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染天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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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染天蓝光-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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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被我的情绪感染了,像是忽然回到了那些年似的,“哎,也不能怪你。”

  我郑重地看向他,“可是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害怕,我怕奶奶会骂我,甚至打我。我去找你。当我看见你微笑着向我保障一切都有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那一刻多么庆幸有你。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那也没办法啊,家里我最大。你当时那么小,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就不忍心了。就想替你扛了。”程天光无所谓地耸耸肩。


第40节:时间是你的脸(7) 

  “但是你知道吗?其实游戏机不是我弄丢的。”

  “我知道。”

  “你知道?”轮到我惊讶了。

  程天光换上一副早把我看透的表情,“冉苼弄丢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问。

  “我不仅知道是冉苼弄丢的,我甚至还知道,是冉苼先去找你,然后你帮他扛了,最后你才来找我的。”

  现在轮到我惊讶了:“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程天光笑笑,“难道你当时不认为我知道么?”

  我一愣,他说到了我的点上,其实说实话,虽然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当我去找程天光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是知道他也知道游戏机是冉苼弄丢的。

  我不能确定他到底会不会为冉苼背这个黑锅,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会帮我背。所以如你所见,我欺骗了他。我相信他知道我欺骗了他,但我更相信,他不会计较这些。我从那个时候起,就不把他当做跟我一样的小孩子,我把他当大人。因为他也足够像是大人,正如他现在用平静的口吻反问我,这是只有大人才拥有的一种宽容。程天光一直拥有,而我们,依仗于此,需索无度。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骗了你,当时你就知道。但你还是相信了我不是吗?”

  “没办法啊,你那么无辜地看着我,让我怎么办呢,总不能不管你吧。”程天光趁机嘲讽我。

  我看着面前的笑得温和得不行的程天光,忽然觉得好温暖,看着他,我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觉得除了你,我还会去相信谁呢。”

  程天光歪过头瞅了瞅我,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

  那样的笑容让我感觉到十分安稳,我知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所有芥蒂,都已经不复存在。

  喜城的冬天每年都是这样,从年关开始一直到立春,温度都会低得很可怕。感觉好像春天跟冬天签订了某种友好合作协议似的,这两个家伙盘旋在我们的头顶,轮番上阵,狼狈为奸,鱼目混珠,互相倾轧,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总是分不清楚冬天到底走了没有,春天何时会来。

  当人们正在低温里期盼着身边的植物们苏醒过来的时候,然后忽然,夏天就来临了。这个时候人们才恍惚间发觉日历已经翻到了五月份。

  所以在冬天里,整座喜城便像是每日沉沦在温柔乡里的醉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则类似于跳骚,躲避在喜城的纹理沟壑里,浑浑噩噩,惶惶度日。谁都知道夏天终将会来,但没有人关心它为什么来得这么迟钝。

  问题就在于,每年都是这样度过的啊。

  人这种弱小的生物,之所以能适者生存,都是因为妥协,妥协久了,会衍变成更为不可救药的习惯,习惯了,人也就老了。

  当然,说这么一套关于喜城的季候的东西,并不是为了标榜我是有多么了解这里的一切,当然更不会只是为了证明喜城几十年如一日的一成不变。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有一个作家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他羡慕那些有家乡的人。其实他羡慕的是一种安逸吧?我猜测。毕竟生活,就是由很多很多的习惯组成,而最适合习惯滋生的地方莫过于家乡。羡慕有家乡的人,便是羡慕那些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习惯抹平一切的浮躁,然后安逸地生活下去的人。说得难听点,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也许,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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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时间是你的脸(8) 

  但我想说,那个傻逼作家,一定不知道当这些人对家乡的一切都做了自己认为的习惯定义之后,当这些人忽然在习惯定义里发现自己所认定的某种安逸与习惯竟然被某种事物打破时,这些人会产生一种几乎是颠覆了一切的恐慌和惊愕。

  很明显我属于后者,而我的惊愕此刻简直已经演变成了郁闷。

  此时的我正坐在喜城二中的食堂里食不知味地咀嚼着清汤寡面,每个学校的食堂都是这样,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程天光真的是有办法,他竟然毫不费力就将我的学籍从石家庄给牵回了喜城。

  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他。佩服他的同时我又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他明明知道冉苼也在这座高中,明明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却还把我安排在这里,然后,面对坐在我不远处的冉苼跟他的女朋友,我简直要郁结而死。

  我是指,当我看见冉苼夹起一块白菜,然后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背影一口将其咬在口里,他绽放出满意的笑容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想要骂一句害臊不害臊。

  我是指,嗯,他在这一刻,很像是一个男人。对,不是男孩,不是男生,是男人。

  什么叫羡慕嫉妒恨?我现在就是。

  其实在这来学校之前,我已经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一定会遇见他们在一起的,程苏衣你一定要争气啊。然后每次的告诫都在自己没心没肺地对自己的保证里变得无足轻重。但现在,我面对的自己的这些情绪,无疑是一场核裂变。

  此刻,坐在不远处的冉苼,我眼里的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尤其是在他面对她时的一笑一颦,简直恰到好处了极点。甚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再是我所熟悉的冉苼所能表现出来的尺度,不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年关时候对他短暂的再相识。我从那家伙的眉眼间完全看不出他本该拥有的吊儿郎当和对一切都不屑于的漫不经心,相反,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好像忽然间就变成了体贴细心会照顾人的男人。对,我没说错,不是男孩子,也不是男生,而是男人。

  其实,他不过是长高了一些,脸颊的轮廓变得更为深邃了一些,其余的,其余的大抵也没有多大变化,除了被那些家庭因素天长日久所打磨出来的叛逆之外,我想象不出他的变化到底从何而起。难道,难道仅仅是因为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

  一个人就能将另一个人完全改变么?尤其只是在面对这个人时,你才能看见另一个人的翻天距地的变化,你相信么?

