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毓宁一愣,成串的泪珠就这样掉落下来。
难道,她尽了全力,还是逃不出他们阎家的掌控?她的孩子……终究是落在他们手上!?
“怎么,还很疼吗?”他慌了手脚,口气紧绷,“我马上叫医生来!”
“不……不用。”她眨眨眼睫,用力把眼泪逼回去。她一定要冷静,才能跟他周旋到底。
“你确定?”阎毁拧眉。她看起来面无血色,像是随时会再晕过去似的,叫他怎么放心!?
“我……”她无助地环顾四周,也不晓得自己在寻找什么。
躺在床上的她、一如毫无战斗力的残兵败将,她要如何扭转颓势?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要什么?”
“水……”她眼睛一亮,看到茶几上有她想要的东西,“水果……”那个“刀”字哽在她喉间。
“耶?”阎毁觉得不可思议,“你想吃水果?”
转念一想,也对,女人生产很辛苦的,元气大伤,当然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这里有葡萄、草莓、苹果、奇异果……”他热心地把整个水果篮拎过米,任她挑选。
岳毓宁摇头,嘴唇轻颤,“我……我只要苹果……”削苹果要用到水果刀!事实上,她要的只是那把刀子!
“好吧!你等一下。”他二话不说,拿起苹果,削皮去核,手法虽不熟练,却挺敏捷流畅。
岳毓宁水眸迷惘地凝睇著他。
怎么可能?!冷酷无情的霸主,竟坐在这里帮她削苹果!?她是不是还在昏迷不醒,作著诡异的迷梦啊?
“喏。”他以刀子劫了一小片苹果,送到她嘴边。
岳毓宁没有张口,她渴望的眸光盯著那把水果刀,手也大胆伸了出去。
他的黑瞳跳动著问号。她不是要苹果吗!?突然,他咧嘴笑了,那是充满苦涩的一笑。
“你要刀子是吧?”他把刀柄反转过来,递给了她,“喏,给你。”
岳毓宁没有否认,更没有拒绝,她用颤抖的手毅然接过那把水果刀,刀锋闪著冷芒。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把刀子给她?算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懂过这个从来不按牌理出脾的家伙,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去懂!
把心一横,她手中的刀刃直向他心口刺,那坚定的力道,戳破了他上衣的布料,也随时能捅进他的心脏。
“你真的这么恨我?”不躲不闪,他只是直勾勾地瞅著她,黑瞳幽合,嗓音低哑沉痛。
岳毓宁咬住下唇,眼泪忍不住滑落苍白的脸颊。
他闭目低叹,又好气又好笑,“蠢女人,你是想用刀捅死我,还是要用你的眼泪淹死我啊?”
“你……可恶!”她一使力,在他肌肤划出一道血痕,这却让她眼角的泪掉得更凶更急。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她悲切地指控,声音哽咽,“你折磨得我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逼我动手不可!?”
“小宁……”
她狂乱甩头,刀锋始终抵在他心口,“我要你答应,永远不再骚扰我们母子,我的孩子姓岳,不姓阎!”
“不行。”血液自他胸口汩汩渗了出来,他面不改色,眸光执著坚定地回视著她。
“你别逼我!”她浑身颤抖,强大的绝望快把她逼疯了,“别以为我下不了手,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我也一样。”阎毁脱口而出,“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岳毓宁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
“你可以把我杀了,但我绝不会放弃你跟孩子。”阎毁直视她的双眼,语气是一贯的霸道强硬。“你们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视的人,我宁可失去生命,也不能失去你们。”
说出来了!呼……没有他想像中那么肉麻、那么难以启齿嘛!
岳毓宁瞠眸,脑海瞬间乱作一团,心跳快得不正常。
这……他……这不会是真的!
“骗人!”她掀动唇瓣,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两个字。
“我何必骗你?”俊眉微拧,他的声音低沉瘩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我要不是爱你爱惨了,又怎会苦苦缠著你?”
