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尹轻一个手肘撞到肋骨,把话吞了进去。他皱眉,“尹轻,你怎么越来越粗鲁。”
“是你笑得太过猥琐,”尹轻转过头去。池沿看着他们两个人斗嘴微笑。
隔了几天后池沿打来电话,约尹轻出来吃饭。尹轻并没有想到他这样有诚意,说话有些局促。当时阿茶正在旁边,冲着尹轻意味深长的笑。有什么涌上来,尹轻转过身背对阿茶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知道了,我会去。”
合上电话阿茶靠近,温暖的气息扑过来,“小轻这不就好了。”
“你不也希望这样么,尽早把我推销出去。”尹轻没有好气,“我才刚刚22岁。”
阿茶搭上尹轻的肩膀,“胡说什么,我22岁的时候女朋友都一打了,你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还是不着急的样子。”尹轻闭上眼睛,“但那时候你也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是么?”阿茶反问。
“当然,不然怎么会那么多次被甩?”尹轻把问题推回去,声音没有情绪,“可惜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阿茶收回手臂,“是啊,不过这么多年小轻你一点都没有变。”
——你一点都没有变。
没变么。尹轻有些怔忡,随后笑了一下,怎么会没变,是变了的。
和池沿出去,随意找一个咖啡店坐下。池沿还保持着眉目干净的样子,对话可以算得上愉快。池沿是与刻板和圆滑都不相关的男子,矜持稳重,不骄不躁。让人相处的时候便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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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转身为墙(2)
池沿说“阿茶总是对我提起你。他说你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尹轻用受不了的口气,“他总是喜欢用这样老气横秋的口气,像我爸爸一样,天知道他才大我两岁。”
“他的确是疼你的,什么都为你想好。像阿茶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做到这样体贴已经很难,即使是他喜欢的人也很难让他这样。”
“嗯,我知道。”尹轻表情平淡,“这样的话很多人对我说过。你是他的朋友,他那样的性格也让你吃了苦头吧。”
“是,”池沿苦笑,“麻烦的事情他都推给我,大学时候一个女孩子喜欢他,天天与我们一起吃饭,我们一起打球的时候在球场旁边拿着水和毛巾等。最后他竟然对那个女孩说,你喜欢池沿就去告诉他,不用在意我的,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结果那女孩哭着来找我。”
“他讨厌麻烦,也不喜欢负担。”尹轻说,“未必他不明白。”
“还是你更了解他一些。”池沿轻轻的笑。
“只是多认识几年。”尹轻转过头看马路,午后的太阳直接猛烈,“比别人多不了什么。”
尹轻谢绝想要送他回家的池沿,那时候已经晚上九点,池沿不是很放心,但尹轻亦很坚持。池沿十分体贴的退一步说那你回到家打电话给我。尹轻答应下来。后来池沿曾说起这件事,他说,尹轻你看起来淡然但实质真是倔强。
不想要搭车,独自走一段路回家。已经快要是秋天,风打在小腿上有一点凉。在尹轻的心里,无限的倦怠氲开来,碾成冰凉一片,覆盖着心脏。
说起来阿茶实在是再平凡不过的人。家庭算是殷实,算是英俊的脸,初中的时候和班里面那些男孩子一样把生理书翻的烂熟,高中的时候在女孩子中间讲些带颜色的笑话,看着女孩子脸红。少年时候走在街上看到漂亮的女孩也会吹口哨。半吊子,不稳重,不可靠。乍一看有纨绔子弟的味道。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尹轻一直记得,恐怕什么时候都忘记不了。
在尹轻的高中考了阿茶所在的那所学校,阿茶担心尹轻被别人欺负,所以一直送她上下学。
每天早晨阿茶在楼底下叫她的名字,她推开窗户的时候就能看到阿茶站在她的窗下,手里面抱着书,抬头对她微笑,他说,“小轻时间差不多了,快点过来。”
快点过来,到我旁边来。
尹轻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安静的掉了下来。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它们掉落到了什么地方。
和池沿维持着平淡的交往,对于彼此的关系心里面都明白,尹轻一直等着他开口。
一直到有一天,池沿带尹轻来他的家,房子的感觉和他本人一样干净。池沿对她郑重且认真地说,我们在一起吧。尹轻毫无抗拒的点头,中间没有阻隔一秒。
池沿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面。
静谧的空间忽然被打破,电话响起来,池沿有些慌乱的一不小心按了免提,一个带着哭声的女声清晰地传过来,“池沿……”
池沿接起电话,脸色沉静,他说兰琪,怎么了。
池沿在打电话,说着“不要难过”“你需要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这样的语句,语气温柔。放下电话的面对尹轻的时候亦神色平静,没有不妥,他说,是我的大学同学。
嗯。尹轻答下来,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愿。
你不问她是谁么。
你想说自然会说出来。尹轻说。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起那个很喜欢阿茶的女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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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转身为墙(3)
尹轻点头。
“她就是兰琪。”池沿说。“其实上次没有讲出来,在兰琪喜欢阿茶之前,我就注意到她,那时候我刚刚大一,完全不知道怎样表达。后来兰琪来接近阿茶,我就已经明白大半。兰琪最后向阿茶说清楚,那时阿茶并不知道我的心意,就和兰琪在一起。你知道在这个上面,他一直不会拒绝别人,但亦不会十分长久。后来他和兰琪分开,那时我与他吵起来,阿茶那时候知道,他一直觉得愧疚。但即使兰琪与他分开,我也无可能再和她在一起。”
“所以他把我介绍给你,填补这个内疚,让他内心得以安宁。”尹轻脸色平静,“是这样么。”
“尹轻,你没有必要这样想。”池沿说,“他是为你好,你知道阿茶他从小就让着你。
“他是顺从我,那是因为他想要。他如果真的坚持,我根本无法违抗。就像是第一次与你相见的时候,他早就安排妥当。我只是棋子,任由他摆弄。”尹轻眼神澄明,没有怨怼,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池沿说“尹轻你不能这样说话,你太曲解他。”
