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从未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可是从其沉凝的气度,双目显现的精芒,拿任何一个出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与自己有一拼之力。这才是武曌真正的护驾班底。
武曌道:“起行!龙先生为朕撑艇。”
十八高手轰然应诺,眨几眼工夫全体登上快艇。
水闸升起,快艇鱼贯开出。
龙鹰一头雾水登艇,待武曌坐好,追在队尾进入谷水,快艇群形成阵式,将他们的艇子护在中间,望南而去。
今次武曌面向他而坐,颜容舒缓下来,蛮有兴趣地打量他,柔声道:“为何不问朕要到哪里去呢?”
龙鹰苦笑道:“敢问圣上,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武曌仰望星光点点的壮丽夜空,轻吁一口气,淡然道:“净念禅院!”
龙鹰大吃一惊,虽以置信地道:“什么?”
武曌仍在欣赏美丽的星空,一弯眉月在东面显现仙踪,与星夜配合得天衣无缝,谁都夺不去对方的光辉,柔情似水地道:“龙鹰!晓得朕凭什么看破胖公公和你已联成一气吗?”
龙鹰暗叹一口气,武曌永远是那么难以捉摸,行事出人意表,说的话更是令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道:“圣上指点。”
武曌凤目回到他脸上,温和地道:“因为朕曾亲自检视被女刺客重创的每一个伤者,找到不死印法的蛛丝马迹,又知道当时胖公公曾与她交手。唉!他是故意放她走的,对吗?”
龙鹰无言以对。
武曌目光落在河面,凄然道:“朕没有丝毫怪责公公之意,他的心事朕是明白的。圣门开创之初,确是有理想、抱负和远见的门派,可是后来愈趋偏激,且逐渐腐朽变质,最后除有限几个超卓人物,其他都变成自私自利、行为邪恶的人。看看杜傲和你一众同门,该明白朕在说什么。”
龙鹰仍不知如何回应她。
武曌目光移回他身上,美目充满难以排遣的落寞和惆怅,缓缓道:“很多事朕并不想那么做,却不得不那么做,这些人根本不配作圣门传人,若让他们保有圣门典籍,只会祸害苍生。朕是清理门户,公公当然绝不接受,只好瞒着他去做。三十多年来,这是朕首次对胖公公有所隐瞒。”
又道:“明空欠他太多哩!请龙先生为朕转告公公,朕只愿公公长留朕旁,安享晚福,朕再不会做任何令他不高兴的事,这是朕肺腑之言,没有他,朕不会有今天。”
龙鹰苦笑道:“希望他相信吧!”
武曌不以为忤,道:“龙鹰你相信吗?”
龙鹰颓然道:“我真的不知道。”
武曌幽幽叹了一口气,默然片刻,柔声道:“终有一天,公公会明白朕对他的心意。”
龙鹰道:“小民会将圣上这番话一字不漏地转告公公。”
武曌欣然道:“说出这番话后,朕的心舒服多了。龙鹰呵!你真不愧我圣门自向雨田和石之轩外最卓绝一时的人物,只从太平说漏了嘴的一句话,若如目睹的将整个情况推断出来,最妙的是避而不战,令朕能以封闭整个洛河区和加强城防之法,来个瓮中捉鳖,将阴谋不轨的强徒几乎一网打尽。你可知被斩首者内,其中一个竟是那个小佛爷。”
又冷哼道:“有些人真是活得不耐烦,竟敢到朕的京城来生事。”
龙鹰见武曌像对着“自家人”说话般向自己诉心声,真不知该惊还是该喜,道:“圣上见过太平公主哩!”
武曌轻点螓首,柔声道:“来前朕见过她,和她谈了逾一个时辰,自她与法明搭上后,朕很少和她这么说话,全赖你令她迷途知返,悬崖勒马,还立功赎罪。待会返回皇宫,龙先生可代朕去见她吗?只有龙先生可使她再度开颜。”
龙鹰还有什么好说的,答道:“圣上放心,小民会哄得她开开心心的。”
武曌大有深意地微笑道:“龙先生明早若不能来办事,朕绝不会怪责龙先生。”
龙鹰心忖这个“圣旨”确香艳,暗示他去和女儿欢好,可怜自己今夜肯定没有时间睡觉。
左岸远方出现点点火把光。
龙鹰大奇道:“那是什么?”
