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一场闹剧,石府的这一场晚宴很快不欢而散,但是,并不意味着无人追究樊李的话。次日,天子便派了内侍申饬,并严令樊季闭门思过不许外出,就连衣食份例也有所减少。明眼人都知道,这位不知谨言慎行为何物的周国质子,已经明显招了天子和群臣的疑忌。
三日后的清晨,服侍樊季的两名婢女骇然发觉,这位周国质子僵直地躺在榻上,手中紧握着一个精致的瓷瓶,口鼻呼吸金无。消息一经传出,朝中顿时大哗,以石敬为首的朝官坚持认为樊季是畏罪自尽,而室内也找不到任何外力痕迹。
在十几名太医多方“诊断求证”之后,华王姜偃遣密使向周国发出了文书,详详细细地说明了此事原委。七日后,周国国相鲁嘉佑抵达华都,在和世子樊嘉密议之后拜谒天子,言谈间颇为恳切,并将罪责归于樊季自身。
中升华偃王元年四月八日,华王姜偃命人护送樊季灵枢回周国,并令人掩下事情真相,樊嘉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周侯樊威擎在世上唯一的子嗣。
第九卷 笑看风云 第十九章 相遇
魏方带来的诸多人才被练钧如不动声色地安插在了朝中,这些官职大多是表面不起眼,而暗中却实权颇重的。有了石敬在暗中相助,这些事情做得了无痕迹,就连伍形易也懒得为了些许几人而骤然翻脸,毕竟,中升的大半兵权,仍旧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不过,自从这一次之后,就成了练钧如招纳贤才的地方,有了魏方的例子在先,他立刻选了十数名口才颇佳的年轻人四处寻访,但凡有一技之长者都可向上奏报,如果证明可用则会立刻顾以重赏,因此往日寥落的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这一日,练钧如好容易得了闲暇,便邀了魏方一同出游,身后只带了两个随从。虽然仍是先王姜离的三年丧期,但华都之内已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象,街头巷尾的百姓也逐渐有了满足的笑容,比起练钧如当初潜回中州时的破败景象,如今的华都已经有了颇大改观。
魏方一身天蓝儒服,举止间再也不见当年的畏缩,失落多年的名士风度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颌下的三偻长须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潇洒。尽管他的额头皱纹依旧,但顾盼之间隐约可见不凡,看得练钧如莞尔一笑。
“文约,想当初长街初见之时,你看上去只像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如今却风度翩翩,怪不得古人云,居易气,养移体。”练钧如含笑打趣,又伸手遥指远处的一座酒楼,“既然出来了,今日我做东。请你好好享用一顿民间美食如何?”
魏方先是谦逊了两句,随即微微躬身称谢,这才紧跟着练钧如的不乏。“这也是靠公子当初的大胆。若是换了旁人,哪里会轻易相信我?那时我已经隐退多年,往昔声名恐怕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记得,所谓名士也不过一场空而已。州是公子在狭键之中求生存,能够获得如今的局面。已经颇为不易了!”
“好了,你我就不必彼此吹捧,总而言之,能够有文约你的襄助,我真的该额手称庆才是!”练钧如举步跨入那酒楼,顿时生出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鼻间若有若无地香味分外引人。
“想不到华都之中还有这样的好地方。身处闹市而不喧哗,真是难得!”练钧如往日少有外出的机会,因此忍不住出口赞道,就连身侧地魏方也是连连点头。
“各位是首次来汇朋馆么?”一个衣着整洁的伏计乐呵呵地奔了过来,稍稍打量了一番众人衣着之后,心中立刻有了计较,“想必各位都是喜欢清净的,三楼有包厢雅座。若是各位想要凭栏远眺,小人州是推荐二楼临窗的位置,既能听到市井之谈,说不定也能遇到文人雅士,只是嘈杂了一些!”
魏方听这伙计出口文雅,顿时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暗称奇。练钧如没料到随意拣选的这座酒楼居然如此有趟,顿时兴致大发,“今日就听你地,就二楼的临窗雅座吧!我看你出口清雅,大约是读过书的,怎么没有想到求取一个出身?”
