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上沾染了血迹,我绝不再看第二眼,那些没有血迹的也要好好地探查一番,找到其中最干净的,走过去,扯出来,打开,闻上一闻,鼻子被血块堵住了,一点气儿也进不去,难怪我都没有闻到一点臭味。捡起一个干净的水袋,洗脸,洗鼻孔。战场的气味飞扑过来,我虚弱的身子一下就有些承受不住,赶紧掉头往远离战场的地方走去。下山坡,特别是身边的陡坡,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难,所以我只能沿着这条没有敌人和自己人的阵线慢慢地往前走。
“不知道昨天的战斗到底是怎样的结果,如果双方直到现在还打得不可开交的话,他们一定会把留在感召男爵他们那儿的兵弄来,那我就有机会归队了!如果他们不调动那些兵?对了,我们自私军可是会随时随地投降的,这些该死的飞利国士兵不会都跑到那个破山顶去避难了吧?”僵硬的脑袋一想到这里,就像夏季的烈日突然跑到冬天的雪地里,所有的冰雪都开始融化,我的身体跟着就是一热,刚才拿着的食物突然变得异常喷香,抓出一点来就吃——混蛋,他们带的竟然全都是米!没关系,我需要能量,能吃多少是多少。“可是,我一出现在自私军,那会造成所有‘关心’我,‘在乎’我的教会法师通通跑来看我,那可就得不偿失啦?不怕,不用怕,我现在在飞利国的军队中有两个身份可以用!到里面去混上一圈,发现情况不对,我就出来还不行吗?”主意一拿定,一边开心地往嘴里塞米,一边往嘴里灌水,用我烂糟糟的牙齿磨‘米汤’。
看着面前这望不到头的连绵山顶,我吞下一口生米汤,再也不想往前走了,我得下这个山坡,然后穿过树林,“没多远就是那座山峰啦,用得着为了找个好一点的下坡路,走上他好几十里路吗?”我挺着伤痕累累,酸痛不断的身子,一步一阵颤抖地开始往山坡下走去。
太阳爬到老高的地方,我终于一点点地挪到了山坡下面,钻进了树林,水袋里的水已经干了,嘴巴再也磨不动那该死的米粒,扔掉米袋,开始钻幽凉的山谷,没走几步我又掉头走回来,捡起粮袋,“我难道害怕把自己给饿死吗?说真的,我不怕,可是现在饿死,那也太对不住我在死亡深渊那里的美好睡眠啦!我得把那该死的动力源花完!”身体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充满了热量,好像把我变成了一堆烧不完的篝火。
蹒跚出山谷,从一个缓坡轻松地爬上去,钻进树林,“过度疲劳的身体,再加上过度受伤,真的很麻烦!最麻烦的是下坡,而不是上坡,其他的还算好!”我找到那些平坦点,绕着山坡走的路,开始担心,“我他妈的,他奶奶的,他祖婆婆的,我他老爸的,他爷爷的,他祖伯伯的,我到底该怎么爬上去?”苦闷,一边走,一边苦闷,“那么高的悬崖,那么陡的路,爬坡对于我来说虽然不算是很痛苦,可是那非常费力气啊!我就这么点不能吃的米,连口水都没有了,天上的太阳又这么大,我能活着爬上去吗?我看机率最大也只有百分之十!”
甩掉心中的苦闷,享受这身体带来的各种感受,多花些心思思考怎么样才能把这样的身体用得最好,“找根拐棍?反而更费力,我的手要习惯起码得要一两个月!爬?身上的伤,不会那么容易对付,一根小小的草叶就能把赤着上身的我钉得乱叫……”
时间在我的脚步中突然过得很慢了,我已经看到了自私军的大本营,可天上的太阳都还没有爬升多少。眼前的场景有大部分跟我所意料的差不多,但是,那不一样的地方,却令人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该死的珍来国人!你们吃了秤砣了铁了心啦,不把那些飞利国人干掉,你们难道就不能活了吗?该死的,你们也跑来围山,你们以为你们人多得没地方放了是不是!”我心里一阵那个骂啊,可是激动出来的汗水让我感到更加口干舌燥,那些珍来国人却毫无所觉。
“珍来国人采用的包围方式不是全面包围!不是那种围成圈的包围,而是在四处布下攻守同用的据点!哈哈!刚才实在是对不起啊!可爱的珍来国人,我实在是不该骂你们!放心,放心!下次我再跟你们打仗的时候,不会再对你们下狠手了,我会用自私军那独特的战斗方式对待你们的!”当我坐到树后,看距离自己三四百米的珍来国人的据点时,突然发现这个包围圈竟然只有几个明显的据点,不是在山腰,而是在四周比较高,视线比较好的山坡上。
我站起来,迈着蹒跚,同时折磨着身体与心灵的步子往下面挪。高兴之外,这将近一两千米的下坡路可经得住挪啊!希望我不会摔倒,更不会摔断气儿!
