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处长努力分开三个人,随后赶来的手下及时抓住了那对男女。他还没松口气,男人忽然挣脱束缚扑了过来,孟津灵活地闪到保安处长身后,男人令人吃惊地跟着改变了方向,白皙瘦长的大爪子转眼到了跟前。
保安处长的惨叫让所有人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不得不学着孟津的样子胡乱招架着。狭窄的宿舍到处都是狂乱的胳膊在挥舞,惊恐万状的保安处长嘶声裂肺地喊起来:快来人啊,把这个疯子拉开。可是没人敢冲上去,这个男人比25号要孔武有力得多,而且一点空档都不给对手,他似乎忘了自己的目标,纯粹为了发泄一样对着眼前的人影挥舞着利爪。很快,人们只听到保安处长急促的呼吸和大力吞咽唾沫的声音:住手住手,你儿子根本不是自杀的。
男人听到这话猛然收住进攻的动作,女人马上跟过来和他站在一起,两个人明显地在积攒力量准备第二轮进攻,保安处长心有余悸地退了两步说道:我告诉你们实话吧,你儿子根本不是自杀,他是为了回宿舍拿凶器。他早准备了短枪在男生宿舍五楼的走廊窗户外面,听看到的同学说,他是蹲在窗户上掉下去的。
那根短枪被塞在窗台外的砖缝里,公安部门经过勘察证明他是拔出短枪时失手掉下去的。那根短枪现在还在公安局,我们校长为了安抚你们才没说实话,你们却还要胡闹。
这一对男女渐渐平复的表情让保安处长挺起胸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学校。他心疼地看看自己的胳膊:你们不能这样胡闹,很多善后的事情还没做好。校长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406一时安静下来,那对男女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边死死地盯着孟津,半天才转身走出去。保安处长狠狠瞪了两个无能的手下一下,示意他们赶紧跟着,然后对孟津说道:你暂时哪儿也不要去,老老实实地在宿舍呆着。他慈祥地观察了一下孟津的伤势:我刚才的话不要和别人说,学校有自己的想法。嗯,那两个保安已经停职检查了,你就别追究了。
孟津继续躺回到床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盯着头上的铺板发呆。几个劫后余生的同学面面相觑。布敬章趴在窗户前的桌子上看着外面,太阳很烈,让他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像张白纸。郑经在一边静静地看了会,忽然说道:孟大个,想不想让芮灵来看看你?
孟津猛地一震,没有搭茬,吭哧半天才说道:看不看的吧,我早瞅出来了,那闺女受的刺激不小,能来才是见鬼了。
郑经二话没说走了出去,布敬章扭头看了看门口,又继续趴在那里看着外面。孟津的事难道就这样过去了吗?他忽然想起来忘了找联防队员要个收据了,那2000块不会打了水漂吧。布敬章回想着钢炮黑黝黝的脸,心想没准这是个面恶心软的人。就冲他给自己敬烟还点上火,应该不会不认账。
人们都迷迷糊糊的时候,布敬章悄悄离开了406,不管怎么说现在只能走着瞧了,先把钱凑齐,别的毫无办法。可上哪儿找那3000块钱呢。他顺着学校外边的小路随便走着,太阳很大,搅起的热流在柏油路上打着旋子,一个老太太正追逐一张花里胡哨的传单,好不容易踩到脚下,熟练地拣起来折了折放进后背的编织袋里。那个袋子鼓鼓的,仿佛电视剧里身份崇高的丐帮长老后背的一样,显然装满了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子。
布敬章捏着下巴看了看,下意识地想着一个易拉罐一毛,一个塑料瓶子也一毛。这个老太太一天能拣多少?100个?10块钱?他呸了一口,放弃了计算,继续在路上走着,不知怎么想起和秦雅莉手拉手散步的那天晚上。
他妈的古人喜欢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看来真是没错,系花的小手是那么好摸的吗?他摇摇头,忽然厌倦了自己这样的思考,自己就是喜欢秦雅莉,怎么了?妈的有人肯花钱去黄河大道爽一次,自己为什么不能费点心思泡泡系花?再者说,三五千换来秦雅莉以身相许,不等于有了长期饭票吗?布敬章停在路边捏了捏下巴,嘿嘿笑了一声。那时候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岂不快哉?
