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显然经常来,研究中心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们,时不时会和他打招呼。
三人一直走,穿过大厅,是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走廊,铁门一道一道地打开又合上,仿佛看押在里面的是怪兽,而不是人类——白粉墙,瓷砖地,寒亮阴郁,冰冷得近乎鬼气森森。
最后,包拯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手指按向指纹识别器,门“咔嗒”一声被打开。
推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房间中央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玻璃后面,是黑色的金属栏杆——牢房!
栏杆里的摆设很简单,也很洁净。四周是雪白的墙壁,阳光从墙上方的气窗里透射进来,配合着玻璃的反光效果,照得整个房间光影斑驳。沿着墙角摆放了一排绿色植物,其间偶尔几个白色的骨朵,非洲马蹄莲。
牢房的中央有一把红色的座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玻璃幕墙,专心的看着地上的马蹄莲,手上拿着纸笔认真地画着什么。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纸张,上面有铅笔绘制的马蹄莲速描……惟妙惟肖。
那人的背影纤瘦异常,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色的碎发,脖颈上一圈金属制,结构复杂的项圈显得很是刺目……
“吸音器?”白玉堂皱眉,这种金属吸音器是专门给囚犯戴的,结构复杂,一旦戴上后,需要运用金属切割器才能拿下来。戴着那个,无论你多大声地喊叫,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给他戴那个?”展昭有些恼怒地看包拯。牢房里的人清冷单薄,这样过了二十年么……好残忍。
包拯沉默了一会,说:“他就是用声音,杀死了那些人。不能说话的他,根本没有危险。”说着,打开了玻璃幕墙上的一扇玻璃门,带着两人,走进了幕墙与牢笼之间的内部观察室。
显然那玻璃幕墙是隔音的,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扰了正专心画画的人。那人转回头,看着进来的三个人。
他是个很白净的人,五官柔和,淡淡的雅致。也许是常年不见阳光,惨白的肤色让他显得很年轻,完全没有四十来岁人的样子。
目光逐个扫视进来的人,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眼神更是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看到包拯,扫过,没有反应。
看到随后走进来的白玉堂,他稍稍地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思考。
最后看到了展昭。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物般,目光一直追随着展昭。
“赵爵,我带孩子们来看看你。”包拯说话,“允文和启天的孩子。”
赵爵放下了手上的纸笔,走了过来,他走向牢门,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展昭看。
展昭也注视着他,感觉很是异样,他觉得赵爵的举动,特别是神情,不像是病了,而像是疯了,就是失去了自我意识的那种……
此时,赵爵已经走到了牢门前,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摸摸展昭的脸……
“啪!”
就在赵爵的手要接触到展昭脸颊的瞬间,白玉堂抬手就拍开了他的手。
“叮”地一声,一把小巧又尖锐的铅笔刀掉落在了地上,赵爵伸出的手指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谁说他没有危险的?”白玉堂冷冷地盯着赵爵,把展昭拉后了一步。
看看自己滴着血的手,赵爵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似乎是有些嗔怪的意思。
转身又走到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舔自己的伤口。
“他为什么要开枪打我大哥?”白玉堂问身边的包拯。
“……”包拯略作沉默,“杀人灭口。”
“什么意思?”白玉堂不解。
“第一个发现凶手是他的,就是你大哥!!”
……!……
“只是……”包拯补充,“你大哥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爵又拿起纸笔,开始画素描。
“走吧。”包拯转身,叫两人离开。
白玉堂注视着赵爵的一举一动突然觉得有些恶心,转身快步跟了出去。
展昭走在最后面,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赵爵的举动,那些画,铅笔刀……正当他想离开时,却见赵爵转回头对他微微笑了笑,伸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三人走出观察室,展昭拉住包拯:“我想看赵爵的病理报告。”
包拯点头:“可以,不过,你们的调查重点,最好从赵爵身上移开。”
………………
白玉堂和展昭都沉默了,赵爵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再出去给人暗示,或者给死者编号,那么,这次的数字案件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模仿犯罪?
好不容易显露出来的一些端倪,又变得混乱模糊起来。
………………
病理研究室里,展昭认真地看着赵爵的病理报告。
白玉堂在一边低头沉思。
包拯在走廊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好半天,展昭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有什么发现?”白玉堂立刻凑上前去。
展昭指着一串名字给他看:“这是当年,证实赵爵患有非受控性精神障碍的专家名单。”
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许彦勤。”
“许彦勤?”白玉堂一惊,“就是那个许教授?”
展昭点头,“如果没有这份专家证明,赵爵铁定会被判死刑!”
“猫儿!”白玉堂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案子连上了!”
展昭熟悉白玉堂的这种神情,每次有线索时,他都会这样。回头看看门外的包拯,展昭把白玉堂拉到近前,小声说:“那个赵爵,没有疯!他是装的。”
“你怎么知道?”白玉堂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
“那些画!”展昭低声解释道,“他的行为装得非常像,但是,那些散落的画,画于不同时期,底层的是先画好的,上层的是后画好的,越到上层,笔迹越凌乱。”
白玉堂想了想,“你是说,他在计划着什么,而最近,他越来越急躁?”
“或者说越来越激动。”展昭说着,有些为难地低下头。
“怎么了?猫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白玉堂问:“你不想让包局知道这件事?”
展昭犹豫:“我觉得赵爵相当危险,我怕这一切他都是有计划的,万一把包局卷进去……”
白玉堂轻拍他肩膀:“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自己来!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咬了咬嘴唇,展昭似是下定了决心,说:“我想……想让你哥见见赵爵。”
“……”白玉堂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的行为和表情太少了,我需要更多的细节来判断他的意图。”
白玉堂点头:“而我哥,是给予他突然刺激的最佳人选!”
