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敬章听他唠叨了几句,终于没了耐心:别事儿逼似的了,你知道什么和什么啊。还没怎么着呢就想当老师啊?玩蛋去吧你。
孟津果然没发火,扭头对郑经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一准就知道丫得翻脸,嘿嘿,不管了,睡觉。
布敬章被孟津小人得志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浑身乏力地躺在那里琢磨刚才的事。金棍显然有了动作,不然就他那个熊样是不敢炸刺的。难道秦雅莉真的值得他毫无理由地掏钱和打架?这个想法让布敬章有些安稳又有些紧张,看来秦雅莉无疑是值得自己为她费心的。不过既然是美女,跟了自己以后的麻烦事肯定不少。他又看了看已经酣然入睡的孟大个,这个家伙轻易就摆平了那个25号,看来自己也得做好心理准备,A大颇有几个公子哥似的男生对秦雅莉有点意思,无非是不得其手而已,如果系花一旦有主,那些混蛋们可能就会迁怒于己,到时候自己的生活情景怕是要有些小麻烦。
布敬章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妈的,难道听到蝼蛄叫还不种庄稼了。难道怕别人找麻烦就放弃美女?他很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骂了一句,心情却有些放松,不管怎么说金棍显然在秦雅莉那里没得到什么好处,不然不会这样反常。
下午的时光总是很难熬,因为下午大多有课,七个人一般都会眯一会儿,因此这段时间通常就会成为406的例行恳谈会,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最后矛头往往会指向老实厚道的吴玉明身上。
可自从春运会之后,这里的格局一下变了,不但整天满嘴人肉味的孟津挂上了芮灵这个大美女,吴老咩居然也每天忙得什么似的。庄鹤倒是很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小琴是个纯朴可爱的女孩子,虽然和老吴站在一起总有些樱桃配核桃的感觉,但只要人家喜欢,谁又能说什么。
只有古建三的脸色越发地阴郁起来,布敬章和郑经每天在一起嘀嘀咕咕不告诉自己,金棍自从那次〃手枪事件〃后也沉默寡言了很多。这让人感觉很无聊,甚至有些生活乏味的感觉。
他不知怎么想起前阵子〃床单事件〃,那时候多有意思,走到哪儿都可以和人胡扯一顿,谁编排得离奇下流,谁就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他有些狠狠地埋怨那个画符号的人就此住手,不然肯定会给死水般的A大增添很多乐趣,自己也不至于如此郁郁寡欢了。
那种无聊乏味的气息就这样从406的窗户飘出去,阳光雪亮的校园里,到处都充满了这样的味道。苍白的校园生活让年轻的孩子们越发显得精力过剩,去年刚完工的体育馆挤满了发泄精力的学生。
法学院的篮球队正在这里集训,良好的训练后却输给了工程学院,让这些大个子们一直郁闷着。核心人物25号爱情的彻底失败,和孟津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挑衅,让他们更加有受辱的感觉。
可25号这几天一直都垂头丧气地不知想些什么,总是对人们露出恍惚的笑容。有时训练丢了分,还会忙不迭地自言自语道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笨〃,〃是我出手太晚了〃等等。战友们很心疼,可谁也没胆量再去面对那根闪着银光的球棒。
因为比正常人多了很多咀嚼,孟津腮帮子上的肌肉格外发达和凶悍。尤其是半举起棒子,怒目而视的架势真让人不寒而栗,加上郑经那个〃坐地户〃,这些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与之抗衡。
关键是,25号自己都不再努力,别人谁愿意〃皇上不急太监急〃呢。人们尽量把话题岔开,以免引起25号过多的心思。他却上了瘾似的不断回忆起和芮灵的点滴往事,想起来就热切地问别人当时的情景。当所有人不再听他唠叨后,便进入了一种沉默状态。
然后有人发现他把操场围栏的一根铁刺掰下来带回宿舍,那东西是用钢筋焊的短矛样子,虽然没有刃口,却还是很尖锐。25号找了一张粗砂纸细细地打磨矛尖,一直打到仿佛镀了一层烂银般光亮,然后模仿角斗士劈刺的动作在寝室挥舞着。这个异常的举动由宿舍里某个男生传到女友那里,再由这个女生传到芮灵耳朵里,自然很快被孟津得知。
他马上着手准备起来,令人奇怪的是,所有知情者都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给官方……学校对此一无所知,校工只是很纳闷栏杆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少了起来,按理说学生们不至于偷这个东西去卖,摇着拨浪鼓的说那东西不过5毛钱一斤。
孟津一气准备了三根短矛,不但打磨得锃亮,而且在手柄的末端还缠上了纱布。然后一手一根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狠:我整死你,小样儿吧,看我不整死你,我整死你算了。
当然,芮灵并不知道孟津的〃备战备荒〃,她只想尽可能多地和他在一起,不管吃饭还是上课,沉默的孟津给了她很多安全感,仔细想来,却又那么可笑……自己好好的一个女大学生,凭什么搞得没了安全感?
