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可不想去做这个大无畏的牺牲品,地狱,还是留着晋蘅自己去下吧……
话说回来,他都觉得他家王爷憋屈得紧,那姓苏的姑娘不知是哪里来的,连碰都不能碰,还时时给王爷气受,亏得王爷忍到了今日。看来近几日她是将王爷气急了,他从未见到素来潇洒的晋蘅那般郁结阴冷过。郁结了这些日,来这书房自然是为了独处清净,但越是独处,反倒越容易想起那些令人懊恼反侧之事。是以当那有几分长得像罪魁的婢女偏偏恰巧出现,发生什么也似是情理之中的。那女子初时的确像是受了惊般,看来王爷离温柔乃是相去甚远……
作为一个男人,素性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叶莱颇同情晋蘅,也觉得他是该放松一下……谁知苏辛会忽然出现?正好,叶莱想,他或许能拯救他家主子了——好像还没时间犯出大错来的那头,也能顺便给自己报个半箭之仇,岂不乐哉?
这么些庸俗的想法也就叶莱之辈想得出来,自是不必细究。
且说苏辛。此一惊可是狂风骤雨不输,急急地逃回自己的小窝,缩在被子里,竟觉得比先时不盖被子更冷。
她感觉好像有一个自己游离于外,正俯瞰着她,她的脑子里满满的,又空空的,一瞬间空白般仿佛什么也无法思考,她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达到涅槃了。
她猛地将被子盖过头顶,一瞬间的黑暗像是母亲的怀抱般令人心安和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她愈发地不敢将被子扯下,渐渐地,竟有一种昏然欲睡之意。
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晋蘅紧攥的拳慢慢松开,一把将她的被子掀开。
她却未醒。
晋蘅的心里复杂极了。他不知自己为何心里难受得像是要被愧疚与恐惧灭了顶。他该仍旧生气才对,他本不就是一直在对她心生恼火吗?至昨天尤甚。
可他现在的确忽然便生不起气来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歉疚来自何方。看着她脸上兀自挂着的泪痕,他心里有些酸楚,有些甜静。
他的长袍散散地披着。刚刚近似暴虐的一切,皆是因为他无法克制地想将怒火全烧向她,但他知道他不敢,这畏惧来得很奇怪,他自己都诧异。于是他鬼迷心窍地选择了个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看着那眉眼,他极想让苏辛知道他的愤怒。
这愤怒的由来大概极复杂,他一时也说不清。他刚刚真想将错就错地进行下去,或许,那种事的确能让他暂时恢复平静。他现在觉出了自己的卑鄙,许是他尊崇的身份,有时能将“卑鄙”变得轻而易举……
不禁叹了一声,晋蘅一拂袖坐在她身边,扶过她的肩,枕在自己的腿上,抬眼见外间日光明媚,怕苏辛嫌刺眼,又一拂袖,落了床帐。
苏辛的脸上有些异样的红,眼睛紧闭着,却不时地睫毛微颤。晋蘅初时以为她装睡,静观了一会儿又不似,不禁轻抚上她脸,竟热得像个小火炉一般。
晋蘅一惊,又急探向她衣间,也是一般的滚烫。难怪她会穿这么多,外头日头很大,她又素性怕热,原不该又披了件加厚的披风才对,竟是发了热。
晋蘅想去叫人请大夫来,刚起身,却复又坐下,看了看她,忽然想起杜先生曾说过,发热时首要是退热,任何伤寒之类都是体内凉气过盛作祟,只要设法驱寒,便可痊愈,所开的药方也俱是由此生发,不过随个人体质内里不同而剂量与辅助副药不同罢了。
他忽然私心不想让任何人在此时出现,坏了这难得安静的独处。他将苏辛揽过坐起,苏辛的头自然搭在他的肩上,解开她披得严实的大斗篷,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便覆上她背将真气缓缓导入她体内,以期冲散她体内寒气。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苏辛额上渐渐冒出些汗来,脸色也好转许多。晋蘅也拭了拭汗,将她重又靠在肩上,拉过被子将二人捂了个严实。
苏辛悠悠醒转,一时不知身在何地,不觉轻吟一声,想直起身来。
“别动。”晋蘅轻道,“捂着些,别散了汗才好。”
苏辛微微蹙了蹙眉,蓦然反应过来,便欲挣脱。
晋蘅却紧揽着不放,“莫要任性。”
苏辛真想搞明白现下是什么个状况,却又不克挣脱,只好转头欲待问个明白。
不想猛地一转头,正和晋蘅四目相对,距离近得几乎看不清楚对方全貌。
晋蘅蓦地有些脸红,心里咚咚咚跳个不住,手不自觉揽上她腰间,便倾身前去。
苏辛懊恼自己刚刚仿佛定住了般,虽只是轻轻一碰,但终究还是让他占了便宜去。
晋蘅则满意一笑,见她愣愣地定在那儿,伸手刮了一下她鼻头儿。苏辛一震,双目含怒,趁晋蘅收回手指之际,一伸头张嘴便咬。
晋蘅指尖倏痛,却未抽回来,眼见着一丝红线自她嘴角流出。苏辛眼望着他,蹙了蹙眉,竟是微张嘴放了他。
“你走。”
“那你呢?”
