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的一记阳光(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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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的一记阳光(第一部分)-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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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六 画中人(4)         
  从山路的一侧蜿蜒行进到山的深处,路不难走。阳光透过层层阴翳落下来,早就元气大伤,也就将轻轻的燥热一并带去,只剩下如水泻般的清凉。洛遥推了车,一把摘下了帽子,走过短短一段路,已经看得见树阴掩映下的庙宇了。 
  
  只是今天外面停了一辆车,平添了几分现代化的气息。有光线落在后视镜上,又折射回来,不规则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有一种奇异的光亮和温暖。她就将车放在了槐树边,跑上去敲门,要讨一口水喝。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瘦瘦的小徒弟,洛遥快活地说:“小师父,我来讨碗水喝。”   
  他的身后,有个年轻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她便踮起了脚尖去看是谁。   
  那个年轻人有着漂亮至极的眼眸,似是山上小涧里的溪水,虽是盛夏,却依然有冰凉的清澈。他随意地坐在院子里的那个石凳上,微扬了下巴,清俊夺目。仿佛是顾恺之古画中走出来的人,只因行云流水地画下来,才会如此巧夺天工。 
  
  洛遥后来问过他:“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笑?”展泽诚的记忆力出奇的好,他眸子里的清光渐渐聚拢在一处,说:“小师父,我来讨碗水喝——你不觉得,那很像是《西游记》里的化缘么?” 
  
  连洛遥自己都忍俊不禁起来。那个时候,她就坐在他的对面,然后小师父捧了一个大瓷碗出来,浓浓的、褐色的茶汁,有种粗糙的清冽。她捧起来,“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碗,才发现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似乎觉得很有趣。 
  
  那么好看的男人啊!白洛遥再坦然再无畏,总会觉得不自在,于是放下了碗,大方地说:“你好。”   
  他的手边也有一碗浓茶,只是看起来一动也没动过。洛遥又小口地喝了半碗,才听见他说:“喝太浓的茶不好。”   
  那个粗碗已经见底了,只剩些渣子落在底部。小姑娘托了下巴,好奇地打量他:“禅茶一味啊,浓点才好。很多坐禅的人都会喝的,不然会瞌睡。”   
  她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因为热,脸颊上泛着红晕,仿佛淡粉的云霞,那一瞬有一种可爱的纯真扑面而来,展泽诚忍不住顺着她的语气问了一句:“你小小年纪,还会坐禅?” 
  
  洛遥有些赧颜地笑笑:“没有,我老是静不下心来,坐禅要睁着眼,我就乱七八糟地想别的东西。”那个表情真是可爱,仿佛是小兔子,又像不好好做作业的学生,里里外外都透着清澈。 
  
  就这么坐着,小师父忽然打断了两人对话:“师父他说请您进去。”   
  展泽诚站起来,整个人挺拔如同水杉,连那西裤都是笔挺的,冲洛遥点点头,就进去了。   
  她难得见到老居士愿意会客的,于是有些好奇:“他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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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六 画中人(5)         
  小师父有些局促地说:“我不认识。”   
  她也不急着走,一个人坐着,用手做了扇子,不轻不重地扇着风。春天的山里竟然有虫子的鸣叫声,并不急促,婉转温柔,宛如天籁。   
  老居士一身灰白色的布衣裳,和年轻男人并肩走出来,低声说着什么。他一抬眼看见洛遥坐着,花白的眉毛一抬,微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遥站起来,极有礼貌:“老师父,我就坐了一会儿。”   
  他点点头,深如古潭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你的老师身体还好么?”说完这句,却侧过脸看了眼展泽诚,似乎记起了什么,眉宇间轻轻一皱。   
  她忙说了句“很好”,本就是来讨口茶喝的,也到了该走的时候,却又被老人喊住了:“你跟我来。”   
  若居士没再理会展泽诚,却携着她走向后屋。展泽诚站在门槛旁边,看着她擦身而过,微一低头,便近得可以看见她白皙的颈上柔软卷起的发丝。一老一少,背影远去,竟然说不出的和谐。他大步走到院中。那碗茶水还未被收去,已经凉了下来。于是他低头喝了一口,有一种很冲的苦涩,直往脑门而去,可是细细回味,却又觉得有绵长的甜意。 
  