平静的一天过去了,秦雅莉告诉布敬章自己借到1000块钱,加上郑经找来的正好2000。两个人满怀感激地把钱数了一遍,看着女孩感动的样子,布敬章心里忽然柔软起来,有佳人如此,朋友如此,自己其实挺不错的。可能老天爷不想让自己太得意,所以把系花和这场麻烦一起安排给了自己。
他回想着刚上大学到现在的一段日子,很欣慰找到了这样的理由,仿佛给人钱也成了高兴的事。辩证法真是很科学,事物本来就有两面性嘛,谁也不能说一件事全部都是坏的方面。
不过到了黄河大道派出所的门口,布敬章还是犹豫了大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是直接说找钢炮,还是先到问询处登个记。
关键是,万一别人认出自己是〃逃犯〃可怎么办,那样固然是省了钱,可自己又被打回原形了。他挤在人群里在派出所外围晃了一会儿,告示栏没有任何关于整顿大学治安和类似的东西。
可以断定钢炮纯粹就是为了讹自己的钱,不过这个判断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布敬章捏了捏兜里的钱,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蹲了下来,现在才八点多,治安联防队还没出动,自己应该可以等到钢炮出现。
钢炮一出现就东张西望的,那神态真像一头野生动物出洞前的样子。布敬章不自觉地咬紧了牙齿,还没决定是不是站起来,钢炮已经看到了他。钢炮并没太多的意外,很快放松下来,点了根烟又四处扫视了一圈才晃悠着走了过来。
布敬章只好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联防队员的墨镜和金链子越来越近,满脸横肉仿佛都在张牙舞爪地逼迫过来。布敬章把手伸进裤兜,那二十张钞票被汗水浸渍的有些潮湿,他一把握在手里,似乎那是一支可怕的武器。
联防队员在离大学生一米远的地方站住。歪着头,像审视某个发廊门口的小妞一样打量:他的嘴唇紧紧闭着,头发毫无造型可言,看不出本色的背心和裤子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只手不知所措地贴着大腿,另一只显然在兜里攥着拳头;努力挺直的身板还是那样单薄,眼睛却执著地看着自己。联防队员满意地出了口气,慢悠悠说道:你干吗来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平等的味道,布敬章松弛下来,放开攥着钞票的手,胸腔自然开阔了许多,所以声音也格外的充满共鸣:我带钱来了,学生证呢?
