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点头:“对,它们曾经跟不可一世的恐龙一同经历了一个繁荣昌盛的时期。可现在呢,恐龙早灭绝了,而它们还在顽强地生存和繁衍着。”
潜水器从海龟的头顶穿过,艾欣看着它那笨重的铠甲,说:“它的壳好重啊!”
冯格格说:“没有这张壳,它还活不到今天呢!”
刘月蓉跟冯天坐着潜水器才下海不久,蹦蹦鲸阿丫就寻了过来,像见到熟人似的,亲热地围着潜艇转来转去。
冯天说:“看到了吧,这就是胡子送给小鱼儿的蹦蹦鲸阿丫。”
刘月蓉问:“它看起来跟普通的海豚没什么两样啊?”
冯天说:“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他开启了眼前控制台上的某个开关,屏幕闪了两下,映出了海豚的身影,在进行了局部放大之后,蹦蹦鲸身体里的电脑装置便现了出来。
刘月蓉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冯天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数字,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几秒钟后,一大堆数据出现在屏幕上,全是有关海洋水质状况的指数。
“把自动取样机跟海豚的神经进行仿生连接,让它们代替考察人员工作……胡子这个发明相当不错!”冯天嘴里啧啧赞叹。
“这么说,廖岸得随时同蹦蹦鲸保持联系了?”
“他肯定是通过无线连接,跟蹦蹦鲸体内的DNA计算机进行信息交换的。”
刘月蓉眼睛亮了:“要这样的话,咱们不是也能通过这只海豚,跟廖岸取得联系吗?”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冯天说,“我前天已经给他发去了信息。按理说呢,他早就应该收到,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一直没给回。”
“你是说,是通过蹦蹦鲸身上的计算机网络发出去的信息?”
“对,我现在也跟它做了无线连接,通过它,可以跟胡子取得联系,除非是他故意在躲避我。”
刘月蓉笑了笑:“怎么会呢,你毕竟是他大哥啊!”
便在这时,他们看到前方两百米处,一个白色圆球状的潜水器开了过来,因为是透明的,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冯格格和艾欣正兴奋地冲他们摆手。吴平双手卡腰,正在看机器人丑丑操作机器。
冯天脸上闪过几丝笑意,说:“黄毛还是这么有玩性,连潜水器造得也跟个玩具似的。”
话才一出口,就见那个白色的圆球闪晃了几下,竟然慢慢变成了跟珊瑚一样的颜色。
冯天咦了声:“这倒是有点创意了!”
刘月蓉问:“他是怎么设计的?”
冯天道:“应该是吸波涂料的作用,但又吸取了某些海洋生物会巧妙伪装的特性,体色可以随时随地地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刘月蓉看着那个花色的“圆球”慢慢地接近,它就像是传说中老女巫手里的魔球,不断地变换着色泽,一大群五颜六色的神仙鱼围在它的上下,久久不肯离散。
蹦蹦鲸阿丫看到了艾欣在潜水器里边,便摇摆着尾鳍游过去,但那潜水器不时地变幻着颜色,让它觉得有些纳闷,竟不敢靠得太近。
两艘潜水器终于靠在了一起,一个像块青色的石头,一个像五彩球。四周有些阴暗,只能隐约看清神仙鱼(即刺盖鱼)的体色像荧光似的闪晃着。
艾欣把脸贴在探视孔上,向外张望:“喂,格格,你说这海底看上去像不像夜空?”
冯格格说:“像倒是像,就是太暗了,黑咕隆咚的。”
“那就当它是阴天好了,月亮和星星都躲着不肯出来。”艾欣笑了。
黄毛船长插嘴说:“放心吧,月亮会出来的。”
丑丑也应声虫样地说:“会出来的,会出来的。”
果然,他们看到远处星星点点,并越来越近。艾欣张大了嘴巴,发出了惊叹:“啊,原来海底下也有萤火虫吗?”
丑丑道:“海底里没有萤火虫,这是月亮鱼。”
“月亮鱼?”
那片星光越来越近,光华就像是会流动一般,有的像弯月,有的像斜月,有的像是镰刀月,有的像眉月,靠得最近的是椭圆形的光团。
艾欣和冯格格忍不住鼓掌:“啊,太美了。”
船长吴平问:“孩子们,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艾欣和冯格格一起点头,都嚷:“黄毛叔叔,你快说啊!”