  老居士递给洛遥一个黑色的罐子,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只是一个铁盒子。   
  那个铁皮罐子,触手冰凉,仿佛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般。洛遥好奇地看了一眼,问了句:“这是什么?”   
  老头想了想,眼角的地方沟壑纵横,有岁月滑过的深深刻痕:“冻顶乌龙。山上没有冷藏的地方,你拿去给你老师喝吧。”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拨动那串念珠,“去吧。”   

  他指间的念珠是极长的一串,从胸口一直垂到了腰间,流苏上还缀着一粒大的黑色珠子,像是猫的眼睛,莹亮如玉,迥异于其余的木质珠子。   
  白洛遥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她想起老师对自己说:“其实他并没有受戒,算是居士。如果在古代,大概也算是高人隐士了。”   
  深褐色的窗棂仿佛有着灵性,将阳光巧妙地分割。那光线打在老人身上,有一种积淀下的智慧和通融。心中莫名有些欢喜和激动,仿佛自己见到了平安和喜乐——而这些,她在书里读了很多很多,直到现在,才隐隐有所感悟。 
  
  院子里只有沙沙的扫地声,石桌上还有两只大碗,小师父在院子一角扬起灰尘,见她要走了,忙说:“再见。”   
  洛遥冲他摆摆手,推开大门。   
  展泽诚还没走,就倚在树边,回头看见她,随意地笑笑:“下山么?”   
  洛遥扶起自行车,冲他扬起一个笑脸:“是呀。”   
  那辆车是他的,他说:“自行车下山太危险,我带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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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六 画中人(6)         
  山路是真的陡,下冲的势头有时候完全不能控制,洛遥本来是打算推车下去的,被他这么说,又没法拒绝好意,只能踌躇着抿了抿唇,半晌才说:“啊?”   
  他不动声色地说:“啊什么?”   
  是呀,她“啊”什么呢?   
  车子被他放在后备厢里,洛遥坐进车里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目光看着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送些茶叶来。”   
  白洛遥烫手一般打开背包,愣愣地问他:“不是这个吧?”   
  他踩了刹车,看着那白皙手掌上的那罐茶叶。   
  冻顶乌龙。父亲最爱的茶。是自家种的,冬天采,冬天制,冰冻保存。喝前数个小时才拿出来醒一醒,味道才能出来,泡十多回都不会失味。   
  洛遥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好奇地问:“这是好茶吗?”   
  展泽诚想了想才说:“我是帮别人带来的。看样子他和你的老师关系很不错。”   
  洛遥“嗯”了一声,犹自一脸崇敬:“不愧是大师。在他眼里,最高档的茶和最粗劣的茶应该没有差别吧?”   
  展泽诚有意识地放慢了车速,忽然觉得这个丫头讲话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   
  最后是在不到学校的那个转角处放下她的。展泽诚又替她拿下那辆自行车,看着她轻盈地跨上车,趁着红灯还没亮,飞快地走了。他坐在车里等着红灯,看见面前行人如流水,纷纷扰扰地在人行道上淌过,忽然有些小小的后悔:为什么刚才不留她吃个晚饭呢? 
  
  幸好彼此还留下了电话,虽然只相识了半天,也总不至于是萍水相逢。   
  喻老师住的地方就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区。她是单身,住着两居室,也就是四五十平米的样子。很老式的房子了,铁门上还拉着一块蓝白底的粗布,最是家常的模样。洛遥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的动静。 
  
  她一直觉得老师很奇怪,她总是不爱开灯,哪怕此刻天色近晚,屋里依然是暗蒙蒙的,一盏小灯都没有,只是有一种很清爽的味道扑鼻而来。有次她也是这个时候过来,发现老师就坐在窗台下看书,光线昏暗,于是忍不住问:“您这样看得清楚吗?”后来喻老师才说:“我不习惯被灯光照着。” 
  