那伙计一边趋前引路。一边无奈地答道:“这位客人说笑了,进身为官哪里这么容易?想当初先头商侯那么好贤的人,馆清宫中文士三千,能够当官的也就是寥寥几人,而且大多是有家世背景的。小人不过略读了几本经义,说是读书人已是逾越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好本分!”他唠唠叨叨地说着,片刻就把众人引到了一雷临窗的座头。
练钧如倒没有想到还有人能够抵挡住为官地诱惑,见这伙计一副乐天知足的模样,心底更加赞赏,点了几个精致的菜肴之后便把那伙计留了下来,随口考校了几句,又问了问这酒楼的东主。几番对答下来,他方才得知这酒楼竟是石家的产业,顿时苦笑不已。华都之内,但凡能看得上眼的产业销子都和七大世家有脱不开的联系,想不到这一处看似不几的酒楼也是如此。
既然有了答案,练钧如也就任由那伙计去自个忙碌,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文约,不瞒你说,我总觉得,国政由世家把持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高门大族中但有能人也只能将目光放在本族之内,轻易不会推出什么对民众都有利地好政策。反倒是寒门书生苦读数十年,要求进身却比登天还难,长此以往,上下尊卓际野分明,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魏方出身卑微,听了这些自然是深有同感,然而,目前练钧如最大的靠山就是诸大世家,倘若轻易给予寒门士子过高的机会,那一旦引发矛盾便难以平息,到头来要挽救也就难了。“公子,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我在外也听说过公子下过举贤令,只是收效平常,大约是那些高官显贵有排斥心理吧!”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又落在外头忙忙碌碌的寻常百姓身上,“世家大多视百姓如蝼蚁,若是让出身微贱之人为官,和他们平起平坐,试问这些人又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练钧如骤然想起他那个世界的科举制度,心中微微一动。在如今这个地方,寻常文士要么凭借机缘见到王侯,以口舌经纶说动对方,以此获得官职;要么投效权贵府邸以求引见;要么隐匿山林终身不出,任凭一肚子学问烂在心里。没有公平的考核或是程序,要想一步登天可谓是困难到极点,甚至连普通地机会都难以寻觅。
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拳头,许久才舒展开了眉头,“文约,这件事确实只能缓缓圄之,不过,国试之法势在必行,否则,这朝堂之上就会如同一潭死水。你这次带回来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之所以只能安插在不起眼的职位上,就是因为显要的位置上都有人了,而他们又没有厚实的背景。终有一日,我会设法解开这一道枷铤!”
魏方听得怦然心动,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后,他高高举起了酒杯,“既然公子这么说,我就预祝您能够马到功成!”
两个酒杯发出了一声清脆地碰撞声,练钧如和魏方同时仰头一饮而尽,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须臾,一对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女便顺着楼梯走了上来。那女子生得娇艳明丽,一悬凛然贵气令人不可逼视,而那男子却相貌平凡庸俗,看上去颇不匹配。两人身后还有五六个随从,个个眼中都是精芒闪现,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练钧如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酒杯几乎滑落在地,魏方连连提醒了好几声之后,他才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态,悄悄把身子隐藏在了旁边立柱的阴影之中。“魏方,你去叫那伙计在三楼安排一个包厢!”他沉声吩咐道,又招手唤过一旁的姜明,“你去那边,把他们夫妇请过来,语气要客气一些,不妨露几句实话,想来他不会忘记你才对!”
姜明也已经辨认出了那一对青年男女,不过他此时形貌大变,要让对方认出来也不是易事。左思右想,他才好不容易有了主意,躬身答应一声后便朝二楼的另一头走去。魏方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离座而起,和起初的那个伙计商量了几句之后,便跟着他往三楼包厢行去。
大约一盏茶功夫之后,姜明终于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那青年男子一见到练钧如便眼睛一亮,伸手一拉妻子便行下礼去。“见过公子!”他深深一揖后便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我原本还在想该怎么求见,想不到今日这么巧!这是内子斗嫣,公子大概还是初次见到吧!”