吴平说:“我们请丑丑为大家做讲解。”
丑丑说:“丑丑愿意为你们效劳,丑丑是一名称职的讲解员。”它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屏幕上便出现了一条鱼的投影。它长得很离奇,体短而侧扁,背鳍和臀鳍相对着,高高竖起,尾鳍则短得可笑,像被人用刀切去了一样。
丑丑说:“这就是翻车鱼,游泳速度缓慢,身体周围常常附着许多发光的动物,所以一游动时身上就会发出明亮的光来,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轮明月,故而又有‘月亮鱼’的美名。”
艾欣说:“原来是这样啊,可为什么又叫翻车鱼呢?”
冯格格说:“你看它长得那样儿,头重脚轻的,不容易翻车才怪。”
艾欣咯咯笑了:“我看也像!”
船长吴平说:“孩子们,你们分析得很有道理。这翻车鱼之所以又叫头鱼,便是因为长了个大头,容易潜到深海里,可因为它游泳速度太慢,便常常被其他鱼类、海兽吞食掉。”
冯格格说:“那……它们早就应该灭种了啊?”
丑丑补充说:“月亮鱼不致灭绝的原因是因为它们拥有强大的繁殖力,一条雌鱼一次可产三亿个卵。”
艾欣叫了起来:“这么多啊,那……它不成了海洋里最会生孩子的鱼妈妈了吗?”
船长吴平点头:“是这样的,所以,就算是今天有很多同类翻了车,第二天还是会有很多‘月亮’在海底升起来,生命绵绵不息,生机依旧盎然。”
刘月蓉看着密密匝匝的月亮鱼聚集在四周,把海底布置得跟个舞台似的,也不禁有些迷醉。
那一大群穿着华丽的“神仙鱼”更像是在台上展示它们美丽的仪表似的,很优雅地游来游去。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现在觉得,这海底世界也许才是我们最向往的地方。平静、美丽、原始、自然……”
冯天正在查看屏幕上显示的数据,那正是从蹦蹦鲸阿丫身上的DNA计算机里提出来的。听了这话,他说:“可海洋里一样充满了险恶。比如说……海幽灵。”
刘月蓉说:“可它不是已经被消灭了吗?”
冯天说:“我们当然想把它们连根拔除,可是,隐患总是无处不在的。”他指着屏幕上的字符说,“根据上面所提供的信息,我怀疑胡子有了新的发现。”
刘月蓉说:“新的发现?难道……海幽灵又出现了?”
“或者是,它们当年根本就没被消灭干净。”冯天盯着屏幕,慢慢说,“我想,经过十年的时间,它们可能再一次复活了。”
复活?刘月蓉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当年他们三人跟海幽灵搏斗的惨状,心下一阵寒意。她的思绪一下子又飞回了从前,想到了月红临死前的情形。而自己和廖岸之间的悲剧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天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出海去,有些阴晦,风浪也急,但月红却拗起了性子,非要到胡子他们的考察船上去不可。刘月蓉因为手头有事,便只能跟她约好随后再去。
但是,在月红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后,不曾想吴平却找上门来了。
“月红不是去你们船上了吗,你怎么反倒进城了?”刘月蓉觉得很奇怪。
“去我那儿?没见到啊!”吴平皱起了眉头。
刘月蓉说:“那你们可能是错过了。”
那天,两人急匆匆地赶回去,但月红和廖岸却并没在船上等他们。听船上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一起乘汽艇出海去了,吴平试着想跟他们取得联系,但那条小艇上的所有通讯设备都关闭了。
吴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嘴里一个劲地嘟囔:“这是怎么回事,出海招呼也不打一声。”
刘月蓉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想起月红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也担心胡子会出事,所以,当吴平提出要出海找他们,便跟着跳上了小汽艇。
照着工作人员指点的方向开出了十几海里,四下找着,并询问了十多条船上的渔民,但没有人见到胡子和月红,两个人就好像跟船一起消失在空气里了。
找寻的过程中,他们又一次遇到了那艘打着“全球海洋联合开发集团”旗号的考察舰,陪同那些洋科学家的中国翻译告诉黄毛,一个小时前,他们看到一个大胡子男人和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驾着汽艇经过。他们好像在追赶一只受了伤的海豚。
“追赶海豚?”吴平跟刘月蓉面面相觑,心想,他俩不至于这么淘气吧?
