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斩断这堆乱麻,才有精力去防备其他事情。
刘越明白不可掉以轻心,却不想自己怀里的人太过忧心,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暗示她,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只希望她能体谅他的苦心,莫将他看作狠心之人便是。
那个缠绕了他多年的梦,仿佛时时都在给他警示,他要护住自己的妻儿,难免不得不狠些。
刘越小心地抱起卫珂,对她颔首一笑,准备陪着她早点歇息。刚走两步,大殿外便传来喧哗声,只听珃儿与瑶儿在外似乎在劝阻某人:“娘娘,请留步。皇上与贵妃娘娘已经歇息,请您明日再来。”
卫珂抬头看了看刘越,刘越此时一张脸已黑了下来,与她目光相对,随即换上笑颜,“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先入内歇息?”
卫珂点点头,刘越并没打算放下她,径直入了内殿。将她轻轻放在凤床上,他才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龙袍,“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伸手拉过龙凤被替卫珂盖好,便转身离开了内殿。
卫珂睡不着,等刘越的身影离开,她才又从床上起来,来到内殿的门口。外殿没有声响,好一会儿才听见脚步声,茹妃在外向刘越请安,刘越只淡淡应了声,让她平身。
卫珂听见一声闷响,仿佛是谁在敲击着什么,随即传来茹妃的哀求声:“求陛下为臣妾的爹爹做主,严惩行凶之人。”
刘越坐在大殿之上,望着下方跪在地上叩头的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底却深邃地仿佛带着薄薄的怒意,“什么时辰了?难道你不知道朕在歇息?”
茹妃抬起头,满含泪水地望着皇上,“陛下,臣妾爹爹惨死,望陛下念在多年情义,为茹氏做主。”
刘越听到这话,猛然一拍身前案几,怒道:“此言何意?”
茹妃岂是愚笨之人,今日朝堂之上,裕王弹劾茹氏一族的消息早已传到她耳里。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白天的风波尚未平息,她也没想到什么万全之策,爹爹竟招来杀身之祸。她在自己宫里前思后想,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辗转难眠,实在难耐,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若不弄清皇上心中所想,她怕是要彻夜难眠,这才冒然前往勤政殿。没想皇上早已离开,他若不在自己寝宫,也就只有这里了。
茹妃流着泪说:“陛下,茹氏自先帝年间一直辅助陛下至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刘越冷冷看着身前之人,笑了笑,但这笑容中却没有一点温情,反而令见到之人无不胆寒,“功劳?朕差点忘了你茹氏多年的大恩!”
茹妃未从他故意加重的大恩二字中品出怒意,也没洞悉他话里隐藏的杀机,只道自己的话勾起了他些许记忆,“陛下,臣妾侍奉陛下多年,从未求过陛下什么事情,只求陛下为臣妾父亲做主,让他可以泉下瞑目。”
刘越冷笑,“侍奉?从未求过朕?先帝在时,茹氏以辅助朕为由将你与你表妹先后嫁入东宫。难道你真以为朕不知你等用心?”
茹妃茫然地看着皇上,只见他越来越深邃的眼眸犹如幽冥之火一般莫测,她不觉微颤,这才发现皇上似乎早已动怒。
“朕当年奉先帝旨意,娶你二人入宫,原本也想着善待你姐妹二人。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刘越望着跪拜在地的人,冷冷说道。
茹妃不明所以,“陛下何出此言?”
刘越深深吸了口气,语气稍显平缓,却带着一丝悠远,“你真以为朕不知?”
没等茹妃想明白,刘越冷笑着问:“庄贵妃多年疾患因何而来?”
茹妃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很快收敛,喃喃应道:“庄姐姐产后体虚,又替陛下操持后宫事宜,劳心费神,因此……但她是被华妃……”
“住口!”刘越拍案而起,看来他不用等到明日了,“你真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这皇城内,还没有一事可以瞒得过朕!”
