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擤了鼻涕,瞄了一眼手机:“咦?位置倒是停止变化了,可是不对啊,这不是陈萱家。”
夏秋凑过去看:“唔,陈萱家住卢湾来着。这是……黄浦还是静安吧?会不会是陈萱上班的附近?”
“不是。”
夏秋抬头看向赫连,她的脸色已经陡然铁青。
“你个路痴认不出这是哪儿吗?”赫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这是王旗家。”
她把手机往包里一扔,朝门外冲出去。
夏秋慌忙地找出皮鞋:“赫连,等一下,你等等我。”
“你不许去。”
“嗯?”
赫连在门外转过身:“你去的话只会劝和,我现在听不进你的话,你必须让我揍他一顿我才能冷静,答应我,好好在家待着别掺和好吗?”
夏秋被她的气势慑住了,任她在自己面前关上了家门。
'八'
把爱情视为生活重心的人,未必是无能的,也可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看淡了他人趋之若鹜的那些。
有时候地平线并没有任何一处塌陷,看起来异常安稳。
可是你冥冥之中却能感到哪里已经松动。
当被人问过“你过得好吗”之后,就会一遍又一遍向自己反复确认。
赫连说,如果打电话发短信前还要犹豫是不是会打扰到对方,说明对方已经给人不耐烦的可能性。
夏秋不由自主看向了自己安静的手机。
Chapter 5
你在看着我的时候,我并没有看着你;我在想着你的时候,你不知道而已。
'一'
喜欢一个人的表达有很多种。
想送她最新鲜的花和最漂亮的衣装;想买最先进的相机给她拍最美的照片;无时无刻不想摸摸她的脸、呼唤她的名字……如果可以,想贪心地多要十年、二十年,永远伴着她没有尽头。
恨一个人的表达却只有一种,恨不得抡起椅子砸他脑袋一百遍。如果有机会,赫连还想录下全过程,每天重复播放一百遍。
“王旗开门!”
赫连气急败坏地捶着门,听见里面有男声响起来,气得连脚也一并用上。
在楼下看见林浩的车已经直接加速朝他车尾撞过去,保险杠掉下来之后又撞了一次,然后堂而皇之地把车停在了后一个车位。
“王旗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在家”之后的话脱口而出,稍稍觉得哪里不对劲,赫连歪着头想了想。
不对,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王……”
这次连名字都没喊全,门已经被打开在眼前,赫连手悬在半空,再拍下去就是王旗的脸,收回来又觉得气焰被灭了,就这么僵着。
王旗露出疲惫的表情:“在闹什么啊?”
赫连见她毫无气势可言,重新燃起熊熊战火,推开她一口气冲到客厅中央。林浩从沙发前站起来。
赫连反手将手提包砸到他脸上,男生由于重心不稳跌坐回沙发,接着重新站起来,话未出口,又被赫连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闭嘴。”赫连瞪着林浩把他吼退缩了,才转过头看向王旗,“你说,你算什么情况?”
“你冷静点好吗?能有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把感情问题解决好,林浩天天找我当心灵导师,我还嫌烦呢。”
事态发展有点出乎赫连意料,原来这两人没有什么暧昧关系。
不,准确来说,也许是王旗无意、林浩有情,解决情感问题什么的都是男人找机会接近女人的借口。
或许,王旗也并非完全无意,潜意识她就是喜欢和所有男性都保持一点点暧昧,从小她就这样。她喜欢做男孩的好哥们儿、女汉子,但其实是喜欢做万人迷。
想起了这些,赫连又恢复了理直气壮:“我的感情问题好不好都由我自己处理,轮不到你在别人的老公面前抖机灵。”
“呵呵,”王旗冷笑起来,“别人的老公送给我我还不要呢。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你能认为我乐意玩你玩剩下的?”
“哈?”赫连还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小三”,简直是火冒三丈,“哈哈哈!说得多高贵冷艳!王旗你现在好像没什么可玩吧!”
