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说罢撇着嘴,鄙夷地别过头去。
张凤翼庄重地道:“那吴殳前辈是光明正大地找师父切磋武艺,一没强迫,二没使阴谋诡计,三没有到处宣扬,借此扬名,有何怨仇可言?我学吴殳前辈刀法,并没有投入他门下,吴殳前辈只求绝技得以流传后世,并没要求我一定叩头拜师。我将七圣夜叉刀这门武学带入斌道,从此师门又添绝技。若不是后来我家中发生事故,不能返回山中亲向师尊解释,师妹你也就不会错怪师兄了。”
“哼!花言巧语,谁稀罕那种蛮夷武学。我们斌道集几千年汉拓威武学兵法之大成,博大精深,取之不竭。你之所以会去学夜叉刀法,不过是你对斌道绝学领悟不深罢了。”说到这里,苏婷鄙夷地叹道:“这真是弃怀中珠玉而拾他人瓦砾呀,我听说你以前还因畏于练功而想悬梁自尽,被师兄弟及时发现救下后,遭到我外公痛责,从此成为师兄弟间的笑柄,你就是在那时决定背叛师门,改投别派的吧!”
张凤翼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眼眸中的湛湛精光也暗淡下来。这番话如鞭子一样抽在张凤翼的心中,这是他最羞于提及的隐私,生平最引以为耻的事情,为了弥补这羞于示人的笑柄,他后来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
无数个汗水如捞的日日夜夜,为了减少睡眠,练功房内仅设长凳一条,实在太累了,才躺在长凳上稍歇片刻,除了师父,他再没在师兄弟前显露过身手,大家只知道他终日把自己反锁在练功房内,只知道那间他独用的练功房三个月需换一次用以铺地的加厚青砖……往事虽已时过境迁,可还是使人无法尽忘,一旦提起,羞愤自责之心耿耿于怀!
在场的百多人一片寂静,有的人鄙夷地看着他,亲近的人则怜悯地看着他,只有安薇尔一双大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代他感到难过,只觉得这苏婷姐姐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么不给人留一点面子,当面揭人家的短处,一点风度都没有。
苏婷知道自己击中了要害,便又补充道:“你是在悬梁自尽时被师兄救下的,我外公听到徒弟们的禀告后是这样说你的,‘都别拦他,让他去死,我倒要亲眼看看一个没出息的人是怎么死的。’你听到此话后,羞愧难当,虽没有再次自杀,却从此一蹶不振,终日反锁屋内,不跟师兄弟们往来,我说得可有错?可叹我那外公,屡次在师叔伯面前赞你是我门中不世出的奇才,将来必能光大师门,隐隐已将你视为他的衣钵传人。斥责你也不过是指望你能知耻而后勇,发奋磨砺自己,谁知你竟背负师恩,改投别派。”
面对如此痛切的斥责,张凤翼沉默良久,方哑着嗓子道:“师妹你说得不错,师兄是个没出息的人,辜负了师父的殷切期望,可师兄没有背叛师门,这个师父会理解我的。”
苏婷横剑道:“我从父母那里来到外公跟前的时间已晚,没多久你就投了吴殳门下,自你不辞而别之后,我外公诸事不理,终日伤心颓唐,把掌门之位让与了同门师叔,从此不再教授弟子。看到此情此景,我就发誓要与你一战,不为别的,就为让你明白斌道武学绝非什么夜叉刀法可比。我外公输了吴殳一招不过是因为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并不是斌道技法有丝毫逊于吴殳之处。”
张凤翼道:“师妹说得不错,斌道绝学博大精深,只是师兄还没有得窥堂奥罢了。我父母双亲皆已不在,所剩者只有恩师,只待我诸事有个了断,一定会返回师门,侍奉在他老人家身边的。”
“呸!说得倒好听,我外公可不敢劳你侍候,你如有一丝孝心,也不会去投吴殳门下。今日咱们废话少说,手底下见个真章,我如败了,任杀任剐;你如败了,需当着众人立誓再不使斌道武功,否则我就替师门清理门户。”苏婷说着,举剑扬声向在场众人道:“大家听着,我与这人比武,无论死伤都是自愿,与这人没有任何干系,大家为我做个见证,如我有什么意外,大家任他自去,不可为难他。”
张凤翼叹道:“师妹,为兄所言皆发自肺腑,为什么师妹竟不能原谅为兄呢?咱们同门兄妹还要兵戎相见吗?”