茹妃不觉打了个寒颤,一张俏脸十分难看。殿内随侍之人纷纷跪下,皇上雷霆震怒,无人敢在此时发出一声异响。就连内殿偷听的卫珂也不免被他这声怒吼惊住,一片茫然。
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卫珂依着内殿大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鲜花和掌声在哪里?香香脸皮很厚的望着你们。
72
72、铲除(二) 。。。
良久,只听刘越冷哼一声,方道:“对!庄贵妃所患之疾,朕确实也有疏忽之处。但朕真正疏忽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你与你表妹!若不是朕对你茹氏掉以轻心,怎会察觉不到庄贵妃之所以难产,差点儿丢了性命,均是因为你们?你们想她死得看似与一般女子难产无异,是吗?然后顺理成章地接手她所生的皇嗣,问鼎后宫主位。”
茹妃哑然失声:“陛下,臣妾冤枉!”
“冤枉?”刘越眯了眯眼,“若不是朕当年北伐前,童涣然进宫任职于太医院,先帝又派了他来替庄贵妃调理身子,朕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但你二人的恶行却远远不止这些!”
刘越负手走到她身前,低下头看了看她,“自知道庄贵妃病从何来,朕便不再信任你茹氏,有女如此,可见狼子野心。但朕也知道要将这么一个盘根几朝的氏族拔起,并非一两日能办到的事情,所以朕忍!可你却变本加厉,先后欲从全妃与华妃身上入手,替你扫清封后路上的障碍。”
刘越长叹,“只可惜全妃三代忠良,不能为你所用,你便将这主意打到了华妃身上。她入宫时是何等的纯然,根本不懂得何谓心计,没想……”
“知道朕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吗?”刘越负在身后的手发出几声清脆的异响,每一声都让茹妃胆战心惊。
刘越见她不答,知道她在死顶,呵呵笑了两声,“朕之所以让你活到今日,是因为朕要让茹氏更加肆无忌惮,否则朕如何抓住你等的把柄?但朕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教唆长公主,欲对珂儿下手。朕的耐性早已被你消磨殆尽,苦于无策之际,裕王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茹妃瞬间瘫坐在地,喃喃问道:“难道这些年陛下对臣妾……均是因为你今日之计?”
她开始明白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原本的猜想更加笃定,“可臣妾钟情陛下多年,这都是真的啊!即便臣妾有什么不是之处,也是……也是因为臣妾害怕失去陛下的恩宠啊!”
“钟情?”刘越不觉冷笑,“你不配提这两个字。你心里真正在意的只是皇后的宝座,并非朕!”
他曾经也想过后宫和睦,雨露均沾,但偏偏在北伐木卢前让他知道自己的后宫竟是如此混浊不清。出征后,他前思后想,该如何处理此事,因为事隔一年多,他已没有她的把柄在手,仅凭童涣然的一面之词,很难令满朝文武心悦诚服,因此才不得不故意纵容!
想到这儿,刘越的目光不觉微微瞥了一眼身后的后殿大门,所以他那时才会被这殿里所住之人的一番言辞触动。或许简单而真挚的情义才是他最想得到的,所以他拼了命地想找到她,想知道她口里那份不假手于人,最纯然的情是怎样的。
得到之后又害怕失去,他才将她保护得小心翼翼。她不爱与人往来,他顺着,这样也不是不好,至少不会被人利用,步上华妃的后尘。他只要她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然后慢慢细品两人间的那份真情。
直到爱上她,他才真的明白,喜欢一个人该是怎样的。所以他万般珍惜,即使要他舍弃这后宫三千佳丽!
他不是圣人,但与这份执着的情义相比,他宁愿负尽一切!所以,他也只是个人而已!
“皇上!”一声清唤将刘越飘渺的思绪拉回,李远带着护军来到,跪在他身前几步之遥。
刘越深深吸了口气,“皇妃茹氏扰乱后宫,传朕旨意,将其打入冷宫,容后发落!”
茹妃脑里一片空白,怎么被李远的手下带走的都不知道。
刘越负手在前殿站了一阵,转身回到后殿,看着侧身躺在凤床上的身影,嘴角泛起笑意。放轻步子走到床前,他和衣躺在卫珂身后,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在刘越下旨时,卫珂已静静躺回床里,此时感觉到身体的触碰,没有出声,只微微动了下丨身子,整个人窝进他温暖的怀里。
刘越微楞,“你……还没睡?”