“我也走。”
“去哪儿?”
“回家。”
“你家在哪儿?”
“与你无关。”
晋蘅蓦地重将她圈紧,“你让我这般难受,就想说走就走?”
苏辛挣了两下,发觉自己从胳膊到腿都被禁锢得牢牢的,此时像个大娃娃似的被他抱着,甚是没有自主权,心里急怒,“你还要不要脸?尽说这些肉麻恶心话?”
晋蘅一怔,瞬时觉得没脸,他仔细想了又想,审慎反思,他倒是哪句话肉麻了?
“你身上难闻得很,快放我下去。”苏辛伸手推他。
晋蘅皱眉,“你莫再挣了!小心再烧起来。”
“烧死也不劳你管!最多破费你一副草席,卷了扔出去就是。你还是去忙你屋里那位弱不禁风的莲姑娘吧,怕我扰了她,连院门都嘱咐看门丫头不让我进。我还当你真关心她,转身就在书房与人不清不楚,还来管我做什么?既这般厌我,不是早死了早清净!”
晋蘅的怒气轻易就又被勾起来,只觉体内真气乱涌,慌忙镇住心神,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险险避过。
苏辛见他脸色煞白,一时心惊,慌忙住了口。
沉默半晌,晋蘅睁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瞪大了双眼望着自己,眼里脸上满是急切之意,一叹,缓缓闭目躺了下去,“这便是你口中之‘情’?果然苦得很。”
苏辛现在已经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也觉万分憋屈,惟有将身上的被子一甩,任风将身上的汗吹透。
晋蘅再睁眼见到的便是那般情形。猛地将她扯过,厉声道:“你便这般见不得自己好?”
苏辛没了回嘴的兴致,忽然觉得软软的,索性闭目不言。
晋蘅将她安置好,重将被子盖住二人,半晌,转身朝向她,轻抚她鬓发道:“我二人好好相处如何?我舍不得你。”
苏辛眼角有丝湿润,没有开言。
晋蘅又叹了一声,“我不再碰别的女人就是,你莫哭。”
苏辛挡开他的手,红脸吼道:“谁管你!”
那晋蘅却是一笑。
苏辛觉得颇为憋屈,忽地翻身压向晋蘅,揪起他的衣领道:“你,你,你就是碰了!”
晋蘅笑得更开,“没有。”
“你想了!”
晋蘅沉吟片刻,“好,若我再想,便来寻你。”
苏辛本就边说话边红了满脸,听他此言,更是恼羞满面,“明明是你有错在先,还来占我便宜!”说罢坐起身便朝晋蘅袭去。
“你还待用强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党~~~哇哈哈哈~ps:关于伤寒那段话是胡诌的,大家感冒了还得吃药哈~现今的感冒99%都是病毒引起的,乖乖打针吃药~
☆、第三十二章 古怪责训
苏辛霎时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强你还不如青灯古佛一辈子清冷孤寂!”
晋蘅制住她,“那你这是要做哪般?”
“我、我,”苏辛一时气苦,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拳捶在晋蘅腿上,“怎么就让我遇见你了呢!”
晋蘅无耻,顺势便坐起身抱了上来。软玉温香,他不禁细细嗅了嗅她的发,手指缓缓穿行其间,惹得苏辛一颤。
“你拿那画像找我何意?”
苏辛“呃”了半天,看向他,“你看到了?”
“嗯。”
“那那个小册子呢?”
“还未及细瞧。”
苏辛一下子扒开他的手,“那你给谁了?”
