先是把袁授半翻过去,顾晚晴这才看到原来那箭头已透出肩胛,当下两人按着袁授,一人由他后背肩胛处将箭头猛然拔出,袁授固然昏迷,却也闷哼了一声,让顾晚晴揪心不已。
除去箭头后,顾晚晴当即于他肩头施针止血,同时运起异能做了最轻微的治疗,而后用酒为伤口消毒,又涂上创药,一如治疗寻常外伤。
最后那几个御医接手了最后的包扎工作,顾晚晴便去一旁清洁双手,直到此时她的心情才平复一些,没那么激动了。
她想,如果没有袁授最后的劝阻,她见到他那濒死的模样,一定会冲动地将他马上治好,哪还顾得上什么曝不曝露的?可如果是那样,事后镇北王定然不会放过她,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逆天,相比之下,整个顾家数百年的医学精华都不算什么,如果一早让泰康帝知道她有这种能力,何必再向绝尘那老道求什么长生之术?直接把她带至身边,虽不能真的万岁,但长命百岁却是不难。
出了这个插曲,顾晚晴本以为此次的冰船之旅应该算是完结了,可没想到,镇北王在得知袁授已无生命危险后,竟下令继续前往万春园。
“王爷”顾晚晴再忍不住,眉目微染怒意,“世子重伤在身,理应休息静养,就算王爷不愿更改行程,也请将世子送回宫中”
镇北王却是冷冷一笑,“你对世子还是很关心么”
顾晚晴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怒极反笑,“那是你的儿子,你自己不放在心上还要怪我这个大夫关心他?依王爷所想,是否无论世子如何我最好都冷眼旁观不顾他的死活才是正理?”
“妹妹”顾明珠慌忙扯了她一下,又急急抬头,“王爷息怒,天医只是担心世子的伤势,并无忤逆王爷之意”
镇北王面色极寒,微眯着双眼注视顾晚晴半晌,缓缓开口,“钢直必折,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顾晚晴一惊,对着镇北王的双眼缓缓向后挪了挪,说这话……是要处决她么?
镇北王见她的举动却是嘲弄地一笑,目光转至顾明珠身上,“你顾家的老太太,与刘侧妃有些交情,故而生前欲将你许给我次子袁摄为妾,后你寻回世子有功,顾长德以你正在参选天医为由推了这门亲事,现下天医已定,我想问你,可还愿意与我镇北王府再续亲事?”
顾明珠愣了愣,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了她的身上,她抿着唇,已经恢复红润的脸色又渐现苍白,半晌没有答复。
镇北王以目轻睨,“嗯?”
顾明珠立时叩下首去,“婚姻大事需由父母做主,明珠……明珠不敢擅自应答。”
镇北王笑了一下,“你顾家素来以天医为重,现在天医在此,她的意见,想来你父母不会反对。”
顾明珠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缓缓转头看向顾晚晴,目光极为复杂,也不知是在恳求,还是已然认命。
顾晚晴也很奇怪镇北王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他就这么中意顾明珠,这么想让她当儿媳妇?抛去此点不谈,顾晚晴当真想马上应了,这样……顾明珠就再打不了袁授的主意了。
“天医,你的意思呢?”
“我……”明明心是那么想的,明明只要一点头,顾明珠就会嫁给袁摄为妾,从此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为什么这个头这么点难?“顾家虽以天医为重,但天医终究代替不了父母,此乃五姐姐的终身大事,还是由她父母同意为好。”
说完这番话,顾晚晴便低头不语,静待镇北王的反应。
可以预见的,镇北王无非有两种反应,一是他遭拒绝,恼羞成怒从此再不提此事;二是他心意已决,就算她不同意,他还是会命顾明珠嫁入镇北王府。顾晚晴觉得,依镇北王的性子,绝对是第二种反应。
像他那样做任何事都需要成竹在胸的人,怎会无缘无故地再提婚事并要征求别人的意见?他根本征求意见是假,另有目的是真,虽然顾晚晴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却在一瞬间想通,无论是什么,同意顾明珠婚事的话也绝不能由她口中说出,否则值此顾家用人之际,却要顾家最好的大夫之一嫁人为妾,难免会传出天医不能容人的谣言,这样的罪名她不想承担。
而除此之外,另一点原因连她自己也想不通,明明她可以毫不心软地设计白氏母女无名无份地跟了顾宇生,为什么就不能狠心地同意顾明珠嫁人为妾呢?
顾明珠此时显然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她虽笑容勉强,但仍是叩了个头,“多谢王爷惦念明珠的婚事,此事,但凭王爷做主,明珠与父母谢过王爷恩典。”
镇北王却没有马上答复顾明珠,而是看着顾晚晴,声音不高,也不知是在与顾晚晴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该断不断,这样的性子,果然不适合留在授儿身边……”
顾晚晴闻言抬头,盯着镇北王看了一会,目现嘲讽。由始至终,他从没允许过她留在袁授身边,原因如何他自己最为清楚,何必再找诸多理由?
似乎察觉到她目光中的讽刺,镇北王脸色骤冷,转向顾明珠沉声道:“既然如此,本王就替你做主,待世子迎娶世子妃后,你便入宫,嫁与世子做个侧妃吧。”
世子侧妃……他说的再续亲事,不是嫁给袁摄,而是嫁给袁授么?看着镇北王把握一切的目光,顾晚晴顿觉心中烦闷,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果然,镇北王继续问道:“既然她已同意,你这个天医想来也不会有意见了?”
顾晚晴静默不语,那边顾明珠已然叩首谢恩。
顾明珠应该是很惊喜的,毕竟现在是世子侧妃,将来就可能是太子侧妃、后宫嫔妃,比起嫁给庶出的公子为妾,将来的出路要好得多,尤其,对象还是袁授,是顾明珠始终就在觊觎的人。
看着顾明珠微微上扬的唇角,顾晚晴心中的烦闷挥散不去,只能借由替袁授施针来暂时避开顾明珠。
等他们到了万春园的行宫之中时,黄昏近暮,顾明珠由于名份已定,所以一到行宫就被镇北王送返府中备嫁,顾晚晴则留下继续为世子治伤。
这大概也是镇北王有意安排的吧?顾晚晴找借口谴出那几个太医和随侍,自己坐在袁授榻前,看着他仍然十分苍白的容颜,思绪乱成一团。
突然,袁授轻动了一下,顾晚晴连忙站起身来想要上前察看,手却猛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紧紧握住,随即,袁授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看清了她,他缓缓地泛起一个笑容,虽稍嫌虚弱,但他仍努力地笑得灿烂。
顾晚晴心里更加难过,不过她仍是选择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一一说出,最起码,要由她来告诉他。
听完她的话,袁授轻声问了一句:“你反对了吗?”
他的声音中满是期盼,顾晚晴却没法回答。她很想说她反对有什么用,镇北王还是会将顾明珠嫁给他的但她说不出口,就算有再多理由,她还是没有为他说一句话。
“你知道我不喜欢顾明珠的。”袁授笑了笑,笑容有点勉强,而后他沉默下去,安静了好一阵子。
顾晚晴轻咬着下唇,是啊,她让他认识到顾明珠富含心机的一面,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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