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头发沿着她的帽檐儿不安分地探出了头,她那眼睛里的血丝像几条红蛇一样彼此交缠。
“毛毛。”她那样唤我。她走到了我这里,我看见她的面孔蜡黄。祖母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伸出手来抓我,却离我越来越远。我看见一种像死人一样无力的紫气扑哧哧地冒出来,它们环绕着我寒冷的手指,硬邦邦的大雨鞋,还有早已散开的头发。雾气苍茫,梦几回。我终于明白,在1999,她无法被我挽住,我也无法被她带走。那遥远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这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多少白色的花朵从碧绿的树上飞下,多少的风在响动,多少颗太阳起起落落,该离开的,都已离开,一切飘逝,我知道,我已不再拥有那芳春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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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破碎在548上的盛夏繁花(1)
破碎在548上的盛夏繁花
安小漠
已是夏末的季节,临近黄昏。依然一年如一日的站在公交车的站点,等待548的到来。抬起头,天空有些黯淡,再低下头,脚上那双淡粉色的帆布鞋上渐渐被什么东西打成不规则
的圆形。我蜷缩的蹲下来,抱抱自己,刚刚突如其来的小雨点慢慢顺着额前的刘海儿,一点一点地划到脸上。随着“扑哧”的声响,548略有些陈旧的车体稍稍晃荡后停稳。恍过神,急忙狼狈地跑上去,投币,习惯性的看了看后车窗,直到车门关上,车开走。我走到左侧倒数第2个座位黯然坐下。
那是2003年的夏天,天高云淡。我站在548的车厢里,回眸,看着那个紧紧追着我奔跑的男生,从莫名到最后的感动到流泪。
是不是时间走的越久远,关于夏安楚的记忆就越清晰可见。
{一}
那年大二,我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正慷慨激昂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看见对面礼堂大门“哗”的被推开了,接着歪歪斜斜的走进来一个男生,身后背了一把吉他,背微微有些弯,他左右看了看,径直的朝身前不远的地方走去。
灯光把他的影子照的纤长,细碎的刘海好像遮挡住了一侧的眼睛。我边继续背的滚瓜滥熟的演讲稿,边努力的朝他看。只是很短促的几分钟,同他说话的一个女孩子拎着包包随他走开。
我莫名的对这个男生产生好感,还有他身后的那把吉他,并且很老土的觉得我们以前一定是见过的。所以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竟然愣在那里,心里有些失落和来不及的留恋。更倒霉的是,台下开始有了欷?#91;声,因为我光顾着留恋忘记了演讲词。低下头,坐在第一排的刘小A不断的跟我打着手势并大大的摆着口型:说结束语,说结束就行了,你丫别在那傻站着啊。我迅速地抬起头,快速的说了句,愿新学期同学学业有成,蒸蒸日上,发表完毕。说完我急匆匆地跑下了台,像是被人追赶的老母鸡。
这是我自以为和夏安楚的初次见面,我懵懂的心迅速被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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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破碎在548上的盛夏繁花(2)
刘小A在回寝室的路上捏着我的胳膊,唐喜乐,你脑袋是不是中邪了,礼堂那么多人呢,你说你丢不丢人啊。
我傻兮兮的笑,冲她吐了吐舌头,特意用很腼腆很淑女的语气讲,小A,我好像情窦初开了!刘小A额前迅速的划过三条黑线,情窦初开?可别辜负了你那颗榆木脑袋。
榆木脑袋是刘小A同学对我的专属用语,高中三年我都是被她这么叫过来的。用她的话讲,情窦初开是比喻幼儿园的小朋友,你丫都大学了,这么说是老黄瓜刷青漆。你说你是不是榆木脑袋吧。
我面部开始抽筋,心理委屈得要命。因为一直以来,我遇见的男生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手拿着语文书装作诗词满腹的大诗人。但是刘小A不一样,她身边从不缺少花花草草,都是很拿得出手的帅哥。这跟本身相貌是完全画等号的。刘小A走性感美女的路线,把皮肤晒成了古铜色,胸部比我大,屁股比我翘,就连头发也比我长。我呢,除了皮肤颜色和她成反比外,没有一点可以跟她媲美的!所以我站在她身边,是注定要遗弃的,这点我早就想开了。何况,我喜欢的也不是小白脸的类型。
而遇见夏安楚之后,竟然我的每个梦里,他的影子都会出现,面对着我,一脸笑颜。终于,在第N次梦醒时分我惊奇的发现,我好像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了。能用一见钟情这个说词来表明我激动的心情,这一点让我觉得我自己特别的女人。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猛然发现一件事。那天,就是我演讲的那天,同夏安楚说话的那个女生,她竟然跟我是一个班级,名字叫韦朵拉。我为此眼睛一亮兴奋了好几天,然后,偷偷地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一点,再好看一点,花花裙子配着淡粉色的帆布鞋,再稍稍给嘴巴涂一点点淡色的唇冻。
刘小A明显地发现了我的异常,那时她正处于失恋的状态,朝我一身像是从田园里回来的装扮嚷嚷着,疯了疯了!末了还把脖子一扭,男人啊,哪有一个好东西!
