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怔怔地站在两只黑色幼鸟旁边,脸上尽是激赏之意。自从前些天无意中发现这两个奇怪的小家伙之后,他便日日前来探视,想要看看这一双不服输的小家伙如何飞上蓝天。说来也怪,普通异禽只要驯养一年便大多可供骑乘,而雷鹏的这四只雏鸟却都是发育缓慢,至今体形也只是寻常禽鸟的个头,也从未真正翱翔长空。他看两只黑头银翅的小家伙扑腾着翅膀奋力向上,不由笑出声来:“大黑,小黑,在这陆地之所要学会飞翔几乎不可能,只可惜你们不是我的,否则至少也得让你们从树上开始学飞才行!”
“严大哥真是有意思!”练钧如见严修始终未曾注意到自己,不禁哑然失笑。平日耳目灵动的严修突然变得这副模样,显然很喜欢那两只黑色雏鸟,“你要是真喜欢这两只小家伙,和我说一声不就行了,看它们单薄的模样,恐怕鸟监季宣旷也不会轻易让它们从高处试飞。这样吧,我当初把它们从伍形易那里要来就没费多大功夫,这两只就送给你好了!”
严修到此地已久,早就知道这些异禽的珍贵,因此始终没好意思开口。他见练钧如态度诚恳,又省起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
“好,我和你也不说什么谢字,等到它们能载我翱翔长空,到时再让你一睹英姿就是!”他轻轻拍了拍两只幼鸟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又和练钧如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练钧如这才将目光投在了另两只绯红色幼鸟的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两个小家伙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前来,只是撒欢似的在食盆中打转,那饥饿劲儿就像从未吃过东西似的。吃饱了之后,两个小家伙便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还不时用翅膀拍打着腹部,这人性化的举动顿时让练钧如哭笑不得。
“两个惫懒的小家伙!”练钧如再也耐不住心头的失望,屈指在它们的头上重重弹了一下,“要是当初知道你们两个这么好吃懒做,我哪会费功夫把你们弄出来!”
绯红色幼鸟似乎这才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啾啾地低鸣两声便朝练钧如身上窜去。然而,它们看似优美纤细的体形却几乎把练钧如压了个踉跄,他只能挥舞着右臂,试图将它们赶下来,就在此时,那原本蛰伏不动的寒蛟图案终于动了。
第六卷 风雨飘摇 第三章 凤锦
两只绯红色幼鸟触碰到寒蛟图案的一瞬间,一股庞大无伦的阴寒气息立刻释放了出来,牢牢地将两个小家伙裹了个严实。练钧如见二小重蹈了自己和孔懿当日的遭遇,顿时瞠目结舌,然而,这寒蛟虽然就蛰伏在自己身上,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收回,因此只能在心中默唤瑶姬,希望能问个清楚。
“竟然是雷鹏和瑶凤之后!”正当练钧如等得不耐烦时,脑际突然传来了瑶姬的一声惊呼,“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福缘,这两只幼鸟都尚未长成,否则仅仅凭它们的异样气息就能够令百鸟臣服,到时候怕是人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快,将它们抱到你的胸前,用我所化的符记制住那刚刚觉醒的凤锦气息!”
别无他法的练钧如只能依言照办,果然,才将两个小家伙贴近自己的前胸,那股让它们动弹不得的寒气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自己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然而,骤然受此磨难,两个小家伙却仿若无事般地继续在练钧如身上蹦达,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欢乐的鸣叫,似乎很享受这悠闲时光。终于,其中的一只幼鸟蹦到了练钧如的头顶,'4020电子书 txtsk'一声低鸣后第一次展开了自己的翅膀,破天荒地振翅滑翔出了一段距离后,姿势优美地降落到了地上。
“凤锦展翅天下乱离,也不知世间人还知不知道这句话。”瑶姬的感慨声中颇有些悲凉和无奈,“算了,这些事情都和我无关。这些天你最好把这两个小家伙带在身边以防不测,否则一旦有事,你和那个会道术的小子都没有坐骑,想离开也不容易。”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她再次深深地隐伏了下去,任练钧如如何询问也不再搭腔。
练钧如看着这两只号称凤锦的绯红色幼鸟,心中着实难以置信。
他读过不少史书记载,知道所谓使尊的坐骑都是一种名唤双翼凤锦的异禽,只是那号称双翼可覆天的百鸟之王。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两只好吃懒做的小家伙?然而,仿佛是为了验证瑶姬的那些话,在其中一只凤锦尝试过飞翔的乐趣之后,另一只凤锦也开始兴奋了起来,先后频频展翅,竟飞了个不亦乐乎。
“季宣旷,这两个小家伙本君先带回去几天!”任两鸟在自己身边尽情玩耍,练钧如又招手唤来了鸟监,“另外两只本君已经送给了严修,以后除了吃食之外。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季宣旷深深躬身应了一个字,抬头时却见练钧如已然远去。“凤锦出世,不知是福是祸,唉,看来得回报主上才行。”他低声喃喃自语道,面上的神情再也不复往日的冷漠。
“该来的总要来,是时候变天了!”