“你们都一样。”尹轻看向池沿又垂下眼睛,“我也是一样,自欺欺人,从不悔过。”
“阿茶不想要负担,于是借助我对他的爱,和对他的无法抗拒,去填补他的错失。他有多残忍。只有这样,我和你各自有了所谓归宿,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生活。”
池沿说,“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想与你在一起,和阿茶无关。只是我单纯地想与你在一起,我从没有怪他,也不觉得他应当愧疚。你对我来讲和阿茶全无关系。”
“但在你眼中,我也不只是尹轻。”尹轻声音笃定。“你看到的是兰琪。”
那一瞬间尹轻第一次看到池沿的眼神变的退缩而难堪,仿佛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这句话真的伤害了他,她把一切说的太明白,让他无处可逃。
那天池沿送尹轻出门,他说,你会看轻我么。
尹轻迎上他的眼神,不会。
池沿说,那你是否会继续和我在一起。
会的。尹轻说,只是我需要一段时间,好好休息,我感觉很累。你应该也需要这样一段时间。
你似乎什么都明白。
我不明白别人,我只是知道自己。尹轻轻声说,我们都一样。
我们都一样。
继续着这样卑微无望的恋情,又企图从别人那里得到光。
尹轻这一段时间并没有休息,而是越发忙碌。
大四将要毕业,交毕业论文,开毕业典礼,以及之后的聚会。学校里面喧嚣成一片。尹轻没有让自己闲着,参加了每一项活动。
同班的女生说,将要毕业的时候尹轻才真正活跃起来。
尹轻微笑着附和点头。
越是喧闹,心里越是安静。
毕业典礼那日,尹轻作为学生代表去台前致辞。她看向台下,没有一点震动。平板的声音潜伏在礼堂的每个角落。然后她忽然就看到,在层层叠叠的人的后面,阿茶站在那里,对她安静的微笑开来。就和那些年的一模一样。
尹轻的眼睛一下子变的酸涩,慌忙的低下头。
即使隔了那么多的人,我依然能够找到你。
尹轻和阿茶在学校里面走。
阿茶依然是那样,他说,没有想到我会来吧。
“嗯,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给你一个惊喜啊。”阿茶笑,“我的毕业典礼你不是也来了,隔着那么多人站在门前,抱着一束百合,表情肃穆的像是要参加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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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转身为墙(4)
“你知道?”那次应该在典礼没有结束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阿茶站定,转身面对尹轻,“我都知道。”随后表情认真口气轻柔,他说“小轻,这么久辛苦你了。”
尹轻慌忙的转过头,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
尹轻看着阿茶,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表情认真,像是与过去的那个少年完全剥离开来。他是苏茶,而不是自己一直叫着的阿茶。
尹轻说“你不需要在意,我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我想也是的。”阿茶抬手看表“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我要先走了。”
“嗯,再见。”冲他点头。
“再见。”阿茶微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即使我们这十几,二十年纠缠。我在你的生命中亦是配角。
如同在我自己的故事中,除了自己,没有一人是主角。都是过客。
阿茶,你知道么。我记忆里面的那个少年。他还一直在我家的窗下,手里面拿着书本,对我皓首微笑。
他会一直在我的记忆里面。
可是,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们之间,隔了多少年,多少年。
直到我再没有时间,再没有气力,支持这样美好的暗自的恋慕。
尹轻终于明白,阿茶并不是不爱她的,只是他们之间这20年,对于谁来讲都太沉重了。
让人负担不起。
尹轻终于与池沿见面,池沿依然还是那么良善洁净。
他说,尹轻,在这两个月中,渐渐的,我发现我可以去爱你。就像是爱着兰琪一样,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难堪么。
尹轻微笑着,不会,池沿,因为我的心情与你相同。
各自心有所牵,带着对对方的尊重所以彼此善待。这未必不是好事。
与池沿在一起,与他相对日日夜夜。对于尹轻来讲亦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不可改变,有的只是习惯。
由这个人再转向另外一个人。
她不断地转身,不断地回走,终于发现,在她的对面,一直是一面冰冷的墙。
已经没有回路,于是就与你相对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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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十分钟年华老去(1)
十分钟年华老去
邢颖
我不叹惋、呼唤和哭泣,一切合消逝,如白苹果树的烟花,金秋的衰色在笼盖着我,我再也不会有芳春的年华。
——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琪?叶赛宁
在1999年的一天,我醒过来,它们就在那里了。它们浑身幽幽地冒着一种灰尘扑扑的紫气,苍老而沉重。我看见它们以缓慢并且疼痛的姿势,在这幢阴暗潮湿的上了年纪的老屋子里缭绕不断,飞舞不绝。天花板上有细细的小颗粒飘下来,附和着阳光明媚的碎屑和一朵湿木头的芬芳。我像一个趴在洞穴口的窥视者一样专心致志地窥视着这一切,并且也支起下巴有模有样地思考着。我发现它们的欺骗是温暖而凹凸有致的,因为我眼睁睁地看到它们的扩大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迟缓。它们像病毒一样,飞扬跋扈地侵占了整个屋子。衣橱,炉罩,窗户,棉被,灯泡,它们无处不在。它们充斥在我的眼睛里,以至于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始终泛着一种旧金属似的钝重光泽。在这一天,屋子墙壁上的红油漆全部脱掉光了,它就像一张老去的面孔一样皱皱巴巴。我的祖母推门进来,像往常一样,一边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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