林浩生怕话说到这个地步,两个女生会打起来,连忙出面干涉:“赫……”刚出口一个字,又被赫连一耳光扇得愣住了。
赫连毫不愧疚,这家伙拈花惹草招惹了自己两个朋友,两耳光算是轻的。
大概是两个女生伶牙俐齿嘴太毒,彼此都说尽了狠话,也被对方骂得迅速掉血。赫连虽然占理,但逻辑混乱,总是自爆弱点,王旗问心无愧,也不退让。总之最后的局面到底是没打起来,光吵架就把精力消耗光了。
林浩再也没能插上话,但他心里明白,这回可是妥妥地要被甩了。
'二'
甩了别人的赫连洒脱不起来,请假翘班躲到夏秋家哭了一天,看了三天鬼片,朋友圈的人任谁打电话她也不接。
到了第四天,她终于转移了注意力,发现了一点端倪:“我说夏秋,你和你男友这么整天不见面不打电话的,没问题吗?”
夏秋叼着比萨盘腿坐回沙发上:“我现在主要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我就快失业了啊。快失业的人哪有心情谈恋爱?”
赫连“噌”的坐直:“怎么会失业?”
“政府换届,打击腐败,奢侈品行业整体低迷,瓷器几乎没订单。你也算半个业内人士吧,怎么一点风声不知道?”
“啊——奢侈品业是低迷,可你那也算奢侈品?”
夏秋忍住了想把剩下的比萨拍她脸上的欲望:“当然算了,送艺术品的比送爱马仕的多得多得多得多!”
“我的意思是,你那也算艺术品?”
这人失恋之后嘴怎么能这么贱呢?
夏秋伸腿把她踹倒了。
赫连顺势躺下去:“我是失恋人士,你不能揍我。”
“那称霸宇宙的重任就拜托你了。”
没能在口才上赢夏秋,让赫连想起没能在口才上赢王旗的悲惨经历,顿时忧伤得诗意起来:“夏秋,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
夏秋没注意到她已经转换了情绪:“你先告诉我人生是什么?”
赫连没理她,自顾自说下去:“你不觉得王旗的状态很奇怪吗?好像也没见她真正爱过谁,只见她很享受被人爱这件事。这么说起来,林浩让她享受到了,她这也算小三吧?”
“我见她真正爱过。”夏秋吃完比萨舔舔手指,也躺倒了,“但是你说得也没错,这就是小三行为,我觉得小三行为的定义是‘感情世界的后来者损人利己’。所以陈萱反而不算小三。”
“对啊!我就觉得这种异性友谊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还怕被说小肚鸡肠。”
“你还不小肚鸡肠?陈萱都急死了,她很在乎你的想法,你一天不给人回电对人家来说就多一天煎熬。”
“没脸见人和小肚鸡肠是两码事。”
夏秋看着电视,赫连剥着剩下的一半指甲油。过了好一会儿,赫连问:“哎,假设你是一个女的,被男人背叛了,你会原谅他几次?”
夏秋愣了两秒,砸过去一个抱枕:“你要死了!你还想复合?”
赫连拽过枕头捂着脸:“我没想复合!我就是随便问问!网上有人说能原谅三次呢!”
“一次也别想!而且我本来就是女的!”
夏秋这个人,确实经常会让人忘了她是女的。而对一个男性来说,事业确实比爱情更重要,失业了绝对比失恋打击更大。
赫连躲在枕头后面,不由得忘了自己的事,替她担忧起来。
怎么会失业呢?
王旗前段时间还在羡慕夏秋,说她肯定能是闺蜜几个中最早靠自己买房的,“评上国家级大师就一劳永逸了”,谁知道没过几个月,这话就成了讽刺。谁也没进保险箱,世界上哪里存在一句“幸福地生活到永远”就能概括一生的好事?
