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这让范敏之很气愤啊
这黄口小儿皇帝位子还没坐热就摆这样的派头,要是此番被他压住,以后可还有范氏的生存之地?范敏之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可事关范家生存大事,不容他不小心,加上心里堵了一口恶气,就怎么看袁授怎么不顺眼,私下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提醒提醒这个年轻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坐上皇位,就会稳妥的。
正这么打算着,打算着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的时候,袁授的圣旨来了。
皇上与太后于慈安宫大摆家宴,邀范敏之携家眷出席。
听听,是“邀”,可不是“要”或者“必须”什么的字眼,范敏之又特地打听了一下,得知家宴邀请的自然都是皇族宗室的亲贵们,外姓臣子,唯范府一家。
范敏之乐呵了,心情舒畅极了,马上便叫来家人,尤其嘱咐范十三的母亲,当天一定把范十三打扮得端庄大方,身具国母风范才行
家宴当日,范敏之早早地便集合了家眷,仔细察看一番,确认连一个丫头都没有不妥之处后,这才草草用了早饭出门,赶在中午前进到宫中。
范家此次入宫六人,除了范敏之,尚有范夫人,范家长子、次子,长媳及范十三。
由范夫人、长媳领着范十三先至慈安宫拜见太后,范敏之则与两个儿子去面见袁授,又与袁授一同前往后宫。
虽还没到午时,但慈安宫里早已准备妥当,一些宗室家眷也已然到场,范敏之眼尖地见到宗室家眷中混着几位眼熟的夫人,正于太后身前聊得火热。
范敏之皱了皱眉。不是说除了宗室便只请了他们一家外臣么?怎么那几位世族夫人也都在场?
没时间细想,袁授已带了众人见过太后,简单的礼数之后,众人便分主次于各席落座。
今日之席左右排开,中间主位坐的自然是袁授,太后居左,右侧皇后之位空着,再下首,却是一个未穿命服,只做寻常打扮的女子。
范敏之眯眼看去,见那女子明丽娇媚很是漂亮,加之她坐的位置,便已猜到她就是那个未晋名份的世子侧妃。
顾晚晴未晋名份的事几乎人人皆知,但只有那些不知内情者才会嘲笑她地位尴尬,稍稍知道些情由的都明白,她未晋位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皇上想立她为后。
范敏之自然是知情的,同时也将前段时间袁授对范家不闻不问之事加诸在顾晚晴头上,猜想是不是因她设阻,袁授才选择了对范家视而不见?
因为这个,范敏之对顾晚晴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一见更是不屑,只一搭眼便移开了视线,寻找范十三的所在。
现下宗室亲贵俱在,范敏之威望虽高,却也只能位于中席,而范家女眷同样如此,并未因范十三的出色打扮而获得什么优待。
此时又有几人自殿外求见,却正是平素与他有所来往的几位大家子弟,他们显然也是受邀前来,这让范敏之有点不太开心,开席之后笑容就极少,偏偏袁授也屡次忽略于他,连他想再正式将范十三介绍给袁授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另外几位世族夫人,身边都跟着几个适龄小姐,那些千娇百媚的姑娘正当韶华,打扮起来自是比年纪尚小的范十三更具风采。
难道皇上和太后想立别家女子为后?这一想法让范敏之郁闷不已,这一郁闷,咳痰上涌,一声咳嗽过后竟是停不下来,他几次想忍,可憋得脸上通红也还是无济于事,咳嗽之声声声渐高声声渐促,最后刚刚热闹起来的家宴场上悄然平静,一大屋子人,都看着他咳嗽。
太难受了。
不仅他咳得难受,看得人更难受,个个都觉得嗓子眼痒痒,上了年纪的几位老亲王都忍不住随声附和,这一来可太热闹了。
“我说范先生,您向来恪尊礼数,今日当着圣驾为何如此失仪?”几个老亲王不能说,一个年纪稍轻的宗亲便忍不住拿范敏之说事。
范敏之倒是想解释,可一开口就咳得昏天暗地,他两个儿子想掺了他出去,可也不知怎地,一挨近他,也都咳嗽起来。
若只是一阵还好,这么长时间,又有这么多年富力强的男子也跟着咳,这可有点太不对劲了。
当下,刚刚开口的宗亲挪了挪位置,小声道:“范先生该不是身染恶疾了吧?”
