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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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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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恪靖打量元孝矩的时候,元孝矩也定定看着这个大病初愈的女儿。他对她不是没有愧疚,在得知她得病的那一刻,他就想快点办完手头的工作前往太子府探望女儿一面,只是……

    身为朝廷官员,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在家事和国事面前,他选择了国事,也注定要亏欠这个唯一的女儿。

    事实上,他已经不止一次亏欠过自己的女儿了,从小元氏就由妻子一手拉扯大,包括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也从未让他插手,为的就是让他安心处理朝廷或者地方事。直到正妻在离去的那一天郑重把女儿托付给他,要他好生照顾,他才从女儿那双对他充满了陌生疏离的眼眸中,惊觉忙碌的生活让他与自己的女儿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答应了的事,最后还是未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这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一辈子的无奈。

    所以当他看到今日,于大殿上舞剑的那个女子时,他都在默默问自己,这人是否就是流着自己血液的女儿。因为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会舞剑。

    “阿媛会怪为父心狠吗?”

    颤抖疲惫的嗓音和苍老的面庞,恪靖忆起在她还是公主时,父皇就把她召到他殿里去过。

    她记得那夜,月儿很大很圆,夜风也很和煦,然而即使她身上披了外套,也还是觉得冷,是彻骨的冷,和对未来的未知的冷。

    在她拜见大清康熙帝时,她的父皇也是以这种苍老的口吻问她相同的问题。

    你会怪父皇心狠吗?

    当时,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样问她。

    怪吗?那一刻,她动容了,也确实不怪了,在路上她满心的怨恨,满心的不甘,到最后因他的一句话,让她所有的怨、所以的恨、所有的不满,悉数烟消云散。

    在昏黄的烛光下,她瞅着他模糊的侧颜,第一次发觉那个行事雷厉风行、英勇果敢,又集天下宠荣于一身的男子,在褪去明黄色龙袍,摘下通天冠后,其实也是个拥有一颗爱子女的心的平凡父亲。

    而那个时候,她就因为那句话,戴着黄金的凤冠,披着一袭火红的霞帔,在仪仗队的吹打下向着她未知的地方去。

    可是……

    “你还是怪为父的……”元孝矩长叹了口气,本就沧桑的脸上更显老了,“也对,从你嫁给太子之后,我就没来看过你,你怨为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我欠你太多……今日的这种局面,也是我一手造成,怨不得谁,看到你身体好转,为父……也放心了。”

    放下戒备的姿态,恪靖垂了眼,说:“父亲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吗?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孩儿先行告退了。”

    “阿媛!对不起……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前进的脚步在略微的停滞后继续往前行,风迎面而过,臂弯的画帛被吹得飞了起来。恪靖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故意忽略背后那两道透着悲伤的目光。

    走到宫外,正看到靠在马车上打盹的车夫,她停下脚步,整理了下仪容走上前。

    “娘娘不等结束吗?”车夫李伯是被恪靖拍醒的,春光绵绵,暖意融融,阳光打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只想睡觉。他想着宴席不会那么快结束,就眯了一会儿,不料被太子妃撞见他打盹。

    他在东宫也算是年长的下人了,虽然只是个赶马车的,但是他兢兢业业服侍那么久,加上年长,在宫内也受人的尊重,只是人老了,有些时候也受不住,就像这春日,春眠不觉晓。若是被太子看到,还不会怎么样,可发现他打盹的人是太子妃,整个东宫唯一一个脾气差的主,也就意味着……

    恪靖跨上马车,没说什么就钻进了车厢。

    李伯更提心吊胆了,正襟危坐驾着马鞭,就怕一个不小心,又得罪这高贵的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东宫,恪靖在进门前说了句“好好休息,半个时辰后去接太子他们”,就留下内心无比纠结的李伯,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伯,怎么了呢,还杵在这儿?”

    李伯慢慢转过头,看着穿粗衣衫的家丁,带着颤音问:“阿福,太子妃……没有生老奴的气?”

