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肯定地道:“大人说得没错,那些弓弩兵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误伤到俘虏,完全是无差别的乱射。”
斐迪南紧绷嘴唇,不无忧虑地道:“凤翼,咱们挟带这么多俘虏是无法甩开追兵的。现在只有分出一部分人马回身挡一挡,不然后队会顶不住的。”
索普跃跃欲试地道:“反正逃不过一场混战,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大干一场。”
所有人都看着张凤翼。
张凤翼思忖了一下,目光转向那两名斥候,吩咐道:“传令各队,只要追兵再接近,就把携带的俘虏分批抛弃掉,一次卸掉三个百人队的量,扔罢俘虏的百人队加速前进到前队来,方便前队丢卸。”
索普一听就急了,“这怎么可以?这些俘虏都是人质,要还也得换了东西才成,现在放掉,岂不是说明咱们怕了后面的追兵,再说俘虏里还藏有西蒙那条大鱼呢!”
“咱们手里已没有了‘大鱼’,净是些不值钱的‘小杂鱼’而已。”张凤翼笃定地道:“西蒙肯定不在咱们手中了,我猜他说不定就在后队指挥追击呢!要不,后面的追兵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放箭。”
斐迪南与索普都不吭声了。
片刻,斐迪南负疚地道:“虽然不愿相信,可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这事都是我俩的失误。”
张凤翼摆手止住他道:“这事不怪你们,我们带走了活着的俘虏,却没时间挨个检查一下战死者的尸体。都是同一阵营的同僚,穿着相同的军装,谁也不会忍心像打扫战场一样在尸体上补上一矛的。”
“都是我们太手软了!”索普有些羞愤地道:“不如我们将俘虏都砍了,丢给后面一堆尸体,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那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张凤翼摇头失笑道:“索普老兄,你太‘入戏’了。咱们只是要讨回公道而已,不是发动叛乱的叛军,将来还要在帝国军的大旗下混饭吃呐,可不能做不留后路的事啊!”
“噢!瞧我!被气糊涂了。”索普马上醒悟到轻重,手抚额头讪讪地道。
“快!快!冲上去,把叛军一举击溃!”陶伦斯挥动军刀,大叫着催促部下加快速度。
可惜喊声在隆隆的马蹄声中根本听不见,在他左右无数的骑兵跃马超过指挥官向叛军冲去。
面对蚁群一般黑压压从后涌上的骑兵,前方的“叛军”显出了久经征战的劲旅所独有的素质,从官佐到士兵全都不慌不乱,对手气势再强,迫的再近,行军队形却纹丝不乱,骑兵们端着弩机不停地回身射击,两军之间流矢纷飞。
其实九师团的骑兵们心中也都憋着一股劲儿,这一小撮叛军刚才明目张胆地穿阵而过,视二万人如无物,要知道九师团是四军团的核心部队,是拥有骑兵万人队的师团,师团里的官兵一向以“王牌”自诩,如今受到这种挑衅,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出战的官兵个个战意高昂,冒着流矢,奋勇前突,前锋骑兵片刻间就与十一师团的后队再次接尾了。
在双方只差二十多步远时,后面纵马直追的骑兵们纷纷背起长弓,拔出刀盾,口中发出示威的呐喊,准备进行白刃格斗。可还没交手呢,突然前方叛军队伍里传出一片惨呼,十一师团骑兵用盾牌、矛杆将备马上的俘虏推落马鞍,俘虏们的胳膊都被绑缚得结结实实,骤然落马,全都是以头抢地,摔的头破血流,惨呼连连,惯性使几百个哀嚎着的“滚地葫芦”迎着追兵的马蹄滚去。
“不好,大家别踩上,是军团部的同僚!”
惊叫声四起,高速冲刺的马群哪可能骤然煞住,前面的骑兵死勒马缰,后面的骑兵接尾撞上,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们起码又跑出了三十多步才稳住战马,回首再看,遍地哀鸿,惨不忍睹,三百多个坠马的俘虏几乎被马蹄踏死了一半多。很多尸身腹裂肠出,胸骨塌陷,被马蹄踩得都看不出人形了。
陶伦斯在亲卫队的簇拥下从后面赶到现场,看着这哀声满地的场面,一下子惊呆了,脸色连变几变。
领头的千夫长跪在地上,流着泪请罪道:“师团长大人,您砍了我吧,属下愿领一切军法。”
“起来吧,军团部的同僚都是为国捐躯的,应为悲剧负责的是那伙该死的叛军,你何罪之有?快快起来继续追击叛军,为死去的同僚报仇吧!”