此言一出,人人变色,范敏之倒也应景,话音刚落便咳了口鲜血出来,众人惊慌不已,纷纷离座。
“速传太医”袁授镇定自若,又令小太监搬来贵妃榻,扶范敏之躺下。
太医很快前来,来不及见礼便被袁授派去照看范敏之,结果四个太医依次轮诊下来,全都脸色惨白,面面相觑地不知所措。
“到底如何?”
面对袁授的询问,其中一个为首的太医硬着头皮站出来,“启奏皇上,范先生所患……似是……似是时疫”
时疫,就是瘟疫,就是急性流行性传染病,一般在春天蔓延的称为春瘟,夏日爆发者则称时疫,秋天称秋疫,冬日则为冬瘟。
现在这个时代,医疗手段有限,急性传染性疾症极易蔓延,且蔓延迅速不好控制,是而人人视为大敌
殿内众人顿时慌了一阵,靠近门口的都躲出门去,大殿内侧的人则不敢动弹,因为皇上和太后都在这,谁敢扔下他们自己跑?
“胡说”躺在榻上的范敏之在疯狂咳嗽中逮了个空不忘训斥几个太医,“老夫身康体健,何曾……”又是一通排山倒海的咳。
这还身康体健?连范敏之的俩儿子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他们老爹传染了。
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地分别又轮诊了一番,连范家那两个儿子都看了,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纷纷下跪道:“请皇上速速离开此地,尽快封宫今日在场所有人都需单独隔离观察”又有人奏请,“请皇上速派太医去范家确定传染源,迅速隔离消灭”
太可怕了,以七王爷为首的几个老王爷都差点哭了。他们送旧迎新屹立到今天容易么?怎么就被这范老头儿连累了?要是一不小心跟着感染了……
当下七王爷上请,“请皇上火速下旨将范家迁出京城隔离,以免京中百姓人人自危”
此言一出,附和者无数,范敏之差点没气吐了血……哦不,他已经在吐血了。
迁出京城?开什么玩笑范家近百年的基业全在京城,这么一迁,怕不就要迁散了
“皇上……”老头儿急了,从榻上翻落在地嚎啕大哭,连咳嗽都压下了一些,“此事定是误会,老臣无疾无疾”
那些太医又急了,无疾?那岂不是说他们误诊?当下个个以脑袋担保,就是时疫
范老头儿欲哭无泪啊,他就想不通,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时疫了?
“既然老先生如此肯定自己无病,不如,让我给老先生一请脉象,可好?”
天籁啊在一片肯定声中,这一句再诊,对范敏之而言如同天籁啊
感激地四处望寻,范敏之的目光落于袁授身边那明美的女子身上,竟然是她……对啊肯定是她啊
这虽是范敏之第一次见到顾晚晴,却早知道顾晚晴的出身,更知道她是顾家现任的天医,这几乎是医学界的最高名誉了,她肯出手一探究竟,自然没人敢再质疑最后结果。
事已至此,已不是范敏之愿不愿意的事了,在袁授的首肯下,顾晚晴来到贵妃榻前,伸手轻搭范敏之的腕间。
范敏之矛盾万分地看着顾晚晴,一方面希望她能否定太医的说法,一方面,却又不愿接受她的任何好处。
“依我看……”顾晚晴开口,搭着脉的手却没有收回来,“范先生的病虽是时疫表现,却并非有什么传染之源,而是病从心来”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口反驳。
顾晚晴也没有同太医交流,反而看着强忍咳嗽的范敏之,“但凡世间病邪皆有克者,但先生之症由心而起,纵然以药相克,也是治标而不去本。然天子乃上苍所属,皇气加身,可克一切病邪。我有一方,如果范先生肯马上向皇上表明忠心之意,力陈自己并无任何私心意图要挟天子,或许此病可不药而愈。”。。。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事成
顾晚晴说的这番话缓缓慢慢,语气中却带着不可辩驳之意,以致于在场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货不是大夫,是神婆吧?
治病也能扯到天命一说上,实在是过头了,袁授原是配合顾晚晴行事,现在看众人一副怀疑顾晚晴是神精病的样子也有点抗不住,假装没听清楚地问了句:“顾氏,你说什么?”