展昭点头,“你哥好像并不排斥记起那段往事……我想给他催眠。”
白玉堂刚想说好,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大叫了一声:“不好!”
本来两人是在嘀嘀咕咕地咬耳朵,被白玉堂这一声吼,不止惊了展昭,还惊得门外的包拯差点把香烟吞下去。
“你吼什么?!”包拯气势汹汹闯进来。
白玉堂哭丧着脸问展昭:“猫儿,现在几点啦?”
展昭看表:“八点半。”
白玉堂用头撞墙:“死啦!我又把我哥忘在S。C。I。了……”
展昭和包拯同时静默,片刻后,两人抬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准备挨第二顿打吧……”
警局17楼,S。C。I。办公室门口。
白锦堂铁青着脸坐在行李箱上,看着组员们纷纷仓皇地下班,哪里像是下班,简直就是逃窜。
“臭小子!等会儿扒了你的皮!!”白锦堂盯着紧闭的电梯门碎碎念。
法医室的门打开,公孙一身便装走了出来,甩着车钥匙向电梯走去,眼角的余光瞥了白锦堂一眼,像在瞥一只死老鼠……
“喂!”白锦堂突然叫住他,“今晚让我住你家。”
“啥??”公孙一脸的震惊。
白锦堂理所当然地指指自己的行李:“无家可归!”
“呵,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公孙好笑地抱着胳膊站在电梯门口看他。
“人道主义!!”白锦堂答得天经地义。
“你可以去住宾馆。”公孙按下电梯的“下”键。
“要花钱的!”理直气壮,拿起行李跟上。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留你?”公孙把着电梯门不让他进。
白锦堂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公孙的面颊:“关系匪浅!”
眼看公孙眼里聚集起杀气,白锦堂忙又补充了一句,“我箱子里有一瓶86年份的波尔多红。”
…………………………
公孙考虑片刻后,放开了手。
白锦堂欢天喜地地进了电梯,没有注意到公孙的另一只手正插在兜里。
摸着锃亮的手术刀,公孙在心里说:“弄到没人的地方——毁尸灭迹!!”
数字凶手 22 窥伺
公孙的住所,在S市中心一幢高级公寓里。
本来,公孙是提议让白锦堂在车库暂住的,不料被那大耗子硬闯民宅成功,试图赶出……未果。
看着大摇大摆坐到自家沙发上的白锦堂,公孙磨牙,开始盘算怎么解决他。
“有杯子没有?”白锦堂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精装的葡萄酒——86年的波尔多红。
公孙转身,乖乖找杯子。
没错,白锦堂准确地找到了公孙唯一的弱点:美酒!!
第一眼看见公孙时,白锦堂就有种感觉,这是个喜欢酒的人。
果然,进入公孙家里,就见到精致的酒架和吧台,大量的美酒成了最好的装饰品,点缀着主题简约的室内陈设,就像这家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高贵而典雅。
白锦堂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S市的夜景尽收眼底。这片区域是本市高层住宅的集中地区,四周林立的高楼里灯火闪烁,犹如夜幕中的繁星点点,宁静而平和……
看着看着,白锦堂突然盯着正前方一幢高楼的某层,皱起了眉——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幢看来有些陈旧的老式高层建筑,十三层的某处窗户吸引了白锦堂的注意。黑洞洞的窗口,有一处白亮的光斑,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球,不怀好意地凝视着这里,那是……高倍望远镜的反光?
白锦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说:“不会吧……”
转身,就见公孙正蹲在壁橱前对比着几个杯子,似乎是固执地想要从满墙挂着的精致玻璃酒杯中,找出一个最合适的。
西装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公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袖口卷到肘部,不经意间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腕,白皙,精致……
察觉到了白锦堂的目光,公孙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只是简简单单地一瞥,微斜的凤目,长长的睫毛,轻薄淡雅的气质,完美的轮廓。如果说展昭的漂亮是一种沁人心脾的话,那么公孙就是一种耐人寻味了吧,展昭是纯净,公孙是冷艳。白锦堂突然觉得他俩有一些像,特别是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人担心。
“看什么?!”公孙皱眉问。
白锦堂寻思了一下,突然问:“公孙,最近有没有人骚扰你?”
“哈?”公孙一脸的不解,“什么意思?”
“比如说给你送花,打电话,写信什么的……”
“呯……”
白锦堂的话还没说完,公孙手上的杯子已经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猛地反应过来,公孙慌里慌张地去捡玻璃碎片。
白锦堂了然地扫视着房间,发现电话线早已被拔出了,丢在地上。
走上几步,拾起来插上:“怎么电话线都不插好……”
“不要!”公孙抢上一步就要拔出来,白锦堂一把将他搂住,亲昵地凑上去问:“是不是有人打电话骚扰你?”
“你……你怎么知道?”公孙的脸色苍白,惊慌地盯着白锦堂。
“男的女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公孙把白锦堂推开:“是……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
“说些什么?”
“……”公孙咬着下唇,“说……‘你是……我的’。”
“还有呢?”
“会……会送花……白的,百合花。”
“持续了多久?”
“一年左右。”
白锦堂无奈:“你怎么不告诉玉堂他们?你身边有得是警察吧?”
公孙皱眉:“以前只是偶尔会有,我也没太在意,只是这几天……变得很过分。”
“玉堂他们最近因为案子很忙,所以你想等过一阵子再说,是不是?”白锦堂拉着他走到窗边,“我也许能帮你解决了他。”
公孙不解地看他:“你怎么会知道?”
白锦堂笑:“我脑袋以前受过伤,做过一年的无菌封闭治疗。”
“什么?”公孙惊讶。
指指自己的脑袋,白锦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