    阿福摸摸脑门,回忆着说:“没看到她生气啊,怎么了?”

    “阿福,我不用被遣送回老家了,”李伯喜极而泣,抓着阿福的肩膀前后摇晃道,“小花这个月的药材费,有了!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李伯您别晃我呀,哎哟喂,晃得我头晕。”

    “呜呜……”

    “慢点慢点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穿过拱门,恪靖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气得双颊鼓鼓的春苑,秋棠抱臂靠着柱子,淡漠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秋棠最先看到恪靖进来,而冲上去迎接的是春苑。

    “娘娘,夏花……”

    恪靖抬了抬手,只一个名字,她就知道这两人为何而生气。不过有一点,连秋棠都被夏花给气得不在同一屋檐下,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那般简单。

    她提起裙摆,不动声色地进到屋里,见到恪靖进去,春苑一改之前的生气,神情变得轻松而舒爽。

    只要太子妃回来,那小蹄子就有的好看了!

    踏进凤栖苑的客厅,恪靖瞥见散落在地上的药草,只一眼她就知道,这药是水姒心专门给她配的。恪靖想起一直以来都是夏花煎药给她送药过来,想必是春苑去水姒心那儿抓药回来被她撞见而发生了口角吧。

    “这么美味的水晶糕给病秧子吃,真是浪费!”夏花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依稀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春苑气得脸色都变了,太子妃不计前嫌地接纳她已经好多次,这骚蹄子还是这么犯贱!贱。人果然就是矫情,就跟狗永远改不了□□的个性一样!她想教训一下夏花,却被恪靖一把拉住。

    『娘娘……』

    恪靖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悄无声息地走到夏花身后。

    “既然那么好吃,就全都赏给你了吧。”

    水晶糕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夏花腾地站起身,目光直直望着站在面前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就跟戏剧变脸那样。瞥到恪靖身后的春苑,夏花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毒,急急把嘴里的水晶糕吞进肚里。

    “娘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用以遮掩证据,却眼睁睁看到恪靖朝她走来。

    “娘娘……”

    恪靖不理她,径自拎着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夏花,“喝口水吧,吃了那么多糕点,不渴么?”

    夏花这回是真怕了,跟以前那个不顺心就对着下人拳打脚踢的元氏比起来,此刻平静的她更让人惊惧。若是以前,自己顶多也就挨几下过去了,可现在的元氏就是因为没什么情绪波动,让人揣测不到她的心理,所以才不晓得接下去该出什么招。

    夏花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被狗咬过一次,那条狗在看到她时一点叫声也没有,而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那时她还以为狗喜欢她逗它玩来着,想不到下一秒就她被狗扑了还狠狠咬了口。

    至此她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怔怔望着端了杯茶水的女子,夏花觉得她当年的那种被狗咬过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怎么不喝?”恪靖笑看着她,把茶杯更向前靠了靠,说,“茶水还是早上备下的,虽然冷掉了,也能作为应急之用。”

    猛地回过神,夏花的神色已经复杂到不知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了。额上沁出细细的冷汗,她颤颤巍巍地从恪靖手中接过茶杯,迟迟不喝,那惊恐的表情反倒像是盯着随时能让她毙命的毒物。

    “姐姐,您在吗?”门外传来云昭训的声音,她站在日光下,踮着脚尖朝门里望,“妹妹听说姐姐不舒服,所以特地回来看看。”

    她话音刚落,屋内传来杯子摔碎的清脆响声,和自己的侍女对望了眼,云昭训急急冲进凤栖苑,看到的是那挺直的背影。地上倒了个丫鬟装扮的女子,蜷缩着身体,脸色发白。她看到面前的女子微微偏过头,侧眸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日光穿过木窗格子照着恪靖的侧脸,却让云昭训觉得在元氏周身似乎罩了个透明的罩子,让那光进不得,亦不能柔化她冷冽的神色。