顾晚晴却是又重复了一遍,捏着范敏之的手腕,丝毫不理会他气得通红的面颊,“如果范先生能立时表明心迹,拥立天佑之子,上天必会庇佑。”
范敏之吐血啊!一斤一斤的吐!
怎么能立这种誓?一旦立誓,岂不是坐实了顾晚晴加诸在他头上的罪名?那他可真是因为对皇帝怀有异心意图要挟才得的病了!到时候自己病也没好,还得了帝上猜忌,岂不是要活生生逼死他么!这妖妇,着实狠毒!
范敏之又怨又怒,几次破口大骂,可都是才骂上一句连天的咳嗽又找上门来,那差点把肺子咳出来的劲,让他自己也有点害怕了。
难道……真是时疫?
顾晚晴却在这时甩了他的手,“既然范先生不相信我,那就另请高明吧。”说罢眼角一扫那几个太医,几名太医立时低下头去,并无人搭茬,顾晚晴往回踱了两步又道:“不过先生现在本身就是一个传染源,依我看,还是要迁出京城才好,以免扩大病情,对我大雍不利。”
“你……你……”
袁授接收到顾晚晴的眼色不等范敏之骂完,便一脸惋惜之色,“范先生于我大雍是功臣,就此离开朕的身边实在可惜……”唏嘘了一阵,痛下决心道:“先生放心,一旦确认先生与家眷身体康复,可即时回京!”
范敏之惊怒至极,指着顾晚晴想骂却骂不出声,只是咳嗽,顾晚晴叹了一声,“明明有更稳妥的法子,范先生为何不用?难道你对皇上并非忠心?”
“你、你这毒妇!”范敏之总算又骂出来一句,“老朽对皇上忠心可昭日月!你、你休想挑拔我们君臣之义!”
“既然如此范先生为何还不肯立誓?”顾晚晴踏前一步立于范敏之身前,由上而下地睨着这发须俱白的朽朽老者,看到他胡须上沾染的鲜红血迹,突然有点不忍心。
“只要范先生对天启誓,对皇上忠心耿耿毫无私心,上天垂怜先生忠心,先生的病定会即刻好转!”
“谁听你放……放……”
“范敏之!天子面前岂容你口吐秽言!”纵然同意,顾晚晴还是被这老头儿的顽固磨得失了耐心,“还是你认为皇上的天子之气不足矣福泽万民?所以心存疑虑?若是没有,如何不敢启誓!”
她这番话问得又厉又急,同时也引起了许多宗室的共鸣,那些没来得及退出大殿的宗室们本就担心害怕的,现在范敏之又硬撑着不听话,这让他们异常气愤。
在宗室亲贵们想来,顾晚晴的话虽然有点不靠谱,但她既是天医,又连说几次发了誓病情就会好转的话,不管是出于害怕传染的心理,还是出于好奇的心理,他们都是想看范敏之发誓的,反正又不是他们发!
一屋子皇室宗亲的指责可比顾晚晴自己的劝慰有用得多,眼见着有人连“大逆不道”、“意图谋反”这样的话都说了出口,范敏之的两个儿子再忍不住了。
“父亲!就请父亲启誓,在皇上面前表明范家忠心!”
此情此景,就算不图治病,再不表忠心就显得心里有鬼了,他们又何尝不知范敏之的考虑?可事到如今哪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范敏之老泪纵横啊!他卧薪尝胆了十数年,以为自己终于学会了什么叫谋算,结果还是哉了!
一定是这毒妇!
范敏之死死地瞪着顾晚晴,可就算瞪死她又有什么用?众目睽睽之下,再不说话就显得自己心虚了。范敏之以手掩口,好不容易压下了这一波咳嗽,指天誓地的表明自己对皇上、对大雍的忠心,其中并无任何私心。
顾晚晴赶着追问了一句:“想来先生也并无逼迫皇上立范家女子为后,否则便联合一众世家学子无视皇上之意了?”
“断无此事!谁这么说就是污蔑老夫!老夫定与他死拼到底!”范敏之的心在滴血,这誓言好发,可经不起那些世家学子们的追究,想和皇帝做亲家,这事在他们面前他可是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