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华偃王元年三月初二,夏侯闵钟劫为了永绝后患,命人赐孟尝君斗御殊鸩酒,然而,奉命前去鸩杀斗御殊的心腹内侍在途中以死明志,并以血书无数“冤”字于地,宫中顿时一片哗然。闵钟劫见事机已经泄露,亲临春水阁,意欲逼斗御殊自尽,反遭冷语讥讽,一气之下命随行护卫上前斩杀斗御殊,谁料平日侍为柱石的护卫金部倒戈,随后,宫中禁卫乱成一团,夏侯宠妃令姬离寺身亡。至此,夏国局势完全失控。
中州华偃王元年三月初六,夏国边境城池金部进入戒严状态,只许进不许出,各方势力再也无法得到夏国的任何消息,这种情况,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第九卷 笑看风云 第十六章 表兄
周国世子樊嘉抵达华都的时候,正值三月早春,他这还是第一次造访华都,因此并未采用平素急行的飞骑将,而是自周国与中州边境的胥方城起行,随行的扈从除了八名飞骑将之外,尚有两百护卫精兵,因此远远看去旌旗招展,洁沽荡荡,谁也看不出这位世子内心的不安情绪。
就在行前,樊嘉受到了母亲王姬离幽的召见,那一如往常的淡淡言语却仿佛寒冰似的冻结了他的五脏六腑,若非他自幼接受世子的教育,城府比一般人更加深沉,恐怕当场便要露馅。当初他勾结外人杀害孪生弟弟樊景,为的就是察觉了母亲在其中玩弄的手脚,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这个消息就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无法动弹。
惶急之下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亲,可是,当他向父亲询问此事原委时,一向温和宽厚的樊威擎竟为此暴跳如雷,不仅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当天晚上还在昭庆宫大发了一次脾气,出来的时候,躲在暗处观察的樊嘉却未曾发觉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然而,自从那天起,樊嘉便能够感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明显疏远了,就连一应交待也是敷衍居多,再也没了往日手把手的教导,这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一丝恐慌。
“我这个世子只是因为母亲是王姬才得来的,一旦失了这一条,那么,我又和身在中升为质的樊季有什么两样?”坐在装饰华美的车中,樊嘉只觉得周身渐渐麻痹了下来,一股颓然无力的感觉不断向上蔓延,几乎让他失去了思考的气力。
突然,一个沉重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畔,顿时让他心神一振。“启禀世子,中州急报。陛下闻听世子前来拜谒的消息之后,遣兴平君殿下前来相迎,算算路程。大约三日之后我们就会抵达华都,届时世子就能和兴平君殿下重逢了!”
在苦恼自身处境的樊嘉看来,兴平君姜如无疑是一个最好地攀谈对象,一来樊嘉当初和姜如交往甚密,二来则是因为姜如自己的处境也是颇为糟糕。说不定能给出什么建议。故而他立刻下令急速赶路,务必在最快的时间里赶到华都。
尽管对樊嘉地来意十分好奇,但练钧如对于改换面目仍然是满心不情愿,只不过念在兴平君姜如这个身份得来不易而且用处颇大,他只能勉强花费一点时间去维持这个压根不存在的人物。此刻站在城门口,他能够感觉到众多汇集于身上的炯炯目光,不用假装就已经是一身燥汗。心底只得暗自期望着樊嘉的车驾能够尽快到来。
终于,远处烟尘滚滚,先是两个手执旗杆的骑士旋风般地奔了过来,而后就是浩浩荡荡地数百骑,中间簇拥着一驾华贵的马车,正是周国世子樊嘉的车驾。练钧如身后,太宰石敬并未亲临,只有其余几个不识练钧如身份的大臣随侍在后。个个都是笑容可掬,似乎在为樊嘉的到来欣喜不已。
离城门尚有几百步距离,樊嘉就换乘了一匹骏马,一马当先地奔驰在队列最前头。“将近两年不见,想不到表弟还是风采依旧!”他在快要接近城门时利落地跃下马背,疾步走到练钧如跟前。先是行了国礼,然后才笑吟吟地问好道,“怎么,在华都的日子还好么?我实在怀念当初了表弟在一起的舒心日子。”
练钧如无奈地摇头苦笑,他此刻是说好也不是,说坏也不是。只得虚词敷衍了两句,随即忙不迭地把樊嘉拖入了早就备好地车驾。甫一上车,他就不满地埋怨道:“我说表兄,你也用不着在众人面前表现得那么过分吧?须知如今我稻光养晦都来不及,你这么一闹,若是让陛下疑忌加深,岂不都是你的罪过?”
