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从无菌室里放出来,第一次看见白玉堂的时候,印象很深刻。小家伙当时只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到不行,还会很粘人地叫他哥哥,然后他就很喜欢他。后来发现隔壁的展昭也总是来,两个小东西成双成对的,一起叫他哥哥,感觉更加有趣了。自己离开后,回忆里的弟弟还是那个圆滚滚的小东西,可是几年后再回来见一眼,就发现弟弟突然长大了很多。
白锦堂和白家的关系很不好,用包拯的话来讲,好比白家人是虎,白锦堂是狼,有些匪气,白家的长辈都很忌讳。但是唯独白玉堂不,他还是很乖地叫他大哥,说什么听什么,偶尔还撒撒娇,所以白锦堂宠他。
初中的时候,白锦堂回来看白玉堂,发现他喜欢练搏击,就给他雇了几个高手来教,说练了总是好的,不止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喜欢的人。半年后白玉堂把来教他的人都打趴下了,就退了货,还说:“哥,你花多少钱请的?这么不经打,能退钱不?”
高中的时候,白玉堂迷上了打枪,白锦堂回来一趟,给他介绍了一个好的靶场,还给了他几把枪,只说了句:“别让人知道,练准了总是好的,反正你以后也要当警察。”白玉堂把枪用熟了,就又退了货,说:“哥,我要去住宿舍了,放家里不保险,老头子知道了肯定要发飙的。”
大学那会儿,白锦堂又回来了一趟,给白玉堂买了第一辆车,让他没事的时候别老闷在学校里,带着展昭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白玉堂用三年的时间把车开报废了,回头就说:“哥,这东西速度太慢了,我要去开飞机。”于是就去当了飞行员。
当兵回来后,白玉堂果然一点反抗也没有地就随了白家的愿去当了警察。白锦堂心里一直很不解,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不管是文才还是武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人中龙凤,干嘛一定要去当警察?又危险又麻烦,他可不信除暴安良什么的,他只想要唯一的弟弟活得开心幸福。但是白玉堂只是随便来了一句:“当什么无所谓。”于是他就给他买了台最顶级的跑车,可以开得和飞一样、真正能衬得起他这个弟弟的车,实在是看不得他开那些憋憋屈屈的警车。后来才发现,白玉堂倒并不是为了家人委屈自己什么的,而是因为——展昭。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白锦堂就知道,白玉堂不简单,最不简单的地方就是,他长大了,但不会让你们知道,谁都不了解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当然,除了展昭。
抬头看眼前站到自己对面,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弟弟,正沉声问自己:“什么叫你也是伦纳德家族的人。”
白锦堂失笑,一个人永远不可能把自己的本性完的掩饰起来,白玉堂也不例外,白家人都是虎,只是到了这一代,兄弟俩都是狼!
“先把他铐起来,抓着他很费劲!”白锦堂看了看自己手中还在挣扎的大胡子。
白玉堂站在原地没动,身边的展昭伸手拽了他一把:“你急什么?”
转脸看了看展昭,白玉堂有些泄气,但刚才的那种逼人的戾气还是敛去了,伸手从腰间拿出来手铐,给大胡子铐上,打电话叫马汉和赵虎开车来把人弄回去。
白锦堂看着白玉堂瞬间冷静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点了根烟,有意无意地将视线转向了一边的展昭。不出意料的,展昭正在盯着他看,仿佛是在看他心底究竟想的是什么。
对于展昭,白锦堂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非常喜欢,除了长相可爱,为人乖巧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一颗心完完全全向着白玉堂,比白家的那些长辈更宠爱他的小白,并且是保持白玉堂一直都如此从容淡定和自信的镇静剂。
白锦堂也疑惑过,以展昭的智慧学识,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为什么要呆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警局里浪费他的才智?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大的舞台。对于这方面的询问,展昭的回答要比白玉堂俏皮得多——最厉害的人并不一定要一个特定的舞台,而是走到哪里都是舞台。这之后,白锦堂第一次对这个温顺的书生另眼相看,他和白玉堂最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们都选择把自己的心放大,这样世界就会变小。哪里都一样能生活和施展才干,最重要的是他们一直都充满信心和自信,乐观到看见彼此就能满足,这远比世人眼里的成功要实惠得多。
等王朝马汉用一辆装甲车一样的押运车把大胡子弄走了,三人才又将视线挪回了彼此的身上。
白玉堂颇有几分紧张地盯着白锦堂,仿佛是怕他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似的。白锦堂实在是高兴的,因为他看到白玉堂的眼里只有担心,而没有怀疑或者不快,就好象他和展昭总会开玩笑说自己是黑手党,但却从没怀疑过自己真的干过坏事一样。
“要怎么说?”白锦堂将手中的烟掐灭,决定逗逗白玉堂,“不用进审讯室?这样问,我有权不回答的。”
果不其然,白玉堂脸上闪过一丝焦虑,还没开口,就听身边的展昭说:“大哥怎么这么见外呢,小白才不是那个意思!要是大哥不肯说,他也没办法呀,是吧?”