就在布敬章谈判的时候,A大正被一场动物世界般的追逐搅翻了天。孟津和25号在食堂通往操场的路上不期而遇,孟津本能地想回避一下,因为那两根短矛还放在宿舍,平心而论,他知道自己的眼神远不如对方凌厉狠毒。好在那个25号似乎也不太硬气,远远地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看着虚空的一个地方。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感觉到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场〃,很多同学事后回忆说那可能就是一种〃杀气〃,虽然不如武侠小说里那样可以摧枯拉朽,可一样让人汗毛倒竖。所以敏感的人都悄悄让开一些,这样一来,孟津和25号之间就出现了一条微妙的空地,那很像一条击剑比赛中的白色高台,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了。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两个人还在各自的位置站着。围观者把走路的速度放到最慢,吃力地来回观察着。终于,25号离开了那棵树,他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于是左右扭头看了一下。这个动作是如此的暧昧,孟津的心脏猛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周围并没有25号的帮手,虽然自己没有,但显然必须有所表示了。
于是他一步步走过去,那条高台倏然扩大了一些,孟津深吸一口气,走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下来。25号依然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甚至看了看头上的树冠,茂密的梧桐叶子中有一只麻雀在跳来跳去,唧唧喳喳的仿佛比谁都快乐。孟津忽然有些心软,对手看起来实在太单薄了,他感觉了一下自己胳膊上发达的二头肌,学着李小龙的样子微微摆了摆脖子,再给他三秒钟,自己扭头就走。
第一秒的时候,25号的左手不知所措地抬起来又放下;第二秒的时候他的右手飞快地挠了挠自己的脸;第三秒的时候,他左手又挠了挠自己的脸。孟津没有迟疑,转身向高台之外走去。
可就在他后背的肌肉全部放松之后,25号突然动作了,他动得如此之快,恰如球赛最后一秒的跨步上篮。等孟津觉察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身后。所有人都以为25号会迫不及待地飞起一脚踢向对手的后腰,谁知道他一直冲到紧贴着孟津的后背才停下,然后举起硕大而白皙的拳头击向孟津的大脑袋。
随着一声闷响,孟津一下矮了半截,然后大叫一声向前蹿了两步,刚扭过头,就看见25号在熟悉的尖叫声中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孟津几乎吓傻了,那张扭曲的脸被放大了许多倍,25号整齐漂亮的牙齿似乎随时都可以咬到自己。他继续慌乱地后退着,可怎么能比得上25号正面冲刺的速度,他只好刹住脚步,硬着头皮面对25号,伸手试图推开他。果然,25号在孟津还没碰到自己的时候,伸出的双手便收了回来,高举过头,然后呐喊着: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孟津一边阻挡着对方的利爪,一边暗暗叹了口气:这算怎么回事呢,自己好歹一个大老爷们,干吗非被逼用爪子决斗。
那天很多人都笑了,几个在406门口看过布敬章和金棍的双人舞的男生早早围了过来,抱着胳膊嘻嘻哈哈地对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人评头论足。看起来彪悍有力的孟大个完全处于下风,他的指甲很短,很快胳膊上就布满了25号的指痕,疼得丝丝地倒吸凉气却无法痛快反击。就在他因为众人的嘻嘻哈哈怒火中烧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孩惊恐万状的喊叫: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25号终于放慢了进攻的速度,孟津刚松了口气,就被他一爪挠在腮帮子上,肉皮马上像刨花一样卷了起来。孟津大叫一声,趁他寻找芮灵身影的时候奋起一拳打在他眼眶上,25号像布袋一样倒了下去。人群安静了一下,爆发出一阵喝彩。
孟津忘了芮灵的喊叫,兴奋地扑了过去,一个漂亮的膝跪准确地砸在25号的肋骨上。他甚至感觉到了那种撞击的反弹力,不过肯定没断。于是一手握着另一只手腕,弯曲胳膊举起来,粗大的肘关节在阳光下闪着黝黑的光泽……
又是A大的医务室,那位可爱的小护士皱着眉头为孟津脸上的伤口敷药,木头屏风另一侧传来25号杀猪一样的哭喊:他打我,他踢我,他压着我。所有人都被他叫得起了浑身的小疙瘩。孟津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偷偷看着旁边的芮灵,假如刚才不是她及时扑过来,自己一个肘锤就能让他彻底歇菜。不过现在看来也够了,听着25号哭得像个娘儿们,孟津一脸鄙视的表情:看见没有,你以前的男朋友就是这个德性。
芮灵一手按着孟津的胳膊,一面看着护士的动作。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隔着一个屏风,她还是觉到从未有过的尴尬。一边是新男友,一边是旧情人,一边是乌央乌央的围观者,一边横眉冷对的保安处长和校警。这些人无疑都把眼光对准了自己,仿佛两位战士的伤都是自己弄上去的。
她不服气地扭了扭脖子,漂亮的下颌和脖颈交融的曲线,在孟津眼里成了最好的疗伤药,不禁心软起来,用另只手轻轻拍了拍她按着自己的胳膊。芮灵脸刷地红了,还没收回胳膊,听到小护士说:行了,每天自己抹点药就好。
这几天不要洗脸了,小心感染。说完她看了看孟津的黑脸,不知所谓地扯了扯嘴角的笑纹,端着不锈钢盘子绕到屏风后面,25号本来已经小声的呻吟又大了起来:别碰我,你个贱人!
芮灵猛地一震,孟津从椅子上跳起来,刚要扑过去,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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