事已至此,陶伦斯还能再说什么呢?只有安慰劝勉一番,组织手下接着追击。
受到打击的骑队被换到了后面,骑兵们小心地绕过惨案的现场继续追击。新一轮的追击再没有了早前的锐气,中下级军官们的心里无不投下了阴影,叛军手里还有六七百名俘虏呢!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马踏同僚”?百夫长们都不约而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越接近叛军越感到恐慌。无论十一师团走得多慢,谁也不敢过分逼近,只是远远的在后面如送行一般跟着。
“还有这事?这么说他们因为怕再伤了同僚不敢上来了?”
听了斥候的报告,斐迪南与索普齐齐瞪圆眼睛看向张凤翼。
“凤翼,这是你早就想好的计策吧?”
妮可看怪物一样地审视着张凤翼,道:“先借刀杀人,再利用敌人误伤同僚的内疚与自责心挫折敌军的战意。啊!这样的计策你也想得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张凤翼板着脸转头道:“小妹妹,这几百个俘虏的死跟我们毫无关系,我们只是将他们推下马而已,是后面的那伙人太蠢了,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是吗?原来你是无意的。”妮可鄙夷地撇嘴,看着他不依不饶地道:“那还有七百多名俘虏呢,后面的骑兵再追上来的话还扔不扔了?”
张凤翼没回答她,面无表情地反问道:“大小姐,你不会是希望我们被追上吧?”
妮可神情一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张凤翼不再理她,目视前方专心策马。
滚滚升腾的浓烟直冲天际,浓黑的烟柱越来越粗大,辎重营粗大的营栏已然在望,远远地可以看到营外几千名九师团的官兵布置成稀疏防线,在弓弩射程之外鼓噪。
张凤翼他们还离得老远,营内望楼上的哨兵就发现了,辎重营内爆发出一阵阵士气高昂的欢呼声,官兵们爬上高耸的粮跺,挥动着手中武器向前来会合的战友们致意。外面围营的九师团士兵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停止了辱骂与呐喊,愣愣地看着营内突然兴奋起来的叛军,气势一下子减了许多。
片刻,背后马队隆隆的马蹄声让他们明白了叛军来了外援,接着眼前的营门被轰然推开,如潮的骑兵从营内涌出,长矛如林,点点枪刺映射着寒光。
马上要被前后夹击了,负责指挥的威尔万夫长一声发喊,引马向侧翼逃离,他手下的官兵都是步兵,哪有和骑兵对抗的胆气,一听长官喊撤退,呼啦一声四下逃散。勃雷与庞克也无意杀伤,带着骑队赶羊般巡了一圈,把营门清理干净,向张凤翼等人迎去。
几位老友跳下马拥抱在一起,互相捶打着问候了一圈,长长的马队涌入营门,负责守营的宫策也迎了出来,大伙见面又是一番寒暄,大营内外到处都是欢呼的声音。
直到辎重营的大门重新关上,威尔万夫长才敢重新回到营外召集残兵列队。
不一会儿,陶伦斯率领的骑兵到达了,看到那粗大的营栏与营栏后端着弓弩严阵以待的弓弩兵,陶伦斯没有妄动,他明智地选择了列阵相持,几千名骑兵在营地前列队,人头攒动,战马嘶鸣,黑压压的看上去很有压迫感。
“看来是打算稳扎稳打了!”张凤翼站在望楼上俯视着下面,抿嘴笑道。
“巴不得他们稳扎稳打呢!”宫策负手背后,俯望着敌阵,傲然笑道:“我们营中的粮草堆积如山,无论耗多久咱们都能奉陪到底。”
索普道:“他们是在等其他三个师团到达呢,到那时,这座营盘外就会有八九万人了。”
庞克有些担忧地道:“我们只有三千多人,不知道能支援几天?”
张凤翼回头目光湛然地看着庞克,绷起唇角自信地笑道:“老兄,你这话说错了,不是我们能坚持几天,而是他们能坚持几天?粮食都在我们手里,首先撑不住的肯定不会是我们!”
宫策笑咪咪地补充道:“即使交手我们也不会吃亏,这次出征没有攻取城池的任务,全军都没有攻城器械,一道麻袋垒出的简易城墙就足够让外边的伙计们吃尽苦头了。”
斐迪南搓着手掌笑道:“呵呵,那还等什么,咱们马上干起来吧!”