“表弟就是这般小心翼翼!”樊嘉不以为意地撤了撇嘴,这才正色道,“上一次我派人送礼给你,不是把话都说清楚了么?你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州王子,谁敢轻言怠慢?陛下到底年少无知,你总不成甘心居于一个黄口小儿之下吧!”
尽管对于樊嘉的才能很有些鄙薄,但练钧如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必须有一个前提,除非他真是姜如,而且世界上知道他身份的人全都死了,否则,要染指御座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表面上,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表兄,如今新王登基,你这些话背地里和我说没关系,但若是让别人听见,麻烦就大了!总而言之都是天命注定,我就是不服也没有法子!”
“想不到表弟居然如此安于现实,唉,看来你真是不该回来,若是游走于各国之中,说不定你的身份还不会那么尴尬!”樊嘉趁机大发感慨,一时又联想到了自己的糟糕处境上。
“算了吧,陛下登基的时候还有人敢指着他地鼻子质疑先王死因,若是我真的还在外游荡,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逼我举起反旗,那个时候,生死哪里还由得我自己作主?”练钧如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这才转头问道,“倒是表兄你身为周国世子,在这种时候到中州来干什么?难道是长新君发动了攻势?”
樊嘉被练钧如毫不客气的言辞说得面色大变,好容易才恢复了镇定。“想不到表弟的词锋还是这样锐利,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过,今次是父侯让我前来拜谒新王的,顺便把岁贡一起送过来,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待到了地头我再请教你!表弟,实话和你说吧,我如今遇到了大麻烦,只能求助你了!对了,樊季在华都还好么?”
“身为质子,你还认为他能够怎样?”练钧如轻蔑地一笑,突然又想起了曾经在中州为质的其他几人,“不是人人都像当年地信昌君那样坚忍的,樊季比你还要年轻几岁,哪里能够受得起这种没有期限的煎熬?听说,如今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夜夜笙歌,除了关心一下周国之事外,其他的都不在乎。对了,他不过是你的庶出弟弟,平日并不得周侯欢喜,和你的感情也只是平常,你怎么会问起他?”
樊嘉顿感心中一松,却不敢轻易说出实情,连忙打哈哈蒙混过去。待到车驾行至王宫,练钧如先进去缴还了谕旨,这才出来把樊嘉领了进去。
“外臣樊嘉叩见陛下,奉父侯之命,奉上贡品和奏表!”樊嘉毕恭毕敬地俯伏拜舞,眼靖却悄地往御座上瞟去。只见一个身着王者衮冕地少年正端坐在上面,目光正好和他的眼神交会在一起,吓得他赶紧收回了窥视的目光,心中叫苦不迭。
“看来世子对朕颇为好奇啊!”姜偃突然离开御座,好整以暇地行到樊嘉身侧,居高临下地朝他瞟了两眼,“联早就听王兄说过,当日他在丰都对承蒙你多番照顾,联和王兄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手足骨肉,在此还要向你道谢就是!”姜偃说着便亲自将樊嘉搀扶了起来,“世子远来是客,不必过于狗礼。对了,晚间朕会设宴款待你这位贵客,到时让令弟也一起来,你们兄弟重逢,应该自有一番体己话要说吧!”