苏婷也不答话,只是手中晃动着长剑,鄙夷不屑地看着他。
张凤翼因为不被理解感到有些伤心,说道:“那好吧,既是师妹执意要比,我就用空手陪师妹切磋切磋。”
苏婷闻言撇嘴道:“空手对我,好大的口气。刀剑无眼,你可不要后悔呀!”
一说起武功,张凤翼恢复了从容,淡淡笑道:“师妹一定是听说我畏于练功而自裁的事儿才瞧不起你这师兄的吧?你如知道师父给我规定了什么样的功课后,你也会轻生的。师兄我再不成材,自从四岁拜入师门,朝夕随侍在师父身边,好歹也被恩师耳提面命了十年,争天下第一不一定行,指点指点自家小师妹还是够格的。”
旁观的大伙儿无论属于哪边的都很兴奋,知道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苏婷是白鸥师团第一武功高手,张凤翼不用说也是硬茬儿,这场比试一定会很好看,大家窃窃私语着,主动让出场地,周围高举着灯笼火把,将场地照的明如白昼。
苏婷看他对自己如此托大,气得涨红了俏脸,她再不答话,挺剑分心便刺,张凤翼身法如鱼,柔若无骨,滑腻至极,长剑贴胁而过。苏婷变削为抹,张凤翼已后掠脱出剑锋范围。苏婷娇叱一声,步步进逼,长剑吞吐如蛇,眨眼间连刺十多剑。
张凤翼却不再后退,身子如怪鱼翻浪,在闪烁的剑光中翻腾,总是游刃有馀地在极险处堪堪避过剑锋,苏婷见他敢如此以身犯险,分明是小觑自己的武功,暗暗催动真气,长剑寒芒暴长,空中传出嗤嗤剑气破空之声。
张凤翼没有轻撄其锋,身形略退,随即弹起,在她长剑刺出收回之际,一式“俊鹘舒翎”凌空闪入,探手撮指成刀,疾插苏婷面门,攻击未至,苏婷就感到罡风刮面如刀,如有形质,知道他功力极高,赶忙挥剑用力外撩。
哪知插掌却是虚招,张凤翼灵活地中途变手,插掌变为蛇形刁手,回挂苏婷持剑右腕,震力传来,苏婷长剑堪堪要脱手时,张凤翼却纵身回退,负手站在丈外,面上淡淡而笑。
这一击变化极快,旁观诸人只见张凤翼一闪即退,还以为他是被苏婷用长剑逼退的,都为苏婷的剑法叫好,只有苏婷自己明白,自己功力与张凤翼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这人绝对是师门中除外公之外的第一高手,他刚才完全有空手夺剑的能力,没有如此只是给自己留面子罢了。要说自己此时已经应该认输了,可刚才执意要战的是自己,大话已出,怎能虎头蛇尾,羞刀难入鞘呀,只有硬着头皮,死战到底。
两人重新陷入相峙,这回苏婷倍加谨慎,两脚不丁不八,两膝微曲,虚步而立,这种步法可使身子随时弹起前蹿后纵,最是灵活。左掌前探为引手,右手长剑藏锋于后,伺机而动。
张凤翼则面带浅笑,负手而立。相峙良久,看到苏婷只是严守门户,没有冒然进击的意思,就淡笑道:“上回是师妹前攻,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回师兄我来试试师妹的守势如何?”