白锦堂摇头,白玉堂要是硬刀子,展昭就是软刀子,从某些角度讲,他的正义观比白玉堂要薄弱得多。展昭有自己的理论和思维方式,也有自己的正义,他的工作与其说是在伸张正义,不如说他是在看透人性,并且最大限度地维护白玉堂而已。展昭的脸色不善,倒不是因为自己可能是坏人,而是自己可能骗了白玉堂吧。
“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复杂。”白锦堂又想点烟,却被白玉堂抢了过去。
耸耸肩,白锦堂揉揉眉心,缓缓开口:“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入了伦纳德家族。”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对视了一眼,看着白锦堂,等他继续往下说。
“这事还要从我刚到意大利的那段时间说起。”白锦堂靠到车边,说,“那阵子……大概十八九的时候吧,我那天打工回家完了些,在街口看到两方人在打斗,一群人围攻一个年轻人……就是刚才你们见的伦纳德。”
“然后哥你就去帮忙了?”展昭问。
白锦堂挑挑眉:“伦纳德当时还很年轻,看着斯斯文文的,而且远了看黑头发,像是个中国人,我见人多欺负人少,就去帮了个忙。”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这点你随他,看到打架肯定帮人少的那方。
白玉堂叹了口气,问白锦堂:“那,后来呢?”
“我当时并没多想,还以为伦纳德是个学生,聊了聊觉得挺投缘,就交了朋友。”白锦堂习惯地摸出打火机在手中把玩着,这是前阵子公司送给他的,他很喜欢。沉默了一会儿,就接着道:“后来我们一帮人就一直在一起,还有双胞胎他们,开始做生意,伦纳德也在我们中间,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后来,生意做大了,突然有一天,伦纳德说他爸爸想见我。”白锦堂边说边摇头,“我当时以为他爸爸只是个普通的文员什么的……因为是在一家咖啡馆见的面。他说他们的家族是一个古老的家族,要收我入他们家,和伦纳德做亲兄弟,还说要让我的外文名字加上他的姓——伦纳德。”
“你答应了?”白玉堂睁大了眼。
“没有。”白锦堂摇头,“我谢绝了,起先也没怀疑,只当作是人家好意,但是后来,事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奇怪?”白玉堂和展昭同时问。
“我的公司受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阻力,生意很不顺,然后我就发现是有人在恶意阻挠,而且最麻烦的是,双胞胎被卷了进去,我的一帮兄弟也都受到了牵连。”白锦堂淡淡道,“伦纳德再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可能不是那么简单,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要保住我那几个兄弟,就只好进了他的家族。”
说到这里,白锦堂就不说了,抬头看着白玉堂的展昭。
两人显然听得还不是很过瘾,等了半天,白玉堂问:“就这么完了?”