  但他眼里分明流露出汹涌的温柔,我曾经从一些琼瑶剧的主角眼里看见类似的蹩脚的眼神流露。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他的眼神,是一种炉火纯青的锻造。

  那是我穷极我短暂得可怜的人生也没有看到过温柔。

  冉苼发现了我。

  然后,然后那个背影顺着冉苼的目光回头看向我。

  他们看向我的眼睛里的流光溢彩消失殆尽。这一刻我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局外人。让人家亲亲密密在这里互相融化在彼此的眼神里多好,自己何必破坏这一副甜蜜的画面。正好也眼不见心不烦。像现在一样觉得瞬间被人挖去了心脏一样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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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时间是你的脸(9) 

  我懊恼的想着。

  “这……”那个背影忽然用一种惊异的眼神望着我。随即询问性地回头看向冉苼,冉苼点了点头。在这一来一回的询问与肯定里,我总算是彻底败给了自己的无奈,难道还有比像他们这样更能证明彼此的亲密的方式么?也是在这顾盼生辉之间,我总算看清楚了这个比我还高出半个头白得跟一个包子似的脸颊。这小蛮腰,这长发飘飘,这朱唇皓齿,我除了曾经在初中的教师队伍中看见过一次之外,便再也没有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过像她这样妖精的女人。当然当然,我是带了有色眼镜的。

  转眼睛,她像是在这点头之间得到了授权,老实说我还不能完全接受这样一个成熟的女人去征询并且服从另外一个明显小很多的男生的意见,这多少有点不合时宜。她这会儿也不像先前打量我像看见怪物般斜睨,她挑了下眉头,说:“程苏衣?”

  “嗯……”我应了一声,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称呼她,忽然听见她惊喜的声音:“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没有忘记她,我是指其实在她回头看我第一眼的时候,我隐约觉得她这双眼神似曾相识,但当她向我挑眉问我时,我已经确定,原来是她。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呢?

  我永远不能忘记,在三年前,当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其实还有一段小插曲。冉苼在有一天忽然站在我的面前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我想都没有想,背着书包就跟他跑了。

  你可以想象在那年我们出逃的半个月里,两个身无分文的初中生的窘迫。没有睡觉的地方,没有吃饭的地方,甚至,喝水都成了一个大问题,这些,是从来被奶奶照顾得服服帖帖的我们没有面对过的。那段时间我和他面临的是真正的相依为命。

  什么叫相依为命?就是为了一个人的命,另一个人可以不要命。

  在我们饿得不行的时候,冉苼摸摸我的被冻得惨白的脸,然后他最后一遍问我,他说小衣你饿不饿?

  显然的,我很饿,我知道他也很饿,但我从没有告诉他我饿,只在他问我之后,我才说了那个字。然后冉苼像是下定决心般,他说你等我一会儿。

  说实话,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危险的氛围在向我们逼近,但肚子饿是最大的真理。我闭嘴点点头。毫无意外,冉苼铤而走险,学着我们从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场景,他偷了商店的方便面,撒腿就跑,边跑边朝我喊,不得不说他那个时候真的太笨蛋了。

  本来店主只逮住了他一个人,但他的招摇过市明显把我暴露了。我们被扭送进了派出所。然后要给家里打电话,让家人来领我们。

  那个时候,她已经对冉苼那么好了,不然冉苼也不会放弃给奶奶打电话而给她打了电话。

  很快,她来了,接走了冉苼。

  我不能忘记的就是,这一刻,当派出所的人问她还有一个我也在等待接走的时候,她只是当着我的面,看向蹲在墙角的我,挑了挑眉,一句话也没说,踩着叮咚作响的高跟鞋拽着冉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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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时间是你的脸(10) 

  我委屈极了,所以当那年17岁的程天光出现在我面前,急急忙忙从怀里摸出两个热包子说饿了吧赶紧吃的时候,你便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么委屈。

  从派出所出来回家的路上,我听见程天光在给她打电话怪罪她为什么只接冉苼不接我,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是故意的。我其实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仇视我。

  所以,我怎么会轻易忘记她。在日后的很多天里,每当我回想起从前,跳跃在我的脑海里的,往往都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仇恨,是一种难缠的植物,若是扎根在心里,便会日夜疯长,生生不息,念念不忘。

  “张老师。”我恶作剧般的想到这个称呼,立刻喊道,用一种拿捏到位刻意伪装出来的尊敬的口吻。天知道这一刻我有多么得意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我就是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一个学生,一个老师,尽管这也不过是他们曾经的身份。

  如今她可能依然在那所中学教书,但冉苼已经在高中了。

  她立刻像是被春风吹醒的花朵那样变得花枝招展,询问了我几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突然,继而责怪冉苼都没有告诉她。我本以为她至少要稍微收敛一点,如果能尴尬一下就更好了,足以证明我的恶作剧的成功性,但我显然低估了她,我忘记了,在她的理解里,她才是胜利者,而我,是个三年前被她打败赶走的灰头土脸的失败者。别着急问我怎么败在她手里,很快的,很快的你们就知道了。

  从头到尾,冉苼保持沉默。他大概还在因为我答应奶奶留下来所说的那些话而感到难堪,或者厌恶。当然,搭配我刚刚那个称呼,他可能更加不爽也说不定。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是你,我是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将彼此的界限定位得如此清晰。因为你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你离我那么远,你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最亲密的另一半。

  冉苼,你知道吗?我觉得三年之前的我们,那就是一场梦。

  怪不得程天光那么反对他们在一起,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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