当四个小时过去后,他们依旧没见到廖岸和月红的影子时,吴平再也耐不住了,通知了渔业暨野生动植物管理局。
二十分钟后,一架直升机飞临到这片海域的上空,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查,但整整两个小时过去后,依旧没有两人的踪影。刘月蓉终于哭出声来。
吴平竭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往坏处想,安慰刘月蓉说:“不会的,他们不会出事的。”说到后头,连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了。
他们在无奈的等待中煎熬着。
夕阳慢慢把天际涂红了,出海的大小船只都在返航,鸥鸟在码头上空盘旋,发出嘹亮的尖叫。他们的眼睛盯着海面,盼着能有奇迹发生,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任希望像夕阳一样,一点点地沉进了海底去。
当夜色染透了天空时,他们终于听到了马达声,借着月光,一艘汽艇慢慢靠近了考察船。
刘月蓉看见廖岸站在船头上,像个泥塑的像。她的眼睛猛地被刺痛了,月红没跟他站在一起,而是趴在了船板上。
吴平放下软索,滑下去,向月红扑去,却被廖岸一把抓住:“你不能碰她。”
刘月蓉听到吴平嘴里发出一声嘶吼,一拳打在了廖岸的肩头,他踉跄地退后几步,差点儿就跌进海里。但是,当吴平又一次靠近月红时,他自己却愣住了,身子一阵痉挛。
月红的脸色苍白,早就没了呼吸,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像豆腐一样,轻轻一动就会烂下来。
吴平呆呆地看着,猛地翻身爬起,一把揪住了廖岸:“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廖岸呼哧呼哧地喘息着,说了三个字:“海幽灵。”
“海幽灵?”吴平这才想到,月红的肌体正是受到了那种水华的腐蚀,“它不是……被消灭了吗?咱们亲眼看到的。”
“可有一处隐患我们没考虑到。”廖岸问,“你还记得那几只受了伤的海狮吗?”
海狮?吴平和刘月蓉听了这话,脑子里灵光一闪,都想起了在甲板上举行舞会的那个夜晚。他们就是在那晚发现海幽灵的——
在岸上的那几头海狮游过来了,它们围着海狮的尸体,嘴里发出婴儿似的哀鸣。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它们突然像遭到了电击似的,调头就蹿,嘴里发出的叫声便像破了的风箱,沉闷沙哑。
它们钻进海底,不见了。
……
吴平明白过来了:“你是说,那几头海狮身上就携带了海幽灵的病毒细菌?”
廖岸点头:“菌落钻进海狮的体内,已经变成了休眠或半休眠的孢囊,所以说,已经给这一带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吴平道:“这么说,月红她……”
廖岸说:“受菌落感染的三头海狮都死了,月红帮我处理它们的尸体时,出了点意外……”
三天后,月红的尸体被火化了,吴平一下子像是老下去十几岁。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已经坏死,再也不可能得到重生了。
这期间,刘月蓉一直没跟廖岸说话,等到月红入土为安后,她终于忍耐不住了。
“你告诉我,你和月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即便是过去了多年,刘月蓉依旧能够清晰地想起廖岸当时的神情。他憔悴的脸皮像被针刺了一下,抽搐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却没能发出音来。
刘月蓉忍不住冷笑:“你们还有兴致去追海豚,不是吗?别忘了,我是个女人,女人对这方面的事最敏感了。”
听了这话,廖岸明显一惊,刘月蓉瞧在眼里,心里感到一阵酸楚。这时候,她多想胡子能够大声地分辩,哪怕只是骗骗她也好,女人不就是喜欢男人哄吗?
可是胡子没有吱声,他像蔫了的茄子,任凭刘月蓉歇斯底里地质问,就是不开口。最后,刘月蓉打了他一记耳光,哭着跑开,脚下掠起一路的叶子。
那一天起,秋风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