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无时无刻不想着玩。
手塚看向流川枫,无声地征询他这寿星的意见。
流川枫点了点头。
海滩离小区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周末这个海滩上都会有乐队表演,今天也不例外,手塚他们到达时,一个打扮嬉皮的地下乐队已经开始在绚丽的舞台上唱起了英文歌,精彩的乐队伴奏和主唱独特的嗓音吸引了很多周围的居民和游客驻足围观。
秀一郎挥舞着手塚给他买的荧光棒跟一群新认识的孩子扎堆朝着舞台方向大声呼喊。
流川枫和手塚却没兴趣凑热闹,两人并肩坐在人烟稀疏的沙滩上,流川枫双手抱膝,弓着背把脸贴着膝盖上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手塚随意地伸直腿,身体微微后仰,双肘撑在沙上仰望无垠夜空。
沁凉的海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他们都没有去管,四周再热闹也无法叫他们侧目,两人望着大海和夜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灿烂夺目的烟花终于燃放,砰地一声声巨响,瞬间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大海,还照亮了两人的脸。
在一片嘈杂的喧闹声中,流川枫的眼睛仍望着大海,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和秀一郎拉我一起去看棒球赛,谢谢你请我吃寿司,谢谢你请我到你家做客,谢谢你帮我拿枕头盖毯子,谢谢你做饭、烤蛋糕给我吃……谢谢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我冷漠或怜悯,谢谢你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安静地陪着我……
等了一会儿,手塚仍然静静的,流川枫扭头看他一眼。他仰头望着烟花从绽放到熄灭,既不感到欣喜也没有发出任何惊叹的声音,神色漠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眉宇间却有一抹与他年纪不符的淡淡沧桑。
那种感觉,就好像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光哥哥,流川哥哥,回去吃蛋糕了!”当所有烟花熄灭,夜空恢复沉寂,秀一郎跑过来拽他们两个。
手塚拍着身上的沙子站起来,流川枫却因为屈膝坐太久腿有点麻,秀一郎力气小怎么使劲都拉不动他,手塚见状,想也没想就伸手拽住了流川枫的手腕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手塚表面看起来冷冷的,没想到他的手却特别温暖。流川枫黑漆漆的眸子看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应该礼貌地说声谢谢,踌躇间,手塚却已经毫不在意地松开手,转身离去。
回到手塚家,秀一郎把从家里摸出来的蛋糕专用蜡烛一根根插到蛋糕上,“流川哥哥,你几岁啊?”
“十二。”
“十二……好了,刚好十二根。”
手塚找出打火机点燃蜡烛,然后把灯关了。
秀一郎笑嘻嘻地拍掌唱起生日歌来,手塚在他的催促下也跟着唱了两句,烛火摇曳中,他们的脸有些失真,流川枫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手机带在身上,一整天都没有响过。看来妈妈还是忘记了,才认识不久的两个人却为他庆祝生日……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哥哥,许愿吹蜡烛吧~”
流川枫从来不相信神佛,也不喜欢许愿这样无聊的事情,可是在秀一郎满脸的期许中以及手塚沉静的注视下,他还是说缓缓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一句希望明年还能吃到蛋糕,然后睁开眼睛轻轻吹灭了蛋糕上十二根蜡烛。
照片
流川枫的生日过后,秀一郎学校马上要进行考试了,他每天被他妈押着恶补功课,没空再跟着手塚和流川枫屁股后面转。
少了他这个聒噪热情的纽带在中间作用,手塚和流川枫的关系一直停留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阶段。每次碰见,手塚都会跟流川枫打招呼,流川枫也会点头回个礼,除了几句客套的淡淡寒暄,没有太多话说。
他们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然而,还是有一些东西悄悄改变了。
每次坐公车,两人不再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而是并肩站立。