武曌不看一眼,若无其事地道:“是朕军队的两个万人团,他们会在离净念禅院十里处的山头,设立坚固的营寨。”
忽然岔开道:“龙鹰你先后为朕立下四个大功,朕是有错必罚,有功必赏。告诉朕,你想朕怎样赏赐你。”
龙鹰心中一动,道:“小民希望圣上将丽绮阁的七个小宫娥,赏赐给我。”
武曌娇笑道:“真想不到呵!龙鹰你虽予人风流倜傥,到处留情的印象,事实上你克制得令人难以相信。今天朕陪横空牧野到神都苑游玩,他便告诉朕你先后两次婉拒他送赠的美女,只在推无可推下接纳金发美人儿。又倦勤斋有四女侍浴,你竟可不占她们半点便宜。现在竟然要朕赠你丽绮阁的宫娥,告诉朕是怎么一回事。”
龙鹰苦笑道:“小民可以不答吗?”
武曌没有丝毫不悦,欣然道:“赐你七女是微不足道的事,就如此作实。你说不说出来没有关系,朕还猜不到吗?若其他圣门之徒像你般心胸气魄,朕便不用令胖公公那么怨恨朕了。”
别首前望,声音转寒,道:“到哩!”
※※※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武曌偕龙鹰和一众高手来到刻上“净念禅院”的山门前,石阶在他们前方延往山上,远近静悄无声,后方是深可及膝的积雪上他们一路走来的足印,其中却没有武曌留下的任何痕迹。
石阶旁的树木仍结着银白晶莹的冰挂,长风拂来雪花从树上飘落,在星亮月照下蔚成奇景。
龙鹰心想自己虽不信佛,可是见这般的灵山胜地被邪恶之徙霸占,心中也很不舒服。
武曌道:“你们给朕留在这里,没有朕的讯号,不准上来。龙鹰随朕来。”
展开脚法,仿如脚不沾地的幽灵般,掠上长阶。龙鹰忙追在她身后,颇有中土女帝为他打头阵的感觉。
喝两三口热茶的工夫,石阶已尽。
“来者何人!”
暴喝声在上方响起。
武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支禅杖迎头横扫而来,带起劲风,功力十足。
武曌看也不看,化为往左右横闪的魅影,禅杖竟全击了个空,骨碎声起,禅杖脱手,两人横抛开去,“砰砰”两声掉在禅院广场入门处,当场毙命。
龙鹰心呼厉害,以他的魔眼,仍没法完全掌握武曌的动作。
六、七道人影从钟楼方向奔来。
武曌忽然加速,像不花任何时间便越过二十多丈的距离,切入来敌中间,惊嘶惨哼爆竹般响起,拦截者东歪西倒,竟没有人是她一招之敌,也没有一人可以活命。
武曌回复从容,手负身后,悠然举步。
龙鹰头皮发麻地追在似缓实快,动了真怒的女帝身后。
金光灿然的铜殿出现前方,似嵌入了壮丽的星夜里。武曌登上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于广场正中骑金毛狮的文殊菩萨像前五丈许处止步,文殊菩萨左右伴着药师和释迦塑像。
五百金铜罗汉,平均分布平台广场四方。
武曌向立于身后的龙鹰道:“七十五年前,宋缺和宁道奇就是在这白石平台上进行决战,结果两败俱伤,天下亦因此改变了命运。”
接着轻柔地道:“法明你给朕滚出来!”
第十七章大发天威
禅院不见一点灯火,只有暗黑里数以千计的人沉重的呼吸声,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广场远处,下一刻已来至近前,于丈许外止步,合十致礼道:“小僧法明参见圣上。”
龙鹰终于面对被誉为慈航静斋外佛门第一高手的僧王法明,此君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寸,不论外貌体型,均予人完美无瑕的感觉,脸上的轮廓如从精致的大理石鬼斧神工雕凿出来般的俊伟,一副佛光普照的有道高僧模样,神态从容,似看破了人世虚幻的本质。深棕色僧衣,黄色肩披,双目神光湛然,澄明如镜。却偏是这种“莫不完美”,令他生出诡异莫名的非凡气质,充满慑人的异力。
龙鹰完全掌握不到他的虚实,他的魔功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容窥探。
武曌玉容静如止水,淡淡道:“着你的徒子徒孙全退到寺后去。”
法明一声“遵旨”,发出命令。
直至此刻,法明一眼不望龙鹰,似是他根本不存在,以示对他的轻蔑。
武曌道:“朕对你是一忍再忍,你却是一错再错,今次朕对你发出最后一个警告,如你再有越轨行为,朕必亲手取尔之命。”
法明合十宣念佛号,谦卑地道:“师姐请息怒,公主一事,法明确对不起师姐,可是……”
武曌冷然道:“给朕闭嘴。朕今次来不想听你砌词狡辩,若非念在同门之情,兼之师尊千叮万嘱明空须照顾你,今晚就将净念禅院夷为平地。不要以为你可远遁避难,天下虽大,朕却可令你没有容身之所。”
法明叹道:“法明所有作为,均是秉承恩师遗命,针对我们大敌慈航静斋而发,包括今晚惹得师姐动了真火的行动在内,岂知得不到师姐体谅。奈何!”