卫珂转过身,攀住他的脖子,对他笑了笑,依旧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或许此时,沉默才是最好的良药……
方才在门前,她已将事情听得明白,原来他知道的远远比她还多。回想起三年多以前,他陪着她的那一个月的日子,忽然读懂了他那时眼底的忧郁。
不过是想有一个人真心在意自己而已,但对当时的他而言,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的妃子,没一个不是因为先帝的圣旨而娶的,而每一个都为了家族的利益,所以他才将自己妻子的位置一直悬空到有一个人来为他填补。
“陛下,如若臣妾所生是个儿子,臣妾想取名恒熙。”卫珂淡淡笑着。
刘越愣了愣,半宿品出其中滋味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侧卧在床上轻颤,“为何不就用恒字?”
她在恒字之后欲盖弥彰地加了个熙字,笨拙地掩饰着自己的表白,他可不想让她得逞。
卫珂的心思被他揭穿,薄怒般转过身,背对着他,“难道陛下不想自己的儿子和乐、吉祥?”
刘越小心地掰过她的身子,笑问:“若是女儿呢?”
卫珂一时语塞,伸手在他胸前轻捶几下,以泄心头之愤。
刘越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咬,收起眼中一贯的深邃,换上暖暖的柔和,“不如叫晟楠如何?我想了很久了。”
卫珂抽回手,学着刘芷琪的样子撅了撅嘴,伸手圈住他劲瘦的腰身,埋首窃笑。晟楠——光耀、炙热、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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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会掀起一番动荡的茹氏一案,没想在皇上的雷霆手腕下,仅用了三日便被平息。先是茹中元遇刺,当晚茹妃便被皇上打入冷宫,正在其党羽为自己的后路谋划时,李远奉上茹氏罪证,皇上班旨将一干人等收押,听候处决。
朝中难免有人私下议论,何以李远将军竟有这样的本事,短短三日便收罗到茹氏如此多的罪证。直到有人暗示,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恐怕皇上对这局势早已了然于胸,只是未曾发难而已。
众大臣无不自省,清廉者大赞皇上英明,有过之人纷纷开始矫正自己的作为,害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但更多的人却将目光投向了裕王刘卓,他虽未挑明,但一直以来无人不知他的野心。
但皇上似乎对这兄长依旧委以重任,将茹氏一案交到了他手里,命其全权处理。朝里有人开始揣测,难道茹氏一案是皇上与裕王联手所办?二人早已前嫌冰释?
只有刘卓自己心里明白,皇上此举不过是在给他警示,他能在那么短的时日里找到比他所知更多的罪证,恐怕对他也不是一无所知。这招让他亲手杀鸡的举动,是他对他最后的容忍。
刘卓将公函丢到书房的案桌上,轻声哼笑,站起身负手走了出去。
刚到园子里,便见到王府管事在忙碌着什么,他远远地冲他招了下手,管事立刻走到他身前,“王爷。”
“这是在干嘛?”刘卓信手捻起他手里捧着的几匹布料,想起近日他并未命他们替他制备衣衫,可他手里捧的竟是自己一直偏爱的酱紫色。
管事恭敬地应话:“回王爷,这是王妃命奴才们准备的。”
刘卓微微蹙眉,目光深邃地看了看园子另一边的门,近日忙于自己的事,倒是甚少呆在府里,“她又想做什么?”
管事应道:“奴才不知。但最近王妃甚少在府里走动,倒是常命人来取一些东西。”
刘卓放开布料,对他挥了下手,“去吧!”
待管事离开后,刘卓低头想了想,迈开步子去了卫芙所住的园子。最近她好似变了不少,从前他若几日不去见她,她便会来书房,虽不吵闹,但他知道她很在意。但这些日子却没再见到她的身影,难道又有什么事情?
刘卓来到卫芙的房前,外面候着的一班侍婢正要向他请安,却被他抬手阻止了。忽闻里面传来一声惊呼,刘卓止住步子凝听。
一名侍婢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