手塚观察到流川枫对后门窗边那个单人椅的偏爱后,每次乘车他都习惯性地占两个位子,然后默默地把流川枫喜欢的那个让给他。
流川枫从来不说感谢,他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却柔和了许多。他听从手塚的劝说,不再天天在车上打瞌睡,而是听着歌看窗外的风景。
应了中国某位诗人写的那样,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他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凉风将他的头发一飘一飘的那个画面,以及手塚坚毅沉静的侧脸,都成了车上一干不同年龄层的女性们枯燥乘车时光中美不胜收的风景。
在小区的体育中心,他们也不再独行侠似的自顾自打球,两人有时会一起做俯卧撑,有时会一起做拉伸运动,有时还会一起跑步……流川枫好胜,每次都咬紧牙关想要胜过手塚,手塚也不甘示弱,两人不说什么,暗地里却把每次体育锻炼都当成比赛,无声地较量着。
那个学期,手塚的个头蹭蹭往上长,到寒假时整整长高了五公分。他十分高兴,同时又有些郁闷,因为流川枫也没停止长个,手塚现在是168,流川枫却已经超过了170,约莫有172、173的样子。
手塚少年一边继续增高事业,一边偷偷观察流川枫,疑惑地想,他到底是怎么长这么高的?看他平时吃的也不是很有营养啊……难道是遗传因素?自己不会一辈子比他矮吧?(事实上,乃的恐慌是对滴=。=)
寒假,手塚的父母回来了,在家陪他过了半个月,然后带他去乡下的爷爷家小住。
流川枫妈妈寒假也有演出,团里在全国进行新年巡演,她这次却没有带上流川枫,“马上就要下雪了,你就呆在家里吧。”
“哦。”流川枫神色不变,看也不看她一眼,专注地翻着手里的体育杂志。
流川妈妈从进门就感觉到她这次回来,儿子对她更冷淡了。她知道原因,却没办法对他说,抱歉,妈妈忘了你的生日,妈妈错了,原谅妈妈吧。冷漠强硬的面具用太久,她已经不习惯对人柔软。
“我给你买了一个跑步机。”弹完一首曲子,流川妈妈说。
流川枫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妈妈。
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眸的注视下,流川妈妈莫名有种被看穿的不自在,她轻咳一声说:“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用。”
“哦……”流川枫低下头继续看杂志,紧绷的脸却不由地缓和了一点点。
流川妈妈瞥他一眼,问了一些学习和篮球上的事,然后不动声色地蹦出一句,“你和餐厅老板家的儿子关系很好?”
餐厅老板家的儿子……哦,秀一郎。
流川枫呆了一下,点头。
“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男孩,他是你朋友?”
戴眼镜的男孩……
朋友……
流川枫愣了一下,想起几个月前看完棒球赛后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淡淡嗯一声,然后疑惑地看着他妈,她突然问这些干什么?
她却没再继续那个话题,上楼整理行李去了。
手塚去乡下迟迟不归,秀一郎很想念他,天天跟流川枫念叨,“光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光哥哥到底哪天回来……”
流川枫被他吵得头痛,这种事他怎么会知道?
后来也不知道秀一郎从哪打听到手塚爷爷家的电话,在店里给手塚打电话,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快挂电话时他才想起来问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光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后天就回来,真的吗?太好了,我好想你啊,流川哥哥也很想你喔……”
坐在一旁吃完晚饭正犯困的流川枫闻言瞪圆了眼,他什么时候想他了?!
“光哥哥,我没有骗你,不信让流川哥哥跟你讲电话。”秀一郎说着就把手机递给流川枫。
流川枫却把那只手机视作炸弹般一脸悚然,怎么都不肯接。
秀一郎嬉笑着干脆自己把话筒贴到了流川枫的耳边。
“快说句话啊!”秀一郎催促道。
流川枫的嘴巴窘迫地张了又合好几次,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喂……”
手塚听流川枫的声音就知道他肯定在别扭,其实对于和他通电话这件事他也挺不自在,可是总不能一言不发就挂了电话吧?太失礼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先开口,“最近还好吗?”
“嗯……”
“在秀一郎家?”
“嗯……”
“有没有吃晚饭?”
“嗯……”
“最近有去锻炼吗?”