晋蘅不知她为何如此大反应,“交给叶莱了。”
苏辛定了定神,一把推开他,心说,着了美人计,差点就忘了他的罪行,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苏辛定定地瞧了瞧他眸子里她的影子,咬咬牙,对那一双小影子有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绪。
晋蘅却很自然地以为苏辛是在定定地瞧他,瞧得他心里揪揪扯扯的,尽是少年心绪,一把扯过她遮住那双眼睛,“要看我就好好地瞧,不准那种眼神。”
苏辛撇嘴,“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恋你的人太多了,就以为所有人都恋着你?姑娘我不过借着你的眼珠子照个镜子,哪儿就来的什么‘眼神儿’了?!便是有,也要留着给值当的人,岂会浪费在你这么个……”
晋蘅觉得早晚有一天自己的心绪会彻底麻木,如此反反复复,高低难测,恰如刚过了一座山,不几时,便不知不觉重又登在了另一座峻岭的半腰,上不得下不得。谁堪受得几时?
奈何,事实证明,他的情绪弹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莫非皆该归功为他师父打小儿教导得好,养成了他一副风雷不动的好脾气?
“休得胡说!”他紧抓着她手腕的手微一用力,打断她唧唧呱呱令人心内抽痛的话,“我是你夫婿!”
苏辛“哈”了一声,“叫你夫婿的多了去了。”
晋蘅切齿,咬着牙堵上她嘴——他发现这招他已用得熟滑,不知不觉便能使出来。也好,既解气,又享受,何乐不为?他想,这便该叫作“欺负”吧?欺负死她……
闻得人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他们就要这样不迭不休地吵下去呢?“床尾和”……想着想着,差点又着了魔……
苏辛忽然觉出了男人的劣根性,既要求这又要求那,时时管着你,还要随性所致地吃你豆腐!
“你再吃姑奶奶豆腐,姑奶奶就、就……”
“天经地义。”
苏辛半晌无语,着实挣不过,吼道:“姑奶奶就统统从别人那里吃回来!!”
晋蘅瞬时顿住,满脸黑线……
过了半晌,二人静静地躺着,苏辛问,“你刚刚怎么了?脸色白煞煞的,怪说摹!�
“你是因害怕才那样瞧我的?我以为你是关心所致。”
“所以才说你惯会自作多情。”
晋蘅心里更不舒服,他甚至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不知何时,他已开始对自己极不自信了。
“无事。”顿了顿,终是对着她不甘心,“若我入魔成了个废人,岂不于你更好?到时我定会放了你,让你远走高飞,再相见都是不能。”
苏辛心里一滞,侧过身就照他手臂上一拧,“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心里不好受?你好端端的,怎就会成了废人!”
晋蘅看了她半晌,“那你以后也莫再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咒自己岂是好玩儿的?”
说罢起身,将被子给她掖好,“昨日之事我且不去追究,但下不为例。”转身之际,到底不放心,“你是我的妻子,只要我还好好的,就别作他想。”
苏辛一愣,晋蘅人已去远。那句似是而非的承诺般的话语,就像是风中的花香,仔细去闻,却反倒抓不住痕迹。
她的心有些痒痒的,却到底没着没落,愈想愈渐烦躁起来,颇似小孩子明明看见了玩具就放在柜子顶上,却偏偏够不到时的委屈急切。
她觉得就事而言,她该生气的,却偏偏闹了这么一出;她觉得就事而言,她没资格生气的,是她天天嚷嚷着与他没关系。越想越纠结,苏辛蓦地坐起来,被子滑下来,衣衫皱皱乱乱的,还有些被汗湿透,却是破口骂道:“皇天老子的,是他整天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要配本姑娘的,本姑娘怎么就不能生个气了!”
话虽如此,生气归生气,即便没被他搅那么一出,她也还是不会忘了那叫“念儿”的女子的。好奇心是一个美妙又危险的存在,因其危险,更加美妙。
更何况,事关晋蘅,在她心里便也早就当成了自己的事。有多早?她自己自然搞不清,她甚至连自己如此热心探求的原因都不甚自知。许是在那将一切关联起来的第一秒?或者更早,早得只在她最最初隐隐约约的猜测之际,那一念之间,便将晋蘅算在了里面,接着,便将自己网在了里面。
她记得那小册子日记里提到过一位李妈妈,十年已过,不知还在不在。苏辛暗忖,那李妈妈若是为萧妃所知,定会遣出府去,那与李妈妈同辈之人,若是还有留在府里的,不知是否肯透露些细节?
想着,苏辛已是立在了当地,许是起得猛了些,有些头晕,扶住床柱歇了一晌,恰几个丫头端进茶点来,连着一碗姜汤,热气腾腾,正是晋蘅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