樊嘉哪里知道这些话一多半是练钧如所教,听得几乎出了一身冷汗,连连道谢不迭,至于姜偃后来问了些什么,自己又是怎么答的,他全都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出了隆庆殿时,他的背心都湿透了,目光中也充满了惊惧。
果不其然,晚宴上,大醉后的樊季借机撤起了酒疯,大骂樊嘉为夺世子之位不择手段,言辞极为激烈,最后姜偃不得不遣人将其送了回去,而樊嘉只能强颜欢笑,和一群根本不认识的大臣敷衍着,好不容易才捱到了晚宴结束,心底对那位天子又多了一份认识。当然,晚宴上最出风头的不是姜偃这位天子,而是游走于众大臣中言笑无忌的练钧如,而樊嘉想要看到的兴平君姜如却完全没有踪影。直到此刻,樊嘉才隐约觉察到,中州的局势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混乱。
晚宴过后,练钧如悄悄来到了石敬的太宰府,这些日子以来,这个老人已经成了他最可靠的盟友。正是因为石敬的高超手腕,世家大族才一个个地回归了朝堂,明里暗里提供了一次又一次支持,否则,练钧如几乎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撑得下去。但这一次,石敬提出了一个让他惊愕万分但又无法拒绝的要求。
“殿下,你应该知道,如今的夏国已经全都乱了,斗御殊敢于号令部属关闭边境那几座城池,就代表他足有必胜的把握,或者说,他能够完全控制局面,这样一来,中升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就很可能破灭,要知道,光是一个篡位的汤舜允就已经很令人头痛了!殿下,你上次曾经说过,使尊有降下天威的能力,那么,不管怎样,请你在春日祭典上显示一次大能!毕竟,这才是使尊存在唯一的作用!”
练钧如顿时感到一颗心痉挛了一下,然而,瑶姬那久违的声音再次传入了他的耳中。思虑再三,他终于重重点了点头。
第九卷 笑看风云 第十七章 世家
自中升初代天子以来,重用的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臣子,因此久而久之,列国之内除了王侯之外,世家的势力就是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中州的数百年王位更迭,世家也随之起起落落,如今仅剩的七大世家个个非同小可。
七大世家以石家居首,其家主石敬位居国之太宰之位,是为六卿之首,地位自然极为崇高;其次则是张家,家主乃是太傅张谦,如今担负教导新王的职责;再次是安家,家主是太宗安铭;其后就是司马氏、姬氏、公输氏;排名末位的就是前次遭逢大难的荣家。荣家、范家、淳于家都属于中州近百年来崛起的新贵,家底虽及不上其余六家根深蒂固,但三家的实力加在一块,还是可以称得上一个“大”字。故而,名义上荣家排在七大世家之末,但实际上一旦有事,向来是三位家主同时列席世家会议。
这一日,石敬下帖在家中邀请华都各方权贵,摆下了盛大的筵席,言明是为了两个孙儿的定亲大礼。话虽如此,旁人无不知晓这位国之柱石的真正用心,自然是应者云集,但酒过三旬之后,一些重要的人便渐渐退席而去,最后全都集中在了石敬的书房中。
“石兄,早知你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吧,你急急忙忙地把我们这些人全都找来,究竟所为何事?”太宗安铭第一个开口问道,神情中颇有几分疑惑,“你可不要忘记了,伍形易如今的势力有增无减,虽然华都军马他逐渐放了几分权力,但我们这样明目张胆,说不定会引出什么麻烦来!”
石敬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见其他人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他便含笑答道:“如今列国局势各位也应该知道了。事情都照着先王的安排在一步步发展,虽然说不上是形势大好,但比起三年前朝觐前的天下大局来。如今总算是无人敢小觑我中升王权了!”突然,他的神情变得无比郑重,词锋也随之一转,“但是,各位想必也不会忘记。如今御座上的天子还年少,将来的事情谁都保不准,外有诸侯虎视眈眈,内有权臣掣肘重重,我们中州七大世家虽说有不凡的实力,但要说左右朝局,还是比不上以往地一众先辈啊!”
“那都是因为以前从未出过伍形易这样的人物!”司徒萦旷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见其他人纷纷拿眼睛膘着自己,他连忙闭口不言,心中深悔不已。
“荣兄所言其实正是要害,可以这么说,自初代天子得天谕示,以使尊使令辅佐以来,从未出过伍形易这般胆大妄为的人!”石敬斩钉裁铁地说道,丝毫不顾四周诸人骇然地脸色。“上胁天子下迫群臣,如今的伍形易已经成了中州王权上的一颗毒瘤,若不能尽早清除,迟早朝中就会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其他人也早有这些心思,只是始终敢怒不敢言而已。石敬既然定下了基调,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便少了几分顾忌,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该有地对策来,然而,思量再三,谁也拿不出一个上好的主意,兵权。他们如今最不能保证的就是兵权。一旦触及伍形易痛处,只要对方来一个兵谏,他们就金得吃不了兜着走。
“石兄,这件事情你与陛下商量过吗?或者说,你和阳平君殿下商量过吗?”太傅张谦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由于练钧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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