“嗯……”
几个回合下来,手塚实在找不到话题了,流川枫又只发出音节词。他心想自己主动说了这么多话应该够礼貌的了吧,于是他淡淡说了再见后就结束了通话。
耳朵贴在话筒背上偷听的秀一郎几乎要吐血身亡,流川哥哥和光哥哥他们真的是朋友吗,他们不会是很讨厌对方吧?他们两个一起出现时,空气里流动那些淡粉色泡泡都是假的吗,凭借看BL漫画一年的经验,他明明闻到了JQ的味道啊……(孩子,乃是穿越来的吧,乃也太早熟了!==)
手塚回来的前夜,天空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翌日,小区里一片雪白。
一大早流川枫就被秀一郎叫醒去在小区口堆雪人。两人堆好身体,还没来得及做脑袋,手塚就回来了。他父母直接从爷爷家飞大阪,他是一个人坐计程车回来的。
“光哥哥——”秀一郎一看到他就兴奋地扑了上去。
他热情的欢迎稍微驱散了手塚心中因为和分母分离而产生的伤感,他脸上露出淡笑,摸摸秀一郎的头发,然后抬头看向站在雪人身边的流川枫。
两人视线交接,如常点个头算是打招呼。
“光哥哥,你快回家放好行李,然后跟我们一起堆雪人吧~”秀一郎嚷嚷道。
“好……”
堆好雪人,秀一郎又嚷着要拍照,跑回家去拿相机。
手塚和流川枫一左一右守在雪人身边默默无语。北风咻咻地刮在脸上,又冷又痛。流川枫迷迷糊糊地跟秀一郎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厚毛衣,此时被冷风一吹,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
手塚皱眉道:“你快回家穿件外套吧。”
流川枫摇头,坚持等秀一郎回来拍了照再回去。
谁知秀一郎今天是偷偷出来玩,回去时被他妈妈逮了个正着,扣在家里做作业,任凭他怎么哭叫就是不肯放他出来了。
秀一郎爸爸带着相机过来告诉流川枫和手塚这个情况,流川枫哦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
秀一郎爸爸喊住他,扬扬手里的相机,“不是要拍照吗?”
流川枫回头看着手塚,手塚则看向秀一郎爸爸,沉吟几秒,他说:“那就拍一张吧。”
雪人圆鼓鼓的,十分可爱,它红艳艳的围巾是手塚的,黑漆漆的眼珠是流川枫毛衣袖子上的两枚钉扣,两条细长的胳膊是秀一郎捡来的两根树杈,嘴巴则是一块弯弯扁扁的小石头。
手塚和流川枫都没有多少拍照的经验,两人姿态有些僵硬地站在他们三个合力堆好的雪人身边,表情更加僵硬地看向秀一郎爸爸举着的相机。
“朝雪人靠拢一点~”秀一郎爸爸冲他们喊道。
手塚和流川枫挪了一点点。
“再靠拢一点~”
两人又挪了一点点。
“好了,两位小帅哥,我们这就照了,笑一个~”秀一郎爸爸又喊道。
手塚和流川枫表情不变。
“笑一个啊,这么严肃做什么!”
两人的表情还是不变。
秀一郎爸爸挫败地垮了垮脸,“算了,你们一起喊cheese吧~”
两人默了几秒,在秀一郎爸爸不耐烦地催促下,低声喊道:“cheese……”
几天后,秀一郎一家去泡温泉时拍了不少照片,他爸爸去照相馆把整卷胶卷洗出来,才想起给那两个孩子拍过那么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人的头发都被风吹得飘扬起来,他们身后雪白的背景衬得两人越发清隽秀气,嘴巴微张说着喜庆的拍照台词,脸上却不带丝毫笑意,淡漠的表情让人看一眼就不由自主打寒战,然后用双臂使劲搓自己的胳膊,妈呀,好冷……简直比厚厚的积雪还冷。
秀一郎爸爸忘了洗双份,后来再去找胶卷准备再洗一份,胶卷却离奇地找不到了。秀一郎遵照父命,把照片带到手塚和流川枫面前,问他们,“这张照片给谁啊?”
手塚和流川枫看一眼那张照片,然后对视一眼。
“你留着吧。”
“我不要。”
两人几乎是同一秒出声。
他们的意思一致,把照片给对方。不过手塚显然比较温和,而流川枫的态度相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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