白锦堂点头:“完了。”
“那,那你在意大利的事业,还有你和他们家族的事情……”白玉堂似乎是有些不信。
白锦堂苦笑:“我做的是正当生意,简直就是伦纳德家族的养老院。”
“什么意思?”两人又是同步。
“黑道混久了都会厌,不过这个职业不想一般的工种,没有福利也没有退休金,累了也没法歇下来,只能等死……所以给我做事的,都是前黑帮的成员。”
白玉堂和展昭有些说不出话来,大哥雇用的这些人还真是……难怪欧阳春这样的国际刑警都要关照他了,简直就是为全世界人民谋福利啊。
“你们也知道,拔了牙的蛇还是蛇。”白锦堂说得有几分无奈,“黑道过来的,难免身上有些气息,所以我也的确借用了一些伦纳德家族的力量来管理。”
“那他刚才说的……你也想知道的是什么?”白玉堂仍有很多的疑问。
“伦纳德和我做了十来年兄弟,我以前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晕倒。”白锦堂道,“我把过去的事情大致给他们讲了一下,他便很感兴趣,总说要查明真相。”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难怪白锦堂刚才会说伦纳德是拿他当幌子,显然,伦纳德家族对白锦堂会变得那么“优秀”,绝对很感兴趣。
重影凶手 22 似是而非
“大致的经过就是这样了。”白锦堂说完,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展昭,“还有什么想问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不是没有想问的,只是觉得问那时的往事,就像是给白锦堂伤口上撒盐似的。本来展昭一直都在想办法把白锦堂的记忆恢复过来,但是听他讲完自己的经历之后,觉得对于白锦堂来说,还是不要完全想起来比较好。
正这时,安全通道里走出了手拿一个公文袋的公孙。
“都站着干什么呢?”公孙走到近前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就看着三人问。
“咳……”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一声,抬头问公孙,“楼上怎么样了”
“ok了。”公孙晃了晃手上的袋子,“东西在这里了,不是国产货,先带回去找一下线索,楼上也没事了。”
展昭打开车门把阳阳接下来,对白玉堂使了个眼色。白玉堂点点头,回头看了白锦堂一眼。
白锦堂见白玉堂眼里有些歉意,跟小时候做了错事似的,有些哭笑不得,挑眉问他,“还站着干嘛?走啊。”
有些讪讪地摸摸头,白玉堂和展昭略带狼狈地跑进了电梯。
等三人走进了,公孙见白锦堂已经坐进了车里,就跟了上去。
“怎么了?脸色那么臭?”坐到副驾驶座上,公孙伸手轻轻掐了掐白锦堂的耳朵,“难得看你给两个小鬼脸色看啊。”
白锦堂没有说话,回过头来注视着公孙,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公孙愣了一阵后,抬手就一个直拳,不痛不痒地打在了白锦堂的胸口。
“呵……”白锦堂揉揉胸口,笑问,“饿不饿?去吃饭。”
“我要回警局!”公孙瞪他一眼。
无所谓地笑了笑,白锦堂淡淡来了句:“我等你。”便发动车子。
公孙低头看着袋子,等了一会儿,道:“我把这个交回去就去吃饭。”
白锦堂伸手摸他头发:“好……”
………………
按上关门键,展昭和白玉堂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相互望了一眼,都有些不好受。
洛阳抬头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了?做错事了呀?”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脸上都有些红,瞪着阳阳异口同声:“谁说的啊?”说完,又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洛阳一脸“明白了”的神情,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电梯门一开就跑出去找他的大胡子叔叔了。展昭和白玉堂又长长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病房里,大胡子躺在床上,脖子上缠着一层纱布,白驰正在用勺子给他喂水。
洛阳欢欢喜喜地跑进去,接过白驰手中的杯子和勺子,踮着脚给大胡子喂水。
“医生说要多喝些水。”白驰走到展昭身边,向门口张望了一下,“大哥呢?”
两人脸上的神色又难看了些,含糊道:“跟公孙回去了。”
“他可以说话了么?”展昭赶快转移话题,看着大胡子问白驰。
“已经可以了,伤口大概一个礼拜就能复原,这期间说话会有些疼。”
见大胡子眼含幸福地就着阳阳递过来的勺子喝水,展昭和白玉堂也不想打断他,就搬了把凳子坐在一边,等他喝完。
很快一杯水就见底了,大胡子转过脸来看两人,张了张嘴,“出什么事了?”
没有了变声器的干扰,大胡子生平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