    云昭训突然打了个冷颤,明明之前在太阳底下晒过一阵子,身上暖烘烘的,此刻除了冷还是冷。

    “妹妹,麻烦你帮本宫宣一下太医。”恪靖冷然道。
第十六章 :
    太医来了,夏花被安置在恪靖的床上,她还处在昏迷当中。太医坐在床头,隔着一块布搭在夏花的手腕上,花白的眉毛纠结在一块儿。

    云昭训站在一边,细细观察着恪靖脸上的表情,然而好一会儿过去了,除了冰冷还是冰冷,就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怎么冷怎么来。

    太医起身,云昭训这才把目光转到年迈的太医身上。对于进来时她所见的那幕,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

    “回娘娘的话,夏姑娘只是受惊过度昏迷,并无大碍。”太医卑躬屈膝地报告最后的结果。

    恪靖点点头,“嗯,知道了,一会儿让秋棠打赏给你。”

    太医站了会儿,思忖了些时间才决定开口,“不过有一件事,不知老奴当讲不当讲。”得到恪靖的允准,他再次叩了叩首,说,“夏姑娘已怀有半个月的身孕,虽然胎儿的脉相微弱,但老奴可以确定那是个健康的孩子,孕妇前三个月忌受惊,不然对胎儿的生长不好。”

    什么?!怀孕?!春苑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夏花,脸上的表情可丰富着了。她是又气又替夏花感到不耻,夏花只比她年长一岁,皇宫对于丫鬟的规定是到了年龄,会让她带着做工所得的俸禄出宫,接下去的人生由她自己规划。当然也有为了主子不愿离开的丫鬟,而最后的姻缘自然是由主子安排。

    夏花一没到出宫的年龄,二太子妃也没替她找过好人家,她却突然怀了孕,不用多想就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只是觉得夏花讨厌而已,平日发个骚也顶多在夏花背后啐她一口,想不到这人竟然除了让她有讨厌的情绪还能有厌恶感。

    这人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会做出这种苟合之事?幸亏被太医查出来,不然连太子妃都会被蒙在鼓里。

    “哦?”恪靖看向还昏迷的夏花,嘴角微翘。似乎对于这种事,她并没有怎么个意外。

    “或者老奴可以配几副药,煎好后给夏姑娘喝。”太医不愧是宫中的老人,懂得察言观色,所以恪靖一个语调上扬的“哦”字,他就顺着杆子上去了。

    “本宫有说要打掉孩子吗?”

    老太医愣住了,细细回想方才的场景,发现她确实没有说要打掉孩子的意思。难道不是打掉孩子吗?宫廷出了这种丑事,还要留着?

    恪靖转向满脸愕然的太医,双手背到身后,“孩子是无辜的,为何要打掉?即使孩子他娘有罪,这个罪也该由大人来承担,与孩子,何干?太医,医者父母心哪。”

    “这……”太医迷糊了,直觉告诉他太子妃的话有理,可有理归有理,他长年行走在宫廷间,后宫所发生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由最开始的心惊到渐渐接受直到现在的麻木,以后每一次的场景,他都能面不改色、稳如泰山地执行所接到的命令,甚至隐隐觉得不把孩子打掉才是奇怪的。

    难道,是他错了么?他都错了那么久了么?

    恪靖做了个挥手的姿势,说:“你下去吧,记得给本宫配一些安胎药来,不要次的,要最好的。”

    太医迟疑着,最后还是应答了退身出去。出到宫外,他对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看了良久,沉重叹了口气离开。

    原以为他已经摸清了后宫的规矩,想不到今天这一遭还是让他惊觉他没有摸清。

    后宫是非多,世人皆叹荣华富贵都在深宫大院,所以就算是挤破了脑袋也要挤进来,殊不知这些荣华富贵的背后是惨痛的乃至赔了生命的代价。

    不过今日太子妃的那番话倒是提醒了他:医者父母心。

    那都是被他遗忘的豪言壮志了。因为在良心和生存面前,他选择了后者,在夹缝中生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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