我没有理她,还是哼着小调。因为我知道,既然他跟那个韦朵拉有联系,那么,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我就一定还会有再见到夏安楚的可能!
尽管,我很难想象朵拉和安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二}
事实证明,幻想和现实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差别的。因为体育长跑考核的原因,我的花花裙子被迫换成了肥嗒嗒的运动服。再因为我懒惰成性的原因,为了分数达标,每天只要没课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操场上跑的尘土飞扬。
那天,当我头发凌乱,脸色灰的像个花猫一样拎着书包无力下楼梯的时候,我看到快步走在我之前,背影极其的熟悉,我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夏安楚同学。最好的辨别方法,就是他的左手拎着一把吉他。对,他是拎着的,主要的原因是没法背起来,吉他外面没了琴套,拿在他手中的,是单纯的黑色琴体,但样子还是很帅。
我忘记了小腿的肿疼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后,从四楼跟到了一楼。就在夏安楚迈出楼的第一步,我猛然的追上去喊,你等一下。接着我就冲了出去,在漆黑的夜空下,光线的迅速蜕变,我的脚很自然的迈空了台阶。离我近距离的夏安楚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我带着冲击力的身体就压垮了他,“嘭”的一声吨响,吉他落地,有什么东西在我手指上划了一下,回音“嗖”的戛然而止。
于是,我就是在那样极其恶劣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了我心目中的王子,并很配合当时状况的喊出一句,哎呀我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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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破碎在548上的盛夏繁花(3)
夏安楚闷闷的推开我,力度不大,他坐起来揉了揉肩膀,转身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你要干吗。我爬了起来,连忙维持形象的解释说,对不起啊,我有夜盲症。
夜盲症。面对瞬间的黑暗,视力会下降到0点,然后适应一段时间后,又会恢复正常。
我回过头朝夏安楚咽了口口水,如此近的距离,他的面孔渐渐清晰,我隐约的可以感受到他的微弱的呼吸。
夜盲症?那你还这么不小心。语气里明显的有了点责怪。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你的吉他,要不我赔给你吧。
安楚顺过手拨了拨琴弦,不用,断了根弦,换上就行了。
哎,你不走么?纤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迷茫的对上他的眼睛后,连忙点了点头。可是一动,脚痛得我差点又要龇牙咧嘴的喊起来,我无奈的指了指,扭到脚了。
啊?安楚皱了皱眉头,你还真是个麻烦啊。
他摊开手心,直直的伸到我的面前來。只是那一刻,我脑袋里飘过,一个好看的男子,一脸温柔地向女主角摊开手心,手的温度触及一起引发一种叫做情感的催生化合物。把手接了过去,应着他的力量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然后傻乎乎的笑,后来干脆咯咯地笑出声音,抛出了一句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你是不是都这么勾搭小姑娘啊。
这句话刚吐出来,安楚的脸转过来很纠结地看了我一眼后,用拉过我的那只手以最快的速度拍了下我的脑袋。我瞪大眼睛,你……!还没说完脚一疼差点又摔了下去。
你还是消停点吧,我送你回寝室。
我乖乖的像个秋后的蚂蚱被他搀扶着,夏安楚则一手人一手吉他的走的无比辛苦。
你回去用热水敷一下。
嗯?