岳毓宁呆了一呆,泪如泉涌。
这个时候才跟她说爱,会不会太迟了一些!?伤痕累累的她,要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你说……你讨厌我!”她心中一酸,委屈极了,“你在二十年前就开始讨厌我了!”
“不是的!我只是不愿承认……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他凝著俊容,气自己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你……”岳毓宁泪汪汪地瞪著他,回想起自己是如何被对待,她实在是无法释怀。
“你骗人!你是个大骗子!”她声泪俱下,忍不住跟他呕气。
“没错,我是个骗子!我最想骗的人,是我自己!”被她的眼泪搞得心烦气躁,他不由得口气紧绷。“我以为,只要我能狠下心折磨你,我就可以摆脱对你的感情!没错,我是个自欺欺人的大骗子!我一直骗自己说,我是讨厌你的,我迷恋的只是你的身体,我迟早会厌倦你!”
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
他咬牙道:“岳毓宁,二十年前你就把我的心偷走了!我根本就不能没有你,你懂了吗?”
岳毓宁眨著泪盈盈的大眼,小嘴一瘪:心中又甜蜜又苦涩,“你……你那么凶干嘛!?”
讨厌啦!他那是什么语气!?他是在向她表白心迹,还是在跟她吵架?他欺负她欺负得还不够吗?这个时候还要凶她!?
“我又没叫你……喜欢我!”她怎那么倒楣?别人谈恋爱不都是甜甜蜜蜜的?她却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
不行!她才不要继续忍受这个混蛋家伙!她已经受够了他的专横霸道、不近人情!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以后我也不要再看到你!”无视心中的揪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决地说:“我拜托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来骚扰我了,我只想跟孩子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
“小宁……”
她以为他又想威胁她了,气得声音颤抖,“你手上有我们欢爱的录影带,对吗?你想公开就公开好了,随便你!”
阎毁苦笑,“如果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录影带,我只是吓唬你的,你相信吗?”
什么!?他害她日夜担心自己会成为A片女主角,结果,这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岳毓宁胸口剧烈起伏,气愤自己被要之余,竟也升起了一丝希望——难道说,这混蛋并没有真的坏到无可救药!?
“谭永赫的事……”似是看出她心中的疑问,他主动解释,“他的公司恶性倒闭、他父亲炒股票赔钱、母亲在赌船上狂输一栋别墅……我承认,是我妒忌他跟你通电话,才会这样恶整他。”
果然!岳毓宁恶狠狠地瞪他,这可恶的家伙还要害死多少人啊?幸好永赫吉人天相,没有丢了性命……
“但是,他发生车祸的事,完全与我无关。”阎毁坦然迎向她批判的目光,“那不是我干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幸好,她所爱的人并不是真的那么坏!
深吸了口气,她试著调适心情,将自己抽离,而不是深陷进去。
她现在有一个孩子,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必须以孩子的幸福为优先考量,不能感情用事,就算她的心仍是会为他牵动、就算日后她会为思念所苦、就算这辈子她都无法爱上别的男人,她也认了!
“你说完了吗?”逼自己狠著心肠,她的语调冷漠疏远,“我跟你之间,就到此为止!”
“不!”大手扣住她的肩膀,他激动地摇晃她,“这不是结束,是开始!小宁,我们重新开始!”
“放……手!”被他狂烈的霸气骇了一跳,岳毓宁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仿佛这样能阻止他乱来。
“不放!绝对不放!死都不放!”无视她手上的利器,阎毁执狂地把她纳入怀中。
“啊——”岳毓宁没料到他会这么不顾一切,仓促间来不及收手,刀锋深深地刺入他体内,鲜血飞溅。
她完全呆住了,嘴唇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泄下来。
他受伤、流血……痛的是她的心!
“既然你这么想摆脱我,就干脆把我杀了吧!”不顾自身的疼痛,阎毁把她拥得更紧!“除非我死,不然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和孩子的!绝对不会!”他双手牢丰地钳紧了她,霸气十足地咆哮。
岳毓宁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心揪疼了!