从那些逐渐被太阳晒蔫的树叶下,抓些很精神的树叶止渴,扔掉手上的刀,躲着珍来国人的巡逻兵,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听着催人前进的蝉鸣,感受着晃眼的阳光,慢慢地往下挪;踩着要滚动的石子儿,推着拦路的树枝,走走停停地往下挪……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在睡了三次午觉之后,我干蔫的身体,皮开肉绽的皮囊,终于带着我的心来到了山脚下,走到了那条唯一可以上去的小路前——我吓得直吞口水——我今天已经没有力气上去,哪怕屁股上着火了,我现在都不会再迈动脚。
现在的目标换成了撞幸运星,在到明天早上这段时间内,等着上面的人发现我,等着他们来接我,等着他们来把我扛上去。
坐在小路这边等上几分钟,觉得地上被太阳晒得太烫,换到对面的树阴下——等上几分钟,觉得上面的人可能发现不了我,换到小路中间坐着——等上几分钟,觉得坐在这里有失身份,又换到小路上山的石阶上坐着……
当太阳再一次给了我一堆血红的时候,又累又饿又渴的我终于等到了一个人,一个非士兵,非魔鬼的人,他在我千盼万盼的迷糊中,来到我面前,一把精良的长矛架在我的肩头:“大花脸,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糟糕,喉咙已经被太阳晒得干裂成粉末了,刚想用它说话,心里一阵紧张,在这种情况下说话它会变成尘粒飞掉的,连忙做喝水的动作。
“妈的,原来是个哑巴!你快走吧!我们这里现在不能收容你们了!”这个拿着长矛的流民把长矛收了回去,扭头就往山上走去。
“天啊!”我在心里嚎叫着,向他展示我身上的伤口,向他——妈的,我竟然把刀给扔了!还有什么能证明我的身份?水!我刚才干什么在这里傻等,等得喉咙都烧成灰了,该死,该死!我他妈的真是该死!我见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失去了效用,双手着急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扯,想办法,可是越着急就越想不到,越想不到,就更越着急,喉咙上的火,一下蔓延到全身,伤口与肌肉被烧得一蹦一蹦地乱跳,脑髓就像燃烧的炸药,在脑袋里一阵比一阵猛烈地膨胀,可该死的头壳却把它死死地包裹着,痛苦,令人更加慌乱的痛苦,一下冲入我纷乱的意识中,顷刻就剿杀了一切的感觉,眼前一黑,不知道是摔倒下去的还是蹲坐下去的,但我最后的一点思维告诉我,我已经躺在地上了。
清凉的风轻轻地拂过我的伤口,痒痒的,清凉的地气从身下冒上来,包裹着我的身躯,湿湿的,柔柔的,清凉的夜空从天上撒下许多的星光,洗涤着我的眼睛,凉凉的,低低的声音在身边喊叫着“是混蛋吗?是混蛋吗?”怪怪的。
我扭头看向那个声源,只见黑漆漆的石头山边,有几个黑影在那儿靠着,几个不同的声音交换着喊:“是混蛋吗?”我吞下嘴里的唾沫干涸后形成的粉末,动动干裂的嘴唇,身体已经虚弱得想动都不行了,意识也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做梦一样,嗑嗑牙,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感觉还是那么虚幻——哎!倒霉啊!真是倒霉啊!风中石,我好好老大,你快醒来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这些人都把我当垃圾!迷糊的程度越来越大,眼睛再也不能睁着,慢慢地闭上。
“该死!他一定是个死人!我们在这儿问也是白问!我过去!”我的意识刚要昏睡过去,可眼前突然闪出一大团亮光,穿过了眼皮,我的眼睛再一次睁开,“妈的!就是他!快点过来就是他!”那火苗似的亮光一下就被吹没了,着急的声音和慌张的手开始在我的身体上碰来撞去,“我来背!你来扶着我,这条路实在太难走了,我摔着没事,要是把这个混蛋给弄死了!我们也差不多玩完了!”