不知不觉地,布敬章走出了A大的范围,来到A市开发区最重要的位置……天山大道。崭新的街道和高楼透着大城市的味道,远处是几排橘黄色的天车,细长的吊臂正悠然地划过灰蓝色的天空,下面成吨的钢筋草棍一样轻巧地微微晃着。偶尔有高级汽车从他身边驶过,车牌上的一串8字看起来像大麻花那样漂亮。
这些有钱人整天都在做什么,他们那么多钱到底是哪儿来的?布敬章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头子,想到自己所学的专业,假如能在A市留下来做建筑监理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忽然有些后悔最近对郑经的态度,自己可是有点像个负心汉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这事过去一定得好好补偿一下人家才好。
想到这里布敬章没了散步的心思,在一棵胳膊粗细的梧桐树下蹲下,掏出一根烟点上,看到对面一栋写字楼门口挂着一块闪亮的牌子:A城开发区质量监督检查站。
检查站门口停着一台漂亮的〃宝马〃车,一个大肚子的秃顶男人从门内走出来,用遥控器打开车门,还没上去,一个漂亮惊人的女孩跑了出来喊道:哎呀金主任,我正说着话您怎么就跑了。您晚上到底有没有空啊,我们经理在大富豪都定了位子啦。
现在虽然才是四月天,金主任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油光,一边用块雪白的手绢擦着,一边准备坐进车里:别麻烦了,我没时间去。
漂亮女孩跺着脚,扭着屁股贴过来:哎呀,人家位子都订好了呀,您不去多没意思。
金主任拉着车门犹豫着:我哪儿有时间吃饭啊,回头再说吧。
女孩一边笑一边拽住金主任肥嫩嫩的胳膊:哎呀,不光是吃饭,大富豪新开了个温泉城,我们经理说今天请你〃一条龙〃呢?
金主任挑了挑眉毛:哦,我还真不知道。嗯,那你去不去?
女孩撒娇地甩开金主任的胳膊继续扭着身子:从我们工程开始不就是人家一直陪着你呢,讨厌。
金主任嘿嘿笑了两声,拍拍女孩的屁股:好吧,上车。
漂亮女孩高兴地〃哎〃了一声,转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伸手在屁股后面拽了拽窄窄的裙子坐进去,看到马路对面的布敬章,愣了一下,使劲拧着脖子〃哼〃了一声。关上门的刹那,布敬章清楚地看到那对美丽的大眼睛里全是白色。
宝马车特有的发动机声渐渐远去,布敬章一直没动地方,那女孩裙子粉色内裤还在眼前晃来晃去。她的屁股真漂亮,大腿像钢管女郎一样弹性十足,仿佛还可以看到丝袜下肌肤的抖动。布敬章无聊地抓了抓裤裆,忽然想起秦雅莉牛仔裤下的大腿比这女孩还修长,不禁咽了口唾沫:妈的,自己也是学建筑的,现在还在为3000块疲于奔命。
瞧瞧人家这个〃金主任〃,长得跟被踩了一脚的年糕似的,美女不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靠,还玩什么一条龙,就他那腐败肚子,一条虫还差不多。呸,好菜都让猪拱了。
布敬章紧嘬了几下烟屁股,正准备走,忽然听到有人喊叫:先生,先生。扭头一看,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穿一身挺括的西装,袖口上〃皮尔卡丹〃的商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头发显然是刚剪过的,过多的哩水让他看起来像刚被开水烫过的小公鸡,一脸微笑,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亲热:先生,您是A大的学生吧?布敬章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年轻人马上像见到亲人一样抓住他的手抖着:啊啊啊,我也是大学生,不过是去年毕业的,喏,这是我的名片。
布敬章下意识地接过那张纸片,上面写着:南洋皇典妮化妆品有限公司中国代表处裴金光业务总监。然后是一个手机号码,办公地址就是开发区附近的郊区。
年轻人对布敬章认真看自己的名片很欣慰,指了指名片上的名字:这就是在下。说完自以为幽默地笑了笑:我们公司是刚来这里的,我是第一批驻A市的总监,正准备去市里搞一下调查,恰好看到您在这里散步。不介意我和你闲聊几句吧?