练钧如含笑打了个招呼,便指了指楼上道:“此地人太多,说话也不太方便,我刚才让人在三楼定下了雅座,还是先上去吧!话说回来,贤伉俪也真够大胆的,居然用本来面目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就不怕有心人传出消息去么?”他的语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孟准,你要来也不事先打个括呼,这么神神鬼鬼的做什么?”
孟准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示意妻子慢行一步之后便紧跟在了练钧如身侧。“公子,岳父的吩咐就是如此,所以我索性大方一点。”语意含糊地说了一句之后他便闭口不言,直到包厢大门牢牢紧闭,随行护卫四散把持住各处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见了礼。
“殿下,我这次来华都,所为何事您应该清楚。主上倒行逆施,弄得天怒人怨,如今的夏国早已是怨声载道,所以,岳父的反戈一击已经奏效,主上已经被囚在了宫中。”孟准在练钧如对面坐下,突然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只是岳父最终还是棋差一着,世子闵西全和上大夫霍弗游全都无影无踪,把洛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人影,所以,岳父只能下令锁国,就是怕他们进入中州。”
练钧如和斗御殊打过不少交道,哪会不知道斗家如今的局面,在民心已经偏向了斗氏一族的时候,世子闵西全无疑是一个最大的变数。可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维持这种僵持的局面,因此望着孟准的目光中便多了一缕莫测高深之意。
第九卷 笑看风云 第二十章 流亡
由于斗嫣在场,孟准并未说出什么题外话来,只是约略把夏国如今的情形介绍了一遍,而四周的护卫这才知晓对面那少年的身份,面色都更加凝重了起来。唯有斗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练钧如,眼睛中闪动着令人难以琢磨的光芒。
事出突然,练钧如又不想让这个消息传扬太广,思量再三之后,他终于发现,自己眼下根本就没可能撤开石敬等人,毕竟,这个酒楼原本就是石家产业。于是,姜明匆匆下接,亮出石家符记之后,掌拒火速命人调来两驾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练钧如一行人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一个接一个地上了马车。
就这样,石府之中多了几个神秘来客,石敬在听得练钧如说明原委之后,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连忙命人在家中腾出一个清幽的小院,严令仆役不得随意打扰,这才和练钧如躲在书房中商议。
“殿下,斗御殊这一次反客为主,一举挫败了夏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阴谋,可以说是雷霆手段。”石敬忧心忡忡地在室内踱着步子,不时停下来沉思一阵,“这孟准听说是他最看重的乘龙快婿,这一次让此人带了他女儿斗鸠前来,其深意不言而喻。殿下,斗家势力经营夏国数百年,会不会真的取闵氏而代之?”
练钧如自己也觉得心烦意乱,但再想想其他三国目前的局势,他最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一日闵西全未除,斗御殊就一日不得安宁,以他的老谋深算,不会轻易做出易姓之举的,多半还要假惺惺地向外抖露些什么隐情!夏侯也着实失策,身边禁卫心腹居然都被斗御殊收买了去,这个国君算是当得窝囊过头了!石大人,依我看来。闵西全也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早已经逃离了夏国,此时保不准已经在来华都的路上。你这些天务必让人盯紧了各处城门。一旦有闵西全的下落,立刻将他藏好,绝不能让斗家的势力抢在前头!”
石敬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如今石家之内已经藏了斗家的女儿女婿,在别庄再藏一个闵西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四国内部纷争不断。唯有制衡才是上策。只要各诸侯国四分五裂,脆弱地王权才能趁机加以挟制,到时重新恢复王室的往日荣光,他就可以名垂干古了。
闵西全早在见机不妙时就偷偷离开了洛都,随行的除了妻子霍玉、书之外,还有岳父霍弗游和四个随从。果然,在他离开夏国国境一日之后。整个夏国便全部遭到了封锁,这让他地心顿对沉入了无底深渊。斗家只手遮天的实力让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父侯当日为何会因为他和斗御殊的默契而雷霆大怒。
为了隐匿行迹,他一路低调而行,除了让随从进城采办补给之外,平常都歇宿在野外,只是苦了霍玉书这个干金小姐。终于。在抵达华都前一夜,霍玉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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