宫策捻髯笑道:“根本不用咱们动手,我们攻陷这座营盘时抓了好几千俘虏,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让他们搬麻袋垒工事。”
陶伦斯坐在马鞍上,绷着脸望着对面的辎重营。
对面除了营栏后面端着弩机静静警戒的弓弩兵之外,营区里面宛如开了锅般一片沸腾,一队队的驮马拉运的辎重车来回往复,卸下一车车装满谷粒的麻袋,再由俘虏们一层层地堆垒起来……
顿饭功夫,麻袋的高度已经齐胸。手持马鞭的军卒喝斥催促俘虏的骂声此起彼伏,几百步之外的九师团的士兵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万夫长威尔看着陶伦斯的脸色道:“大人,咱们没有攻城的家伙,这用麻袋垒工事别看简单,却坚固得很,等他们居高临下的时候,咱们就难攻了。你看是不是趁他们没垒好之前出击一下,起码阻止他们继续筑墙。”
陶伦斯默然片刻,轻声叹道:“还是等军团长大人来了再说吧!”
威尔没拖住勃雷,也没拦住张凤翼,心里担心一会攻营受阻,陶伦斯会把气发到他身上,想先撇清责任。
他张嘴还想再说,陶伦斯身旁的幕僚官悄悄扯住他,低声劝道:“大人的想法不错,不过大人有所不知,叛军手中握有大批的人质,辎重营的还好说,可军团部的有七八百人呢!这些人都是军团长大人的亲信,万一叛军杀俘报复,军团长大人怪罪下来,咱们吃罪不起。”
幕僚官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陶伦斯,见他脸上没有不豫之色,又接着道:“大人,十一师团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其中的是非难说得很,如果是编散吞并了还好说,反正是肉烂在窝里,可要把一个屡立战功的功勋部队剿灭杀光,嘿嘿,这事就是罪名大过天也难免让人背后猜疑啊,这个恶人可不能光让咱们当,其他几个师团也得沾沾手才行,否则这事将来保不定就变成师团长大人的把柄了。”
威尔听罢,打了个冷颤,立刻乖乖闭嘴了。
这边话音刚落,只后背后号角声传来,众人齐齐回头。
陶伦斯沉声道:“诸位,军团长大人率队到达了,咱们迎接军团长大人去。”
整队的哨声响起,骑兵方阵向两翼移动,一队队长枪兵、弓弩兵、刀牌手插入进来,列阵以待。西蒙在大批骑兵的簇拥下来到营前,陶伦斯带着一众官佐上前见礼,向他报告追击的情况。
听罢陶伦斯的报告,西蒙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悦地道:“这么说,除了死了三百多名被俘的官兵,那伙叛军根本没受任何损失,毫发无伤地逃进辎重营里喽?”
陶伦斯单膝跪下道:“大人,叛军拿军团部的同僚当人质,属下实在是投鼠忌器呀!要是属下紧逼太甚,恐怕那一千多名弟兄都会没命了。”
陶伦斯突然伸手指着对面营区正在垒麻袋的士兵,惊声喊道:“那是在干什么?”
他多看两眼就明白过来了,转回身盯着陶伦斯,怒道:“他妈的,你没看见叛军在垒修工事吗?我们没有攻城器械,如果垒高了就不好对付了,你带着那么多骑兵,为什么不冲上前阻止?”
陶伦斯不动声色地道:“大人如果想让属下出击,属下这就组织人马冲上去。叛军的工事还没垒过一人高,现在冲过去也为时不晚!不过叛军已经杀害了三百多名扣押的弟兄,现在冲上去,剩下那些被俘弟兄的性命恐怕就难保了。”
西蒙一怔,铁青着脸气冲冲地斥道:“照你说就没办法了,就任由这伙叛军为所欲为不成?”
陶伦斯鹰勾鼻子一耸,咧嘴笑道:“大人其实不必着急,这伙叛军已经被咱们死死围住,哪里也跑不了,其他几个师团的人马正在向这里赶到,叛军再变花样也飞不上天去。”
西蒙闻言脸色稍缓,悻悻地道:“话不是错,可咱们摆着这么多人马,难道眼看着叛军嚣张不成?”
“哪能呢?大人,其实咱们手中也不是无牌可打呀!”陶伦斯凑近谄笑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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