入夜的兴平君府一片宁静,除了偶尔传来巡夜甲士的脚步声之外,就只有几声鸟鸣入耳。然而,偏庭的小院之内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一男一女手持利刃相向而立,彼此的脸上都是深深的失望和阴霾。
“小懿,伍大哥的密令已到,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明空仍旧难以克制心头之怒。“就算你执迷于男女私情,也不会就此忘记了伍大哥对你们全家的恩情了吧!你不要忘记了额头的魂印和自己的使命。若是你真的忘了,那我也只能对你动手了!”
“七哥,你不要逼我!不要以为我是容易蒙骗的人!”孔懿面露痛苦之色,手中的宝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伍大哥若是不喜欢使尊钳制,当初大可不必费心寻找他!既然推了一个冒牌货上去,却又煞费苦心地将其遣出中州,而后又传出一条莫名其妙的遇刺消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好,很好,怪不得你会失身于他,原来早就心存异志!”明空失望地冷笑一声,向前大大迫近了一步,“那我就先制伏了你,然后再擒下他!其他使令也都奉命各有公干,小懿,若是你再不觉悟,怕是今生今世就只能与伍大哥和我们为敌了!”
孔懿被明空的一句失身说得面色通红,然而,了解了越多幕后真相,她就越发觉得心惊胆战。伍形易的密令上尽管只有寥寥数字,却是字字千钧,那些杀机和阴谋足以让练钧如万劫不复,倘若她再听之任之,岂不是自己将爱人推向深渊?瞟了一眼手中宝剑,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坚定和刚强,终于抢先一步持剑向明空攻去,即便被人斥为忘恩负义,她也只能试一试赌一赌了!
明空面色大变,随即雷霆大怒,两条人影紧紧缠斗在了一起,兵刃的交击声不绝于耳。大约是担心被人发觉,他们一上手就是招招杀机险手,都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制伏对方,无奈两人都是往日最熟悉不过的人,彼此知根知底,不少绝招也往往能先知先觉地躲开。
就在明空和孔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胶着之态时,战局之外又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他只是略一扫视战场便全力向明空攻去,招招狠辣不留后路。仅仅几息之间,猝不及防地明空便被制住经脉颓然倒地,眼神中尽是惊愕和怨毒。
来人信手又点了明空的晕穴,这才揭下了自己地面巾。“姐姐,你怎么不通知一声就贸然和他动手,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吃亏的只会是你吧!”孔笙不满地埋怨了一句,这才趋前一步紧张地问道,“伍形易诏告天下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孔懿黯然低下了头,眉宇间竟是愁绪,“伍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没想到他现在竟会如此狠辣,这所谓的天子遇刺静养也轮不到他主政,他却公然将中州大权揽在了自己手上,甚至还想要以钧如为筹码和四国达成妥协,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说到最后,她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复杂情绪,一把抱住妹妹失声痛哭起来。自从父亲亡故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如今,一边是恩情,一边是爱情,面对明空她尚能够动手,但是,倘若真的面对着伍形易,她又怎能断然抉择?
