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北京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压坏了好多树。那天晚上,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飘雪,我给晨发短信说:你能数得清窗外飘着多少雪花吗?一片代表一天,飘一片,我等你一天。我自己根本不屑自己的这句话,要是在以前我对娟说它,可信度还比较高,可是我是在对自己以前的爱情观失去信心之后(石家庄事件已经过去数月)跟一个仅仅仰望了一年的女孩说它,这说明,我在对等待和承诺失去信心后,开始在滥用等待和承诺了。
一个人将他以前奉为神明的东西踩在脚下,是成熟,还是背叛?
我很希望把自己的行为叫做成熟,我让楠觉得希望在前方等她,从而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我看见芳朝我微笑的时候,就想到可以让她替娟补偿自己;我让自己不再将晨仙人般仰望,而是把她拉下神坛,用洒脱的满不在乎的心态去虚构自己对她的爱慕,用戏谑的方式给一些空洞的承诺、伪装一些不现实的等待,这样就不用被她的拒绝伤心,不用像被娟断绝希望那样痛不欲生,从此学会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永远不会被情所伤,成为一个事业型的男人。这不是成熟吗?(我受老C的影响真的很深,他就是这样一个成熟的男人。)
整整半年我都在成熟。我觉得2003年下半年自己过得很快乐,没有期待,没有心痛,有的是什么也不在乎的心态,有的是把爱情把承诺把等待当儿戏的洒脱,有的是什么也不用想地站在天桥上嚼着爆米花看着脚下呼啸而过的城铁然后大喊:大学生活是多么美好啊!可是,可是此刻当我面对阿熊那依然清澈的眼睛,当我发现他依然坚守着那份对等待和承诺的虔诚,当我看着眼前这个依然纯真的大男孩,我想哭了:
我变坏了。
我的成熟是一种背叛,对理想的背叛。
到底什么是成熟?当我经历一场失败的初恋,我总结,我反省,我明白了我的初恋是多么的错误,多么的幼稚,那就是成熟吗?当我放弃幻想中的爱情,幻想中的她,开始学会接受现实,接受现实中的她,那就是成熟吗?当我发现承诺的空洞等待不过是张一戳就破的白纸,那就是成熟吗?
陈染说:成熟的过程就是这个世界用刀子捅了人的心之后仍然叫世界,成熟就是面对这样的世界能够做到坦然微笑。
我微笑了,但并不坦然。
青春启示录
郑智化
找不到自己的脸
在青春的镜子里面
依稀记得泛黄的照片
保存年轻的容颜
你是否哭过
和我一样守护着一颗单纯而脆弱的心
你是否爱过
和我一样守候着一片宁静而湛蓝的天
你是否记得
你我之间有一个陌生的名词叫诺言
你是否懂得
你我之间有一种遗忘的关系叫思念
什么时候稚真的情感
披上了虚伪的外衣
看不到诚实的脸孔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爱情似乎也变成一场
可以计算的游戏
为了生存要试着放弃
做梦的权利
因为我们要长大
因为我们要成熟
因为我们要长大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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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何处笙箫(1)
冬季
郑智化
冬季怎么过
在心里生把火
冬季怎么过
单身的被窝
冬季来临的时候
我总是想到我
明天是否依然
一个人生活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寂寞
想接受她的温柔
又不愿失去自由
冬季是一个迷惑
年年困扰我
年年我都在迷惑
年年这样过
冬季是一个选择
年年在选择
过去我选择别人
现在别人选择我
离开阿熊家,我好不容易稍稍学会的洒脱有些动摇了。在家百无聊赖地呆着,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不想出去再找同学们玩(他们有的已经返校了),仅仅偶尔和热恋中的忙里偷闲的维发发短信。过年的气氛渐渐淡了下去,我才发现原来家里的冬天未必不比北京冷,北京是干冷,这儿是湿冷,北京是外头冷里头暖,这儿是外头冷里头更冷,可是我又不愿意出门,于是整天便呆在书桌前不断地打哆嗦。
不再能像刚回家那几天那样,睡得那么香了。早晨醒来的时候被窝的确很暖,可那是昨夜用我自己的体温捂暖的。每晚我拉灭了灯,缩入冰冷的被窝,总是被孤独折磨得久久难眠。四周仿佛都是坚冰,没有一份温暖回应我滚热的体温,于是,心便随着体温一点点地降下去。
有时躺着躺着,莫名其妙眼泪就下来了。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是不是寂寞?”