  呵,她的老师总有些古怪脾气的。   
  洛遥拿出了那盒茶叶,喻老师愣了愣,没接,却转过头去开日光灯。找了有一会儿,“啪”的一声,灯亮了,她才伸手接过,又起身去放进冰箱里。   
  往常老师总是会和她说笑很久,可今天她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只问她:“你今天去西山了?”   
  洛遥点头:“我一个人去踏青了。”又说,“老师,原来你知道是什么茶啊?冻顶乌龙,山上的老师父也说要冷藏的。他让我带来给你喝。”   
  奇怪的是,喻老师什么都没问。其实喻老师的年纪并算不上大,谈吐间总是如轻云拂月,常常是那份优雅压过了美丽,叫人惊叹岁月和智慧的力量。清亮的灯光如水,白洛遥看见老师眼角淡淡的鱼尾纹,依稀地泄露着女人年龄的秘密,忽然有些艳羡这样的从容。她听见老师对自己说:“知道了。你吃饭了没有?和我一起吃吧?” 
  
  洛遥忙站起来:“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去洗澡。老师再见。”   
  回到寝室洗完澡出来,宿舍里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手机上倒有几个未接来电。   
  接了电话才知道,展泽诚还在老地方等着,洛遥大惊:“你还没走?”   
  他很平静地说:“迷路了。”   
  白洛遥只觉得对方这个玩笑可真不好笑,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弯起来,于是出门去找他。       
◇欢◇迎◇访◇问◇。◇   
第42节:七 迷路(1)           
  七 迷路   
  这样沉静的夜晚,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缭绕如雾的歌声,总是特别能使人陷入对往事的沉湎。洛遥想着想着,高池飞就已经把她送到了路口。洛遥跳下车,道别之后,绕过大门往回走。抬头的时候,心里忽然一紧,看见展泽诚只穿了衬衣,闭了眼睛靠在路灯旁。霜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上,他的脸颊却微微泛起淡红。这么冷的天,应该是冻出来的吧? 
  
  白洛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却咬了咬牙,数着自己的脚步,很轻很轻地从他身前走过。他依然闭着眼睛,似乎毫无知觉,只是喃喃地说了句话。   
  洛遥的脚步一滞,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还在说,声音很轻,可是她却听得很清楚:“洛遥……我迷路了……”   
  或许还有很微薄很苍凉的酒气,隔着短短的距离,如同花香,她轻轻地嗅到,立刻明白了——展泽诚脸上的红晕不是因为冷,只是喝醉了。   
  她站住,就在他的面前。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璀璨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轻缓的呼吸,仿佛是孩子。展泽诚甚至没睁开眼睛,可就是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将脸埋在了她肩胛的地方,低低地唤她:“洛遥……我迷路了……” 
  
  独属于他的味道,这么深浅不一地钻进了自己的心底。洛遥试着动了动身体,可是展泽诚没有理会,固执地抱着,很用力,不肯放开。他的脸颊冰冷,贴在她的颈侧,却又有温软的呼吸落在她的鬓角,痒痒地撩拨人心。 
  
  洛遥僵直着不动,他总是这么顽固,总是不愿意松开手……眼角有了些潮意,她仰头忍住,仓皇中又看见他的大衣就这么落在地上——真是醉了吧,才这么狼狈。   
  她定定神,试探着将双手扶在他的腰间,轻轻地回抱他,低声说:“我在这里。”   
  她心甘情愿地回抱他,没有勉强和犹豫,很熟悉又很遥远的拥抱……他终于像是放心,双手轻轻一松,声音像是呢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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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七 迷路(2)         
  趁着这个机会,洛遥挪了挪位置,俯身去拿那件大衣。   
  他的手已经滑到了她的右手上,牢牢地扣住,不让她离开。洛遥叹了口气,腾出左手将大衣拾起来,又艰难地把大衣盖在了他的肩头,摸出了他的手机。   
  因为被冻着了,手指并不灵活,触摸屏的手机几次摁错,好不容易才调出了他的通讯录。洛遥看到第一个名字,怔了一下,忍不住侧过头去看着他。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似乎是微笑,又像满足,温和得不可思议。 
  
  三年的时间,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可他真的从来没有改变。她的名字,从初识起,就一直列在他通讯录上的首位。就像他以往开玩笑说的那样:“方便找到你啊。”   
  屏幕一闪一闪的,洛遥的手指往下一移,直到看到助理的名字。   
  十分钟不到,助理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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