“对!我在前面拉,你在后面推,你们两个在左右扶着,要是他没有走稳,一定得给我扶住了!快!我们赶快往上走!别被那些官兵发现了,否则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听着这些模糊的声音,感受着身体的被动移动,感受着身下的高热物体,那突然产生的清醒在身体与模糊的意识逐渐习惯这些以后,再也不能保持我的清醒了,我的头往高热物体上一靠,睡了过去。
这一睡,应该比昨天晚上睡得好,我时不时模模糊糊地醒过来,虽然觉得身子上的伤痛还是那个样子,但是没受伤的地方感到了很多柔软,还感觉到嘴唇与喉咙的滋润,反正整个身体的舒适度得到了相当大的提高。
“伤口发炎,有些发烧!不过现在已经退烧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我趴放在什么上面的额头,突然被一只火烫的手盖住了,吓得我挣扎着要睁开眼睛,可到最后还是只睁开了一条缝,什么也没看见,那只手就消失了,声音也就消失了,只剩下我短而急促的呼吸,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我再一次睡了过去。
“混蛋到底醒了没有?妈的,那个该死的将军又在催我们了!”突然,我的身边响起了一阵大吼,“要是——”
“住嘴!你没看见他还睡着吗?谁叫你们这些混蛋当初不想带他,说把他扔在那个死人堆里,让他自生自灭!现在又来求他了!”一个非常低,却很是气愤的声音。
“我醒了!感觉还不错!”我轻轻地摇摇头,用软弱的手摸摸伤口,“已经结痂!”抿抿嘴,“嘴唇和喉咙也挺湿润的!”手撑着额头前的东西,慢慢地侧身,“妈的,我一直都是趴着的啊!不会把我的鼻子给压扁了吧!”摸摸鼻子,眨着被光晃得有些迷茫的眼睛。
“我们再不出去执行那个该死的命令,那些士兵都会跟我们对着干!”大吼的声音从晃着亮光的地方传来,原来是一扇门,两个人正在那里争论着。
“你们去啊!你们去啊!你们不是宣称自己是真正的无敌吗?怎么吃了那些珍来国人的几次亏就再也不敢出去啦!”挡着外面那个人的人似乎非常同情我。
“妈的!那个该死的混蛋,他有什么用?我们现在的地位是我们用血汗拼回来的!他只是我们的累赘,把他丢在死人堆里是最正确的事!”
“那你怎么还来找他?你快去啊!妈的!你这些人总是得了点蝇头小利就忘了本!你要知道,那天我拼命地求你们,让我背上他,你们这些混蛋倒好!自己不想动手就算了,竟然架着我离开!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混蛋!快走,这里不需要你们这些混蛋!”
“不需要也罢!他现在在我们魔鬼队里,吃着我们魔鬼队的东西,喝着魔鬼队的水,他必须得给我们做点事!否则,就按那个老规矩,把累赘扔到死人堆里!”
“滚!你给我滚!”开始推拉起来。
“你给我记住,你也是魔鬼队的人,我们前几次采取行动允许你留下,从今天起,我们魔鬼队的人不允许任何人单独留在一个地方!必须跟随大家一起行动!除非他死了!”使劲的推攘,倒把门里的这个魔鬼给推得后退了好多步,门外的那个魔鬼,拍拍手上的灰尘,“噷!”冷哼一声就走了。
“妈的,这样的魔鬼队,还算是魔鬼队?他妈的一个个都变成了势力小人!要是老子有出路,老子再也不留在这个该死的魔鬼队了!”扭头向我走来,嘴里还说着狠话。
“嘿!这位大哥!谢谢你啦!”好久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原来我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
“混蛋!混蛋!你醒啦!不要坐起来,赶快趴下,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跟那些混蛋生气,一切有我!”这个魔鬼似乎就是那天背着我跑过来跑过去的那个,他那天都还不怎么相信我,好像还是别人强迫他相信我的,今天他怎么这样对我。
“大哥!我不叫混蛋!我的名字叫——别尚!”我差点说错了名字,开始傻笑,手慢慢地放到旁边不远处的刀上。
“别尚!哦!你叫别尚!我叫你混蛋都叫习惯了!”魔鬼哈哈大笑起来,“我叫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