我真希望回到原来的那个我,可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不愿意一次失败的初恋就让自己学会成熟,学会背叛,可是,它毕竟改变了我。
那时光流水孱孱一去不复返,可辛酸却无声流传。
娟的生日是在除夕夜的前两天,她的19岁生日。自我们认识以来我唯一一次连一个生日快乐的电话也没打。什么也不要做——那天我反复念叨着对自己的告诫。我以为那一天会很难熬,可事实上它和其他日子一样,倏地就走了。其实每天的长度真的都是一样,虽然有些日子会非常难撑,但其实只要坚持着撑下去,它们总会像其他天一样,过去,不长不短,正好24小时。
很难忘记中学最后的那个寒假,娟的17岁生日的那天。那天天气很冷,我独自一人坐在阳台,这样就可以晒到点点的阳光,能让自己温暖一些。可是我知道自己温暖不了,我的思绪总飘到那幢每次坐车经过我都要张望的白楼,想象里面的欢歌笑语,想象娟在接受大家的祝福,在接受城的礼物,我能想象到她幸福的笑容。我特别特别想知道,在她幸福的微笑过后,在大家都散了只剩她独自一人拆开收到的礼物的时候,会不会突然间想起远处有那么一个我呢?不会的,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人,这个曾经对她重要过现在一文不名的人。
大约在一个月前,那时还在上课,有天午饭时萍跟我说,娟要在寒假她生日那天,请大家去她家聚会,娟已经跟她说了,又问我我会不会去。我说,她要想我去我当然就会去。说这句话时我绝对没想到她真的能把我忽略,因为我觉得尽管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但我是为数不多的和她同班六年的同学而我又在小学时就和她认识了并且我们之间毕竟还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朦胧的岁月一份“幼稚”的承诺,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过于表现她对我的不屑。(然而她就那么做了,这足见她是一个可以打破情面的多么个性的女孩。)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推翻了很多给她礼物的主意,最后决定送她一本我自己心爱的书。我一点不急着听她对我说:阿S,我生日那天你来我家玩吧!我知道她总会对我说它的。可是直到寒假的前一天,当我看到她的座位空着的时候我慌了。有人告诉我她病了,可是我已经没有任何精力管她生没生病我就像大白天过马路突然掉进了被揭去盖儿的下水道我蒙了。我回到宿舍无力地躺在床上,泪水汩汩流出,同住的阿龙一直安慰我,在哥哥般的他的安慰下我只会哭得更加地毫无保留。(初恋是多么的伟大,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次这么真诚的哭泣呢?)我是带着满腹的伤心与委屈回到家中的,可是鬼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擅长自我安慰——一到家,一看到电话机我就把所有的伤心与委屈瞬间扔到了九霄云外,会的,当然会的,她当然会给我打电话说:阿S,我生日那天你来我家玩吧!阿S,那天我生病了所以只好现在给你打电话了……我如此深信这个电话终究会打来于是我傻子般地高高兴兴守在家中,整整七天,七天我都守在电话旁,我就那样提心吊胆地过了七天,提心吊胆地看着每次铃声带来的希望一次次地变成苦涩。所以,当我在阳台上想到她这一整天都不会记得我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这个女孩已经无情到了我无法接受的地步了。(我没想到接下来的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还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然而那个生日我毕竟还是托珊子她们帮我把给她准备的那本书带给了她,记得那时珊子对我说:你去吧,一起去吧。我说不用了,帮我祝她生日快乐。我强忍泪水,声音哽咽。去年她18岁生日的时候,在北广看了一个学期的晨的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地把娟忘记,所以很坦然地给了她一个电话。这次,既然她那么肯定对从北京追到石家庄的我说一点可能都没有,我又何必那么贱,那么死皮赖脸地要和她做什么朋友呢?
