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时候,她一个人跑到皖南的小村子里,吃住在农家,关掉了手机,不和任何人联系。自己觉得如此这般任性和自私的女子真是少有。
其实不是不想念的,也许只是为了和青山绿水过一个隔世的情人节。知道他定是疯了般地找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里,邮件中满满都是想念的痕迹,发不出声音的想念。
可能正是因为自信他是爱她的,知道走到那里都是被牵挂的,所以格外洒脱起来,玩够了之后回家,看到他短短几天深陷下去的眼眶,她居然没心没肺地笑他〃像处男一样纯情〃。
情人节的礼物,她没有准备,从水果上撕下标签,贴在自己手臂上,大大咧咧地笑:拿去吧。他把她揽进怀里:把自己当礼物送给我,你胆子不小啊。他的怀里硬硬的,藏了什么宝贝似的。掏出来一看,圆圆的小盒子,傻子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水蓝色,荧荧的光,套在中指上正合适,连手指都变得好看起来。
她从没有对他说起,女孩子的饰品里,最爱的就是戒指。走在路上总是习惯性地盯住人家的手指看,觉得每一个戒指背后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誓言。所以她是从来不收任何人送的戒指的,因为没有人有能力承担起这么重的爱,没有人有资格让她骄傲的心停留下来。
他是个例外。
每次上街,在购物中心里,她的眼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柜台里亮闪闪的戒指吸引,哪怕就是那么小心翼翼,装模做样地一瞥,都被身边的他看在眼中。
戒指带上了,誓言却变得没有分量起来。梅雨季节到来的时候,他们终于还是分开了。
那样无休止的雨水,她生平是第一次经历,天漏了一般,动不动还会闪电打雷,盖住了自己夜夜埋头痛哭的声音。
水蓝色一夜之间成了一种伤害,将她包裹在异乡的城。楼下的马路上有时候会有一只流浪的小狗,它成了她唯一的朋友,她总是走过去拍拍它的头,它很委屈地抬眼看她,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它一样无家可归,甚至还不如它,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走过来拍拍她的头,带她回家。
梅雨季节过去之后,她也离开了那座城市。明明曾牵着手许诺共同走完今生的路,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才会带着一身的伤痕终成陌路。收拾行囊的时候,水蓝色的记忆调皮地一点点跳出来,一件件地细数过去,终于发现,其实是自己不好,是她爱的不够认真,不够珍惜。她有人类最大的通病: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要死要活。
于是,怨不得任何人,也怪不得宿命。
纯情如他,如水蓝色,依然像一株茂盛的植物在她心里顽强生长。在她看来,沧海也许就是水蓝色,那般宁静,那般难忘,教会她懂得珍惜,一如永远珍藏的那水蓝色记忆。
第39节: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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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描述的世界
繁花似锦
眼睛到眼睛的距离
却隔着天地
我走不进去
传说
她是一家报社的记者。负责文化娱乐版面。
他是城里最大一家影城的宣传经理。
他和她一直是工作关系。每周电话里,他告诉她这一周的电影票房,她拿着笔在那端飞快记录。偶尔有电影首映,他邀请她去看,当然还是工作,黑压压的人群里都是她的同行。
她对他有强烈的好感。她钟情他的黑色西装,修长的手指,剪的非常短的头发,说到喜欢的电影情节时神采飞扬的表情。
心事却只有几个闺中密友了解。她已经独身许久,朋友都劝她展开攻势,至少给他些许的暗示。她却什么举动都没有。真是很难相信,这个年月,还有人相信暗恋这种纯粹的柏拉图感情。
她不知道他的年龄、家庭情况、出身背景,只在一次闲聊时得知,他在她的故乡长大。于是她非要认对方为半个老乡。从故乡回来,行李中有带给他的礼物,全是那个城市里著名的小吃。她托报社的实习生给他送去。连让他答谢的机会都不给。
他偶尔发信息给她。全是因着工作。但不知怎么,两人的手机似乎不兼容,发来发去,她收到的永远是乱码。她和他开玩笑说: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无法反驳。
话虽这样说,她甚至为了正常接受到他的信息,去新买了手机,换掉了自己用了几年的号码。第一个信息就是发给他。之后终于等来了他正常的消息:这是哪家的手机,真该写表扬信去。
只有这么一句玩笑的话。之后再没有下文。偶尔响起的,依然是工作内容。哪部电影何时上映,欢迎来捧场。
她不是不寂寞的。只是遇不到那个能让她动情的人。于是宁愿把自己凉在一边,周末给几个好朋友当灯泡。摇摇晃晃地去逛街,看上一款并不算昂贵的SWATCH手表,试了又试,落寞地自己买单,自己欣赏手腕上的风景。
再后来她换了部门。每天去接听情感热线。再也没有借口联系他。偶尔她也独自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买票的时候她总是东张西望,希望能看见他的黑色西装,然而永远是淡淡的失望。
终于有一天她接到一个女生的热线电话,向她倾诉自己暗恋一个男生的心意。女孩子的声音小小的,仿佛做着一件非常压抑见不得光的事。她沉默了一小会儿,对女孩说:就把感情放在心里吧,好过万一失败的尴尬。就算两人真走在一起,说不定这段感情最后依然难免走向末路,不如不要开始吧。暗恋他,你就永远不会失恋。
她当然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只有这样说服着内心。
他其实在别人面前打听过她的。那别人和她并不熟悉。张口就是听来的八卦:那是女人嘛?圈子里不都传说她身边有个长发美女日夜相伴啊。
他是老套的人。一句话就惊得他脸色发白。回想起她总是白衬衣牛仔裤的中性打扮,手不离烟的样子,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他于是也没有再找她。她当然也没有再联络她。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终于渐渐断了联系。
有时候,一句无根由的传说,足以毁灭一段美好姻缘。有时候,〃清者自清〃并不是美德。至少,在感情里,非也。