这么想想,也就不觉得自己多悲惨了。至少自己失了恋还能再找新男人,夏秋可无法失了业换个单位继续风光。
'三'
无论赫连还是夏秋,有时都还是涉世未深太天真,总是对糟糕的发展预估不足。得知林浩追陈萱就已经觉得天塌了,哪想到后面还有上门捉奸的戏码?行业不景气就以为自己已陷入悲惨世界,如果知道接踵而来的后续发展,真能疯癫得笑起来呢。
周六时赫连终于恢复元气,受同事邀请去参加主题派对。夏秋男友及时出现填补空缺,拖她一起去外地厂里实地考察红木家具。
“红木家具不是老年人喜欢的吗?”夏秋对坐长途车表示了些微不满。
“你以为我父母不喜欢,我们结得成婚?”男友不屑地给她开了车门。夏秋有点愣住,他的语气不像玩笑。
这天是有点阴沉的,一点阳光也没有。车开过跨海大桥,长江口风浪起伏,车载GPS出现了异景。
大概是上次更新的时候,这座桥还没建好,地图上显示这一片还是海。
代表自己方位的红色小箭头无依无靠地飘在海上。
人像在海面浮游。
夏秋依然在后排,因为晕车躺倒了。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男友的手机突然进了电话。因为设置了蓝牙连接,来电在车里直接开了功放。是未来婆婆打进来的。
“你在哪儿啊?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怎么又没了人影?”
“去看家具的路上。”
“哦。也算做了点正事。不过人家小余周末才有空,你又把人家晾着。你就不会带着她一起去啊?”
“不方便。我在开车,有话回家再说。”
自己儿子一丁点的慌张敷衍都被亲妈听出了蛛丝马迹:“你和那夏秋不会还没分吧?”
夏秋听见自己被点了名,心虚似的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她敢肯定男友此刻从后视镜里偷瞄了自己。
隔了两秒,男友说:“你让我怎么跟她分?跟她说‘我妈帮我找了更好的结婚对象,所以我不能跟你结婚了’吗?这像人话吗?”
“你就不能给她摆摆事实,让她知难而退吗?”他妈妈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焦躁了,“不用你说,你所有朋友也会告诉她,她和小余差了十万八千里。小余家里开厂有实业家底厚,人家自己又是公安系统的铁饭碗,这社会地位她怎么比?就她自己捏捏泥巴做那两个破瓶子能赚几个钱?二十年买不起内环一套房。这不,果然失业喝西北风了吧。她父母养老能不能靠自己还成问题。你娶她?你就去养她全家吧。养个儿子到三十岁结果成了人家的儿子,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哎呀行了行了。天天说这些烦不烦?我又不是小学生。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是分手也需要过程,没法像切萝卜那样啊。”
“俗话说得好,就得快刀斩乱麻。你和她就是乱麻,没好结果的。嫌我唠叨烦,你就早点自己处理好。晚上回家来吃饭,我把小余约到家里了。”
“知道了。”
听不出什么情感倾向,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夏秋自始至终没睁眼,好像躺在海里,是云海。身体底下垫着起伏的棉花糖,找不到支撑着力点,不断下陷。
陷下去的同时,身边的云翻滚着卷来,将自己覆盖,却不能提供温暖。
一种置人于死地的窒息感,夹带着一种虚假的甜腻。
'四'
“夏秋你别老是晃好吗?晃得我头晕。”
“不是我晃,是你自己在晃好吗?你香槟喝一杯都能醉啊?”夏秋把李禾多扶到沙发边推她坐下。
禾多眨了眨眼睛:“果然不晃了。”
夏秋真气不打一处来。心情不好,约好姐妹一起到家喝酒聊天,话还没进入正题,不伤心的人反而比伤心的人醉得更快,简直没有人性。
王旗和陈萱倒是没醉,只不过因为林浩、赫连气氛有点怪。两个人都是一边机械化地大口喝酒,一边盯着电视里的调解纠纷栏目。
夏秋看了看她们,觉得还是李禾多比较有人性,又回到李禾多身边,没再说话,就抱着她腰靠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禾多感觉到胳膊湿了一片,终于稳重起来,回过头像母亲一样看着夏秋:“你别哭了,这家人就是畜生,犯不着跟他们较劲。人怎么能跟猪打架呢?你说是吧?”
夏秋呜呜的哭得更起劲了:“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犯了什么错?”
禾多摸摸她的额头:“富贵人家的陈萱和赫连也不幸福啊。没什么错,就是好人难遇。你还有尹铭翔呢,他还喜欢你。”
夏秋完全忽略了尹铭翔这个话题,继续纠结自己的:“我跟你说,他肯定知道我没睡着,这电话就是打给我听的。真气人!他连渣男都不愿做,难听的话还让她妈来说。”
“所以呢?现在不正是回头是岸的好机会吗?真嫁给他了,被他妈妈虐得灰头土脸,不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