布敬章挠了挠头发,看看对方手里并没拎着大包小包的洗头膏化妆品,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心想你要找我推销东西可够傻的。
不过布敬章很快就后悔了,这个〃赔精光〃哪里像个业务总监,根本是一个演说家,短短半小时不到的路程,他从乔治·华盛顿一直说到蒋介石,又从杨玉环再说到〃小燕子〃。布敬章后来干脆放弃了插嘴,就当身边是一个精神病,这个家伙口才确实像妄语症患者一样好。
离学校还有几百米,布敬章停下来看了看口沫横飞的裴总监:我快到了。要不我们明天接着讲?
裴金光停下舌头笑了笑:和您聊得太投机了,还没请教您贵姓?
布敬章咧咧嘴:不贵,我姓……布。
裴金光〃哦〃了一声:布?布匹的布?您的姓真不多见啊。不过,我们上海公司有个老总就是姓布的,他说大江南北你们的布姓好像都有联系,是不是?
布敬章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们那里就我们一家,好了我要回去了,再见。
裴总监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伸出手满怀希望地看着,布敬章老大不情愿地和他握了握,听他充满热情和希望的声音说道:真高兴认识你,你是我A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再见。
布敬章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神经病,一准是刚找到工作,想找个人练交际呢。还他妈的总监?他摇摇头: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嘴皮子是靠练的吗?那是天分才行,就好像美女一样,人长得难看,再捣鼓也比不上天然美女光着屁股好看。他又想起秦雅莉,不知道系花光溜溜的会是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到。
他一边叹气一边往大门走去,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根大柱子旁边站着。秦雅莉?布敬章心里跳了一下,看来真是心有灵犀啊。自从上次拉过她的手,后来一直没碰过。难道今天可以?他没敢想下去,三步两步走过去,秦雅莉抬头看到他,一脸奇怪的表情,却没说话。布敬章感觉有些不对头,刚升起的那点春心荡然无存了: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秦雅莉没说话,上下打量着布敬章,仿佛一把沾了冰水的大刷子让他从头凉到脚,刹那间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想法:她接受金棍的赞助了;学生证在学校手里了;她的贪污老爸官复原职了;她知道了自己的……布敬章打了个冷战没敢继续想下去,有些结巴地问道:到,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秦雅莉咬着嘴唇没说话,冰凉的眼神一点点融化了,最后居然变得有些朦胧起来,离开柱子站在那里,又低下头,肩膀也微微地塌下去,本来挺拔的身材忽然就变得有些瘦弱似的。布敬章被这样的变化搞糊涂了,只好再走近些:你说啊,别让我着急。秦雅莉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去,布敬章只好继续说道:你倒是说话啊,怎么了到底?!
秦雅莉扭了扭身子才说道:没事,真的,我就是觉得心里很乱,所以出来走走。刚才,刚才看到远处好像是你,就,就等你,等你一下。
布敬章只觉得心脏忽悠一下飘了起来,又慢慢悠悠地落下去。他抓了抓脖子,又挠了挠大腿才说道:我,我也是随便走了走,你真的没事?那个小子没找你来?
秦雅莉认真地〃嗯〃了一声:真的没有啊。我想好了,事情反正也这样了,着急也没用。不管怎么说有人帮我呢,就当是做生意赔了吧,反过来看还是次锻炼呢。
布敬章惊讶地看着她,惊喜过望地一拍大腿:对啊,钱都没了,再总是不高兴,不是把心情也赔了吗?
秦雅莉难得笑出了声,手下意识地去掩自己的嘴。布敬章泥鳅一样滑了过去,等那只手放下便握在手里。秦雅莉慌忙看了看周围,低下头却没有抽出来。布敬章掩饰着尴尬咳嗽了一声:要不我们继续走走?秦雅莉又〃嗯〃了一声,跟着他向学子湖边的小树林走去,那里有凉风吹过来,让晒到身上的太阳都不那么火热了。
白天的学子湖完全没了夜晚的暧昧,当时沿着湖岸栽下的杨柳树,只有靠近学校的一小撮可以勉强成林,其他半死不活地全被附近的居民偷偷刨了去,做了铁锨把或者别的什么。留下大大小小的树坑和几块石头,仿佛乡下一个不景气的钓鱼场。
布敬章两人在那撮林子中找到两块被人屁股打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慢慢坐下来。那两块石头的位置非常好,坐下来可以靠着后面的树,之间的距离可以让两人轻易地拉着手却又不那么亲密。偶尔有风吹过来,杨树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