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的名字都没了？老吴，咱没做梦吧？
吴玉明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看臭皮八成是让人给陷害了，别着急，等他回来咱们再说吧。
两个人心有默契地没告诉任何人警官说的话，可没到下午，全男生宿舍的人都知道布敬章被〃条子〃抓走了。晚上的时候，学校临时召集学生干部开了一个会，原来是钟发泊被警方通知学校领了回去。
校方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教育，女校长责成各部的干部马上摸查学生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其他和传销组织有联系的人。让人奇怪的是，会上一直没有提到布敬章，仿佛他从来没存在过一样。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一辆警车来到A大，两位身穿便衣的男人把他送下车，一直带到办公楼的学工处。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布敬章被带进去后门就关上了。几个学生会干部激动地趴在门外偷听，可半天也没听到有人讲话。
这个中午出奇的安静，最喜欢打闹的学生也都老实了很多。虽然学工处的会议还在继续，可已经隐约消息传出来：工程学院的布敬章，号称三分之一诸葛亮的那个小个子在外面骗了十几万块钱，还没来得及花就被警察抓到了。可没人知道那些赃款在什么地方。这家伙还真有种，在警察局就是一言不发，警察也拿他没办法，就交给学校处理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下午得到了证实，学校的告示栏贴出一张告示，白纸黑字，猛一看还以为是谁的讣告。上面这样写着：
本校工程学院土木工程系2000级学生布敬章，因擅自离校，参加社会闲散人员组织的非法传销活动，并合谋骗取他人钱财，严重违反了学校的管理规定。而且该同学认错态度非常恶劣，拒不配合警方和校方的调查工作，造成了极坏的负面影响和后果。因此，校党委决定，开除该同学的学籍，限时离开本校。此后该学生一切言行，均和本校无关。请广大师生互相转告。
很快，406寝室像布告栏一样被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布敬章被学工处放了出来，由保安监视着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一直没说话，面无表情好像带了武侠小说中的人皮面具。金棍早上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学校，本来带着一点惊恐的表情现在已经完全不见了，和所有人一样同情地看着布敬章。两个保安打开他刚收好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重新倒出来翻了一遍。孟津忍不住走过去，低声说道：唉！差不多就算了，人家又不是他妈的罪犯。
两个保安根本没听他的话，孟津还想争辩，已经一天没说话的布敬章拦住他，对保安说道：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和大家私下说几句话。一个保安痛快地说道不行，布敬章说：我的东西你们可以拿出去，就几句话，谢谢了。他毫无表情的神色让两个保安无法再拒绝，点点头拎着他的箱子走出去。庄鹤飞快地关上门，有些哽咽地说道：臭皮，怎么，怎么会这样啊。
406的成员都围了过来，布敬章叹了口气，挨个拍了拍大家的肩膀，到了金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他：兄弟，咱们的事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想告诉你们，我的事绝对不是学校说的那样。不过都是活该，金棍，秦雅莉是个好女孩，想来你也会对她不错。
金棍神色尴尬地摇摇头说道：臭皮，唉，什么都别说了，秦雅莉不会跟我的，她只是为了借我的钱。你瞧，还正式打了借条。
他掏出一张纸条，布敬章随便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正是他们到了南京后的。金棍叹口气，也拍拍布敬章的肩膀：这丫头根本看不上我，跟我回南京，是我说我爸有可能帮她爸减缓刑期。谁知道我爸说什么都不干，秦雅莉当时就给我打了这个借条回来了，妈的，我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布敬章静静地听完，苦笑了一声：哥儿几个，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大家一起住了3年，其实我不姓布，也不叫布敬章。所有人除了庄鹤吴玉明，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布敬章接过古建三递过来的烟抽了一口说道：我叫白凯新，2000年高考就差了3分，正好我们县有个学生家里穷，上不起。
所以我家借来三万块钱顶了他的名字，谁知道系花的事把我扯了进来。可那帮搞传销彻底把我抖了出来，警察把我冒名顶替的事直接告诉了校长。本来学校里有人知道这个事，所以，她才会说我是什么传销骗钱的。说着他惨然一笑：我他妈要真是骗了十几万倒好了，这么多年光吃蹭饭，真该好好请大家。
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庄鹤眼里面已经有了闪闪的泪花：臭皮，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兄弟，你，你有时间就打个电话吧。
郑经插嘴说道：是啊臭皮，这事也赖不得别人。只怪咱点背。学不上了，咱们还是兄弟，啊？吴玉明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对，咱们好歹一起住了几年，别忘了咱们。
布敬章点点头，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床铺已经收拾起来，被褥也发了出去。除了门外的那个箱子，这里再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他慢慢挪动脚步，室友们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门口，他扭头说道：行了别送了，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希望咱们有机会还能见到。大头，最近的事麻烦你不少，等下次我再请你喝酒吧。对了，我这里还有点钱，你还给那些同学吧。我可不想你也成了骗子。
郑经摇摇头：你拿着吧，回头我替你还上。
布敬章笑了笑，把钱塞到他手里拉开门说道：行了，咱们后会有期，再见了哥儿几个。
走廊看热闹的人自动闪开了一条路，布敬章接过保安手里的箱子，低头走出去。人们在后面唧唧喳喳地跟着，看到他始终没有回头，终于悄然散开了。
A大的校门还是那样高大威严，全副武装的门卫神色严肃地目送着布敬章走出去。马路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布敬章放下箱子回头看了看，校门里面的景色还清晰可见，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远远地看着他，素色衬衣和牛仔裤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布敬章下意识地走了几步，那个人影很快跑开了，热气氤氲的水泥路上，只留下一片水雾般荡漾的影子。
忽然，一阵巨大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而近地逼迫过来。布敬章慢慢转过身，茫然地抬起头，杵子正从车上下来，看到他惊奇地打量了一番：我靠，怎么着，你小子想开溜啊。告诉你，今天没钱，你哪儿也别想去！
布敬章慢慢放下箱子，掏出一根烟点上。杵子发怒了，冲过来一把抓住烟卷扔了出去：你妈的，你到底有钱没钱。布敬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妈的，我没钱！
夜很深了，A大的校园被寂静的外衣完全掩盖了，一个瘦小的人影顺着７号楼后的落雨管灵巧地爬到楼顶。铁丝上的万国旗发出猎猎的声音，人影猫一般穿行其间，很快消失在一幅床单后面。学子湖边吹来的疾风让那幅床单越飘越高，操场边上的巨型路灯及时把光射到那个人影身上，橘黄色的灯光下，是金棍那张惨白而没有表情的脸，他身前那幅本来雪白的一张床单上多了一个硕大的象形符号，符号的顶端是几个又黑又粗的大字：瞧你那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