武曌淡淡道:“朕再没有闲情听你的乱言疯语。日出之前,你须将禅院所藏弓矢兵器,全送到广场上来,然后朕的人会搜遍全寺,若发现其他兵器,将没有人可生离禅院。”
法明神色不变地道:“法明领旨。”
武曌声音转柔,道:“朕仍让你保留僧王封号,是对你格外开恩,希望你好自为之,珍惜最后的机会。”
说罢拂袖而去。
※※※
回到上阳宫,天尚未亮。
龙鹰向飞骑御卫借得快马,催骑直抵陶光园,经传报后到临河轩,坐到平台桌子的另一边。
太平公主眼皮红肿,半躺在卧椅里,身上还盖着薄棉被,不用猜也知她不但哭过一场,且没合过眼,对龙鹰的来临没有任何动作表情,不作一声,一副不闻不问的气鼓鼓姿态。
宫娥知机离开后,龙鹰伸个懒腰道:“公主输了!”
太平公主紧抿香唇,立定主意不说话。
龙鹰闲话家常地道:“记得小弟和公主赌终有一天公主会为老子洒下情泪,公主还说什么娘的走着瞧。哈!哪知公主哭得眼皮子都肿了。哈哈!爽透哩!”
太平公主坐直娇躯,朝他瞧来大骂道:“我喜欢哭就哭,关你龙鹰屁事,臭美!”
龙鹰笑嘻嘻道:“这叫声东击西,昨夜公主为谁哭自己心中清楚,可是你昨夜离开芳烈院时,十多双眼睛眼睁睁看着你一脸热泪地奔出去,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否认。”
太平公主没好气道:“那不是情泪,而是给你气出来的苦泪,那样不留情面地侮辱人家。本殿说出口的话绝不收回来,昨夜已和你一刀两断。你若恃强要人家的身体,本殿绝不反抗,但休想本殿给你任何回应。”
龙鹰哑然笑道:“既然一刀两断,为什么仍要诱惑老子,这么摆明任老子为所欲为,叫他娘的一刀两断吗?”
太平公主忍俊不禁地娇笑起来,回复浪荡迷人的本色,柔声道:“你哄人的本事只属九流,骂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人家当众向你认输投降,你却没点好脸色给人看。不过也幸亏给你骂走,在回宫路上用神观察,发现异样情况。所以虽然你骂人家的话错得厉害,总算给你说对一件事。”
龙鹰笑道:“于是我的公主进行平生第一次自省,晓得老子句句金玉良言,遂知错即改,为了老子……”
太平公主打断他道:“又要自作多情哩!本殿哪来闲情为你这个可恨的死小子臭小子尽力,你被人干掉最好,一了百了,以后本殿再不会被人作践,本殿为的是自己,明白吗?死小子臭小子。”
龙鹰大奇道:“但你的行为和所带来的后果,直接的受益人该是老子,对吗!”
太平公主狠狠道:“谁受益本殿管不了,可是法明那混账诓本殿说出你的身份来历,然后出卖本殿,对你进行刺杀,本殿当然要出卖他,这叫报仇,明白吗?死小子臭小子。”
接着抿嘴浅笑,一脸欢喜神色。
龙鹰给她弄得一头烟,点头道:“明白了!真好,既然公主已和我一刀两断,小弟昨夜又没睡过觉,趁还有点时间,立即飞马回上阳宫,睡他奶奶一大觉。”
太平公主好整以暇道:“你敢!”
龙鹰哈哈笑道:“有什么是老子不敢做的!快认错。”
太平公主娇嗔不依道:“人家有什么错?”
龙鹰道:“那晚你本该和老子合体交欢,却去了和另一个男人抵死缠绵,还骗我说什么人家想得心儿都累哩!事事提不起劲儿来,连亲个嘴儿都不肯,这样还不算错,如何才算错?”
最后几句他是模仿太平公主的声音语调,又以最夸张的方式说出来,太平公主哪忍得住,笑得不知多么辛苦。
回复过来后,太平公主柔声道:“龙鹰你不会嫉妒吃醋吗?为何提起此事时像说的是沐浴更衣般的平常事?”
龙鹰若无其事地道:“男人处处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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