第40节:一种叫做中南海的香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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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有些片段
离奇的相似
走过的地方
说过的话
见过的人
总是 重现又再重现
一种叫做中南海的香烟
他在哥哥的车上发现那包中南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所谓兄弟手足,他足够了解哥哥和自己。哥哥不会轻易更换自己抽惯了的香烟牌子。自己的敏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
他看着她走出大学,进入报社,做了记者天南海北跑了许多地方,他亦清楚她就是有那种天生的感染力和影响力。几年来他一直以为他和她是心照不宣的,只是在等合适的机会捅破那层纸窗户而已。直到他坐进车里看到哥哥点起一根中南海。
他知道那是她的习惯。那一根烟烧化了他的心。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和他的哥哥没有持续很久。她又一次上路,不知道去向。当初她和哥哥一起来求得他谅解时,胸襟似海的他说:你们俩,今后是我的左手和右手。他是这样想和做的。哥哥和她闹情绪的时候,是他在中间来回奔走做润滑剂,她打算冷却这段感情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他而不是男主角。他急得不知所措。那女子只是淡淡说:我不快乐了。
她走了之后,哥哥没事人一样开始了新的生活。他知道那是哥哥习惯掩饰痛苦的方式。但他做不到,少了一只手,虽然不至于失去生命,但是只要一看到中南海的香烟,心就条件反射一般揪疼起来,于是,干脆戒了烟。
再得到她的消息已经是又一年夏天。她在不远的一个城市里安顿下来,回到校园读书去了。他在网上遇到她。轻轻敲过去一行字:我去看看你吧。
她没有变。背一个能装半个人的大包,站在路口抽烟,眼神迷茫。她在校园的小馆子请他吃饭。出门的时候有个一脸稚气的男生来找她。她自然而然摸摸那个男孩子的头发。
他心里一惊:她难道开始姐弟恋的游戏?她似乎有阅心术,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起头看他: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在一张白纸上写字,而不是总让别人在我心里留下痕迹。
第41节:一种叫做中南海的香烟(2)
又过了一年。她毕业,回到他的城市生活。他在路上遇到她的时候还是一眼把她认出来,他说没有人会和你一样背那么大的包站在路边发呆。
他对她说起哥哥,他说哥哥结婚前的一个深夜喝醉了,对他说:幸福的人其实就是经历少的人。不经历过好,就无从知道坏了。
她好象没有听见。她还是一根接一根抽中南海。她说你知道么有好几个男人被我影响的只抽中南海,只有你一个人干脆戒了烟。然后她笑了,一如那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目光灼灼,牙齿雪白。
临走的时候有一辆小车来接他。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坐进车里她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探出头来对他说:我下个星期去英国了。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那种叫做中南海的香烟开始在城市里流行起来。他经常会在酒吧见到各色人抽那种便宜却呛喉的香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和哥哥,以及很多男人,都仅仅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亦如此,没有给任何人留下真实的痕迹,就好象那中南海,其实只是万千香烟中的一种,烟灰散尽,无影无踪。
第42节:巧克力不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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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着头
让泪腺可以倒流
你已不在意
我又能怎样
不看不想
有没有结果都是一样
巧克力不是甜的
她是一个吃巧克力专家。朋友做过测试,把她眼睛蒙起来,给她吃不同牌子的巧克力,她永远可以报出巧克力的牌子。朋友们知道她的嗜好,送礼物的时候从不发愁,只要是巧克力,她的眼睛就会笑弯成一条缝。
他追求她的时候,每个星期从三百公里外的城市开车送巧克力给她。夏天的时候,经常巧克力已经软掉,他见到她紧张地满脸通红。她的心,渐渐和巧克力一起,融化在他的深情里。
他总是选一款叫做〃好时〃的巧克力送她。罐子是密封的兰色。每一个巧克力都小小的,样子精致调皮。两个人一起开车去交游,她坐在一边剥了喂到他嘴里,窗外阳光明媚,他大喊:好幸福啊。
秋天过去的时候,她多年没有消息的父亲突然病倒,她去父亲的第三任妻子家接走父亲,安顿在养老院。周围的朋友都知道,那男人在她少年时抛弃她和母亲,她也曾说永不原谅他。然而到底血浓于水,她出进医院,明显消瘦。
他心疼她,也怪她太善良。本来两人已经谈及的婚事全部耽搁下来。一个夜晚他去朋友的婚礼上多喝了几杯,她在电话中对他说觉得照顾父亲十分辛苦,看着他风烛残年却又那么不忍心。他突然冒出无明火:他根本没脸接受你的照顾,你和他根本无关。
她愣了。轻轻地说:他到底是我的父亲。没有他,如何有我?然后放下了电话。
那个秋天他一直出差在外地。每次打电话来她都说忙。他以为她会理解他,他以为他们俩已经是一家人,他以为他说什么她都会明白。
当然,那仅仅是他以为。
冬天来临的时候,她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简单:我无法面对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让照顾的男人。他当然争辩,但是很苍白。他也解释不了那样的话。他和她都是一类人,他们都知道有的时候,一句似乎无心的话,在对方心里,扎下一根刺,再也拔不出来了。
情人节的时候她照样收到很多巧克力。他也送了。他说好奇怪啊,城市里所有的超市仿佛都买不到〃好时〃。她笑:不奇怪,秋天的时候听朋友说,那种巧克力不知道什么原因,退出了中国市场,我们吃到的,是绝版呢。
巧克力不再出现,好时光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