今天是元宵节,元宵节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元宵节,而是一个界点,每年的元宵节,我都会掐指算算然后对自己说,X年了。刚才我掐着手指对自己说:2004减去1997,七年了。
我是在很多年后,追根溯源地把回忆定格在1997年的那个元宵节的。人们说感情是一个慢慢积累的过程,请允许我换另外一个词来表示,厚积薄发,厚积是一个过程,但薄发是可以找到具体的某一天,甚至某一刻的。我的薄发,就在1997年的元宵节。
现在回忆起来,会觉得有些造化弄人。1997年我不过12岁,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个孩子,可是这孩子很不幸地与一个宿命般的三十秒相遇了,然后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感觉,感觉产生的时候甚至他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日后自己会为了这个感觉付出七年的时间。
第八章 何处笙箫(2)
很简单,1997年元宵节那天,这个孩子觉得爸爸买的炮仗太小了,晚上放起来一点不过瘾,他决定用自己的压岁钱瞒着爸爸去买几个最响最亮的大玩意儿,以便在晚上和伙伴们的放炮比赛中打败他们。于是他出发了,为了买它们他一点不觉得走半小时的山路有什么委屈,他一点不知道前面有个三十秒在等着他。
与此同时(也许早几分钟,也许迟几分钟),另一个孩子,她的爸爸对她说:我们去外婆家陪外婆过节。然后她就坐上了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他们也出发了。她不知道,前面有个无辜的孩子,在等着自己给他一个致命的三十秒。
然后两拨人分别前进,前进。在一棵很老很老的筑着很多喜鹊窝的白杨树附近,上帝把构成那个三十秒的最重要的元素——两个孩子,终于拉近了。
她是侧坐在爸爸的车座上的,双手紧紧抓住爸爸的衣襟,感觉好安全好安全。
他是双手揣在兜里的,抓着那两个好大好大的炮仗,感觉很充实很充实。
她一直是看着自己的正面的,就是爸爸的左边,可是她突然听见了爸爸的右前方传来了鸟儿的声音,她想看看它们,于是她便转过头看了看那棵老杨树,果然枝杈上有两只喜鹊在窝边跳来跳去,很可爱。她满足地准备收回目光,可是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可爱的喜鹊的脚下,一个男孩正抬头看喜鹊呢!就是班上那个坐在她后面的会讲笑话还会写作文的男孩,看到他她很高兴,于是她大声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是一直盯着自己脚下的,他把一块小石子已经踢了好几百米了。可是他突然听见了头顶传来的鸟儿的叫声,他想看看它们,于是他便抬起头看了看那棵老杨树,果然枝杈上有两只喜鹊在窝边跳来跳去,很可爱。他满足地准备收回目光,可是突然他听见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就是班上那个坐他前面的会编花篮还会唱《一帘幽梦》的女孩。看到她他很高兴,于是他对着她微笑起来。
她看到他对自己笑了,于是她笑得更灿烂。她就这样看着他,直到爸爸的车子超过了他,她便将脸从爸爸的右前方转到右后方,继续看着他,继续微笑着,直到他越来越远,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的目光跟着她从身后转到了前方,他看见她笑得很灿烂。她的火红的外套在阳光的映衬下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她就在鲜花的美丽的花蕊中,不,或者她就是那美丽的花蕊。她朝他笑着,她的美丽的眼睛流出灿烂的光辉,像寒夜里的暖灯?像月光?像箭?他突然间停止了微笑,他觉得他的心中咯噔一声有什么被拨动了一下,然后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能模糊地看见那朵火红的花,花里的那张火红的笑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这样的偶遇转瞬即逝,却注定要成为之后的七年的一个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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