“姐姐!”孔笙自打知道姐姐的身份之后便派人多方查证,也知道中州使令孔懿一向都不是软弱的性子,因此不禁感到一阵心酸。“如今情势紧迫,伍形易虽然在中州宣布了此事,但想必派到各国的信使还未抵达,一定要先发制人才行!我已经用殿下的名义暗地通知周国长新君樊威慊和夏国世子闵西全预先准备,这个时候,必须要让他们发挥作用才行!伍形易筹备多年,我们又是仓促而动,一定不能走错任何一步!”
练钧如这一夜睡在香洛的房中,被严修唤起时颇有些意兴阑珊。然而,当他看到严修一指点在香洛的晕穴上时,他立刻清楚了事情轻重,匆匆穿好了外袍便跟着严修往外走去。为免惊动他人,严修竟挟着练钧如一路飞掠,只用了半柱香功夫便将他带到了孔懿所在的小院。
望着屋内面貌几乎相同的一双姐妹和地上昏迷不醒的明空,练钧如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只看这副景象,他就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为产重。
“是中州出了大事么?”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发问道,“是陛下想要壮士断腕,还是伍形易想要过河拆桥?”
“是伍形易传出了陛下遇刺的消息。”孔笙见姐姐犹自怔忡,就抢先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这一招着实狠辣,陛下迟迟未曾立嗣,如今已经得到确认的中州王子只有你一个人,这样一来,你就真的变成奇货可居了。趁此机会,保不准他会用明暗之计,到时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的时候,另外抛出一个货真价实的王子作为傀儡,到头来,列国诸侯权贵的怒气就全都会集中在你的身上,那个时候,你就真成替罪羊了!”
“你的意思是说,如今的他,再也不在意我的死活了是吗?”练钧如陡地想到了被禁御城中的父母,脸色变得极为可怖,“那也就是说,我的双亲都没了要挟的价值?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了几声,满脸的不可思议,“伍形易他煞费苦心造出了一个使尊,随后又和陛下联手把我遣出了中州,现在又要过河拆桥,你们不觉得这些手段看上去很可笑么?陛下安坐御座几十年,伍形易也暗地经营了数十年,他们的目光就会这么短浅?”话虽如此,他却真的琢磨不透其中玄机,难道,中州权柄最大的那两个人,真的已经完全疯狂?
孔笙和孔懿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骇然。练钧如说得没错,这些手段只要稍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而曾经梦想天下归一的华王姜离又怎么会任人宰割?伍形易用使尊召来四国朝觐,无疑是造就了一种威慑力,而在这个时候陷练钧如于绝境,是不是太过不智了?
第六卷 风雨飘摇 第四章 时局
华王姜离颓然倚在御座上,无穷无尽的悔恨和悲哀早已将他苍老的心切割成一片片碎块,直到此时,他方才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为君王的无助。中州曾经有过许多没有实力的君王,但是,权柄掌握在权臣贵族手中的状况很多,却鲜有身为使令却下手夺权的。伍形易他终究还是小看了此人!一环扣一环的阴谋筹划,一次又一次地掉进陷阱,看来,自己这个所谓天子,还能安坐在御座上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陛下,请用膳!”宦者令赵盐如今是少数几个能自由出入隆庆殿的内侍之一,见到自己的主子如此情景,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酸涩苦楚,“陛下千万要保重御体,倘若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天下臣民百姓的一大祸事么?”
姜离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赵盐一眼,示意他将条盘搁在面前的桌案上,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华都之内虽然有众多世家贵族,如今掌着权柄的却着实不多,更何况伍形易早已将兵权牢牢握在了手中,难道,他真的要答应那个人的条件?两头都是引狼入室,当初他为了立储之事召来了伍形易,最终却拱手葬送了一切主动权。
“赵盐,这些天王宫内是否已经下了禁口令?”姜离似乎毫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赵盐心中一颤,虽然知道此地并无他人,可他却本能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陛下,小人乃是陛下所封的宦者令,这些天也只在隆庆殿外殿等候陛下吩咐,并未踏出宫门半步,所以这些事情小人并不知晓。”战战兢兢地答了一句话之后,他下意识地就想夺路而逃,最终却硬生生地忍耐住了,“陛下乃是天下共主,若是没有您或王后娘娘的旨意,又有谁敢在宫中下所谓的禁口令?”
“是吗?巧言令色,哼!”姜离冷哼一声。再也不理会赵盐的趋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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