说着开始在圈外轻踱起来,他围着苏婷在外圈散漫随意地来回踱着,眼睛根本不看苏婷,只偶尔睨视一眼,彷佛苏婷只是无关的路人,而非比武的敌手。
再观苏婷却是一双杏眼大睁,满面紧张之色,她突然后退两步,后脊微弓,周身蓄劲如弩,手中长剑响起了嗡嗡的轻鸣,显然已将真力提到极致,像一只对敌的花豹一般,全身充满了警戒。
众人中武功低的都看不大明白,只有费迪南德等人能够看出,张凤翼在利用踱步不断调整内息,凝聚气势,使真气遍游周身,随着他的走动,众人也看出蹊跷来了。
只见他的衣服开始无风自动,渐渐的变得襟袖飞扬,气势越来越强凝了,步子迈动之间彷佛在冰上滑动,也不见他抬脚,却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身形转换如神龙游空,百转千回,灵动至极,令人难觅其动向。
苏婷心中暗讶,这最简单的“寒鸡立雪”式,竟被他使的如此霸道,自己才入门就练过,可几年来不要说师兄弟们,就是师叔伯们使出此式来也没见过如许神威,看来外公偏爱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婷眼见得张凤翼气势越走越强横,若被他使出后面的“横蟹扬螯”来,那后果真不堪设想,看来再不能以逸待劳了,只有乘他蓄力未满之时先发制人。
苏婷想到此处,暗中把牙一咬,将功力提聚至十成,手中长剑寒芒大盛,空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反观张凤翼突然精芒一闪,也满脸激昂之色,战到此时,只有此式一现才使他有了棋逢对手之感,他担心地道:“师妹可是要使刑天战录中的裂天三十六斩吗?你没练过刑天罡气,强使会元气大伤的。”
苏婷娇喝道:“接招吧!”身形幻化入耀眼的剑光中,身剑合一,如一道厉电向张凤翼当头斩下。
张凤翼知道这个剑式在落地的刹那威力最盛,只有在她剑式尚未完全展开之时将其封死方为上策,否则方圆几丈之地自己将无所遁形。他清啸一声,迎着剑光腾跃而起。风雷之声大作,苏婷“满天星斗”式将剑尖幻化出点点星光,使她的攻势虚实莫辨。张凤翼毫无犹豫,探手伸进那团剑光,旁观众人一齐惊呼出声,这下张凤翼的手臂怕不要被绞成肉泥。
只听得铿铿的金铁交鸣之声大作,突然传来“叮”的一声,一截寸许剑尖迸出,接着叮叮连响,一截截断开的剑锋依次飞出,四下溅落。
两人从空中落地,各换了一下位置,张凤翼落于苏婷起跃之地,苏婷落于张凤翼起跳之地。
张凤翼回身歉疚地道:“师妹没事吧?我是担心师妹施展完裂天三十六斩会得内伤,那时师妹剑式已经展开,无法再夺长剑,不得已才毁了师妹的长剑,希望师妹不要责怪为兄。”
苏婷手中握着一个没了剑锋的剑柄,两眼含泪,脸色煞白,胸脯剧烈起伏,实在不能接受如此惨败的现实。她感到万念俱灰,带着哭腔道:“这用指头将长剑寸寸弹断的功夫可是吴殳所传?”
张凤翼道:“这不过是横蟹扬螯的变式罢了,当年师父传我刑天罡气时曾有曰‘力不归一,形无所居,意无所趋,神不潇洒。故此,任你千招万术,我有一定之规’,师妹若能仔细体悟师父这番确论,当不会再斤斤拘泥于招法形式的优劣比较了。”
苏婷将蛮靴重重一跺,口中道:“神气什么!这回算你赢,总有一日我会再找你重新较量的。”说罢恨恨地扔了手中剑柄,把手一挥,“姐妹们,咱们走!”
“师妹,”张凤翼喊住她:“你何必赌气呢?难道你觉得败在比自己入门早十年的师兄面前丢脸吗?这只说明你习艺年限尚短,还未精深而已。师父不在此地,你如有遇到什么困难或练功中有什么疑问,只管来找我,师兄虽位卑人低,也会倾力相助的。”
“住嘴!”苏婷娇喝道:“我不是败在自己师兄手下,而是败在吴殳弟子手下。今日之败,怪只怪我学艺不精──”
“师妹!你怎么这样,又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张凤翼有些生气了,“即使是师兄学了吴殳的武功,如果师兄愿意在师父面前请罪,师妹就不能原谅师兄一回吗?我想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吧?”
苏婷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片刻后,她猛地把手一挥,领着一干女兵远去了,任张凤翼再怎么喊也没回头。只有安薇尔同情地瞅着他,临走向他摆摆手,以示安慰。
目送她们消失在视野中后,张凤翼才长叹一声回过身来,费迪南德上前一把揽住他叫道:“别叹气,我看那苏将军已经在心里原谅你了,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兄弟,你刚才那招可佩服死老哥我了,咱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许藏私,一定要统统传授给我。”
面对这班好兄弟,张凤翼立刻恢复了活力,狡黠地道:“传你可以,就怕你缴不起学费。”
费迪南德佯怒道:“好小子,还敢跟我提钱的事,老哥我跟了你,军职军饷都已经吃了大亏,这个帐我正要找你仔细算一算呢!”
张凤翼愁道:“我也知道委屈了老兄,要钱是没有,不过眼前倒有些别的机会。”
“什么机会?”费迪南德愣住了。
“我派你为亲善特使,经常代表我去问候问候我那师妹,我那师妹见了我就要动手,见了别人说不定就不好意思了。你相貌武艺都没得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