“你别这样!阎毁,你流血了……”她心疼哽咽,“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小宁,你是关心我的!你是爱我的!”说著,他掬起她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好像那是珍贵易碎的水晶。
那是她为他掉下的眼泪,比世上最贵的水晶还要珍贵!
“我知道,过去我让你吃了不少苦,我改,我一定会改!”为了赢回所爱的女人,高高在上的霸主也放下了身段:心甘愿情成为爱情的俘虏,“小宁,我们重新开始……”
“不!”她痛哭失声,因无法答应而心碎,“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闻言,阎毁浑身绷紧了,脸上有著强忍的怒气。
“为什么?该死的!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她都生下他的孩子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接纳他?
“你说啊!这是为什么!?”他不懂,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明明还是爱我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开?为什么!?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要我的孩子有一个恶魔父亲。”岳毓宁泪如泉涌,在他的追问下终于崩溃了,脱口而出:“我不要他长大后,变得像你一样可恶!”
瞬间,他彷佛被闪电击中,面如死灰。
短短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那惊人的杀伤力,比最锋利的利器强了不知几万倍!
在他身上捅几刀,他可以面不改色忍受那种痛,然而,她说他不配当孩子的父亲……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度!
“在你眼中,我真的这么糟糕?”他疲惫沉痛地问,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岳毓宁咬唇不语,哀戚垂泪。
她无法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心底的疼惜不舍会掩盖了理智,毁掉她强装出来的决绝!
阎毁黯下俊眸,长叹了一声,语气沉重地问:“要怎样你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阴暗晦涩的童年扭曲了他整个人生观,长大后,不管他多成功、多富裕、多有权势,实际上,他是唾弃这个世界的!
他敌视世上的一切,甚至厌恶自己的存在!这样的他,是根本不可能会成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然而,当他发觉自己爱上一个女人,而她肚子里也已怀了他的骨肉……他止不住欣喜欲狂!
终于,在、这世上,他有了自己重视并想用生命去保护的人!这是多么神奇的转变啊!
他没有在波浪滔天的怒海中失去所爱的人,稍后还在产房迎来了他俩的骨血结晶……有始以来第一次,他体会到生命的感动!有始以来第一次,他真的觉得,命运之神对他还算不错……
而现在,她居然要把他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幸福夺走?她要把他阴暗寒冷的世界里唯一的一丝光线夺走!?怎么可以!
他举起一手,用力按住血流不止的胸口,俊脸痛楚扭曲,“小宁,给我一个机会……”
见她只顾垂泪,他哑声重复一遍心底的恳求,“我把我的心都给你,跟你交换一个机会。”
岳毓宁抬起泪眼,深受震撼地瞅著他,“阎毁,你……”
她没有听错吧!?一个像他这么骄傲霸道的男人,竟然会低声下气求她留下?
见惯了他冷硬强势的一面,也从不畏惧跟他抗衡的她,在这一刻,却彻底的被他罕有的脆弱击垮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没有心的人,我错了,如果我真的没心没肺,我就不会爱上你。”无视自己汩汩流著血的伤口,他唯一担心的,是她不肯接受他,“小宁,让我爱你,好不好?”
“我……”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轻触他被鲜血染红的陶口,“别说这么多,你流血了,快叫人来……”
“你先答应我!”黑瞳幽沉,他眼中只有她。
“我……”岳毓宁含泪点头,一颗心早已融化在他毫无保留的深情挚爱中。
然而,她还来不及说Yes,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一身白袍、斯文俊美的男人走了进来。
“毁,我真是服了你了!”男人挑了挑精致的俊眉,一边调侃地取笑著,一边俐落地为阎毁处理胸口的刀伤。
“不用太崇拜我,不过就一点小伤,死不了。”阎毁不可一世地跟自家老二逞口舌之快。
“我不是指这个。”包扎好了伤口,阎尽从容笑道:“我是佩服你,孩子被掉包了,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谈情说爱……”
“掉包?”岳毓宁睁大了眼。
“你说什么!?”阎毁拧眉瞪著阎家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