你的脚!对了,你同学都没跟你一起回来的么?
喔,刘小A她上晚自习哩。
那,反正也顺路,你以后下课后等我吧,我送你回来也成。
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寝室大门前,我修成正果般的点了点头说好。
548的公交车咣当一响停下,夏安楚回头笑了下,朝我摆了摆手后跳了上去,直到车子开走。
还真是顺路啊!
548是我最常坐的一个公交车,很多时候我都独自坐到下一站,然后下车。离学校不远有一个酒吧,里面有很朋克很火爆的乐队,我钟爱摇滚精神,一有时间就跑到那里去很赞赏的捧场,就这点,刘小A做梦都想不到。
当然,还有一个小的不行的秘密,就是发生在那个酒吧里。每次想起,我的内心就会无比柔软。
正在回忆的时刻,刘小A尖尖的嗓门唤醒了我,你在那发什么傻呆呢啊。我迷离地望了她一眼,像是找到了柔软的大床一样,腿一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的滑了下去。
朦胧中我听见刘小A“啊”的一嗓子喊到了天上。
{三}
我揉了揉眼睛,看见一副老佛爷表情的刘小A坐在我床边,耷拉着腿,手里还拿了冒着热气的炸鸡腿。
我也饿了。我瘪了瘪嘴。
刘小A头也没回,一直低着脑袋,几分钟过后,她油花花的手晃过来,鸡骨头要不要吃?
你真没良心。我摸了摸肚子,把口水狠狠地咽了下去。
刘小A听见我这话就像蚂蚱似的蹦起来,靠,我没良心,我没良心我昨天一个人势单力薄的给你从一楼拖上三楼再给你送上床我容易么,我这也是刚买个鸡腿补补元气。正说着,手一松鸡骨头就飞到了窗子外。
之后那个月里,夏安楚每天都陪我走过那短暂的20分钟路程,直到我的脚恢复到正常,我们也彼此慢慢熟悉,于是每天20分钟还在继续。因为熟悉,我的本性毫无保留地跑了出来。我常常在那一条小吃路上从头吃到尾,夏安楚每每那时就会手插进裤兜里一脸惊恐的表情,他说他从没见过一个女生像我这样,不怕长胖,吃起东西像饿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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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破碎在548上的盛夏繁花(4)
我告诉他,我亲爱的加菲猫说了,地球也是身材。
说到这,我把手里余下的一串香辣辣的烤鱿鱼递到他眼前,喏,姐姐赏你。夏安楚很茫然的接过,消灭后他朝我看了看,好像味道还不错。
我很得意。可是后来我发现,夏安楚是个比我还要贪吃的孩子,而且我发现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特文艺。不像我,常常张牙舞爪,两只手恨不得再多出来两只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有个能陪我一起吃东西的伴儿了。
我慢慢觉得,安楚是个很慢热的人,但是真正熟悉起来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根本不像外表那么酷,他是个很可爱的小孩。
不过,那些日子里,他都不再背吉他,只是还是不变的赶上548公交车。我每次看着他的背影都会想,自己要不要也跟着跳上去呢,因为我真的好久都没再去那个叫做“彼岸花”的小酒吧了。
盛夏的炎热让人失去想要说话的欲望,我在操场上看到夏安楚的时候吓了一跳,认识他这么久了,还从没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过他。本想打声招呼,却明晃晃的看到了他身边的朵拉。他们在树下的台阶上坐下,乍一看,还真般配。
我咬了咬嘴巴,不安的情绪滋滋上长。朵拉,夏安楚,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呢。那是很久前就让我忽略到的事情。
终于,在当天回去的路上,我还是假装很随意地问出了口。
你认识韦朵拉?
嗯,她是我妹妹。
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啊?
夏安楚没理会我,他笑了笑,唐喜乐同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