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乳媪也。遂迅步回家,早已夕阳西坠,是晚乃七夕前一日,云丽,娇凤与红樱诸婢,俱被元氏邀去,预赴巧席,并拉真生。 真生再三辞却,乃悄然独坐于芳桂轩中,只见银河耿耿,半规澹月,照上窗来。 方援毫抒思,拟赋七夕新篇,忽闻前扉敲响,启而视之,则一年少女郎也。 真生又惊又喜,仔细看那女郎,生得如何,但见:云堆两鬓,发乌润而。蛾分八字,眉细长而。黑白匀称,目秀媚而。色夺琼瑶,鼻端莹而。樱桃一点,口方正而。 垂垂纤柳,腰一捻而。步步生莲,足三寸而。不长不短,身窈窕而。 女郎进入轩内,裣衽万福。真生深深一揖道:「敢问姐姐芳居哪里?何自而来?」 女郎莞尔笑道:「异哉!真生何乃健忘至此,顷者夕阳在山,妾于楼之上,郎于楼之下,虽未交吐一谈,而妾之慕郎,犹郎之眷妾也。即遣|乳媪,详询郎之姓名居址,则知为真连城,而所居门外,有梓树两株。故乘此暮夜,上背慈亲,下避媵妾,特着|乳姥,悄然送妾而来。实系重郎才貌,不羞自献。郎何至讶而诘问乎!」 真生大喜道:「原来姐姐就是高楼上的那个美人,偶尔相逢,便蒙钟爱,小生真好侥幸也。尚未询及高姓大名,芳龄几许,堂上母亲是谁,并乞一一见示。」女郎道:「妾字怜云,今年二十一岁,老父姜紫馀,本邑庠生,因以择婿,迟妾未嫁,讵意邂逅相逢,遂获识荆此夜,妾特效天孙之渡河,君岂异牛郎而无匹偶之私耶?」
真生道:「细听芳卿,言辞敏捷,必工吟咏,虽未至乞巧之辰,何可无微云河汉之句。愿以七夕奇遇为题,共联二十韵,卿意如何?」怜云首肯道:「妾虽略识几个字儿,不知诗为何物,然以君命所属,敢不以狗尾续貂。」 真生遂倡首句,怜云持毫揽纸,相继而咏,露出那纤纤玉腕,内有两个红指甲,映在素笺之上,益觉猩红可爱。须臾联和成章,其诗曰:今夕是何夕,奇缘讵偶逢; 风帘梧影碎,竹径露华浓。 笑乞天孙巧,欣窥西子容; 幽姿能比玉,逸态若游龙。 凤侣寰中少,鸿文海内宗; 不须歌蔓草,自合遇仙踪。 舞看松荫鹤,吟闻草际虫; 话长轩悄悄,坐静月溶溶。 秀句谁如尔,新诗幸和侬; 珠玑霏咳唾,锦绣蕴心胸。 琴瑟声原叶,芝兰臭易从; 分明来洛浦,仿佛向临邛。 款款情初洽,殷殷意已钟; 绡衾翻翡翠,罗帐掩芙蓉。 窃艳莺偏熟,含娇蕊尚封; 佳期因邂逅,良夜漫惺松。 愿得芳心在,从教密约重; 怜才临少室,觅云赴巫峰。 岂羡银河会,偷将宝带松; 人间与天上,共怅五更钟。 吟妾,漏下将交三鼓,云丽,娇凤归寝已久,遂即解带下帷。云雨之际,怜云千般旖旎,万种温存,那牝户之妙,柔柔腻腻,紧援香肥,真生觉着美快异常,以为巫山洛浦之遇,不过是也。 至晓怜云起身临去,与真生握手作别道:「约准|乳媪,早来相候,晓风欺人,郎君不消远送,今晚妾仍冒险而出,再与郎会于斯轩,但须秘密,切不可轻为漏泄,妾终谋划嫁君,幸勿作薄幸郎可也。」 真生获自意外,欣喜欲狂,自后怜云每夜必至,至则绸缪竟夕,将及月旬,真生纵欲过度,渐渐饮食不进,面容黄瘦。云丽、娇凤再三诘问,而生坚执不吐。 娇凤密谓云丽道:「闻得大房秀莲,时时闯进书斋,想必与郎有泄,所以每夜外寝,今夕更阑时候,我与尔伏在暗中窥侦,倘有响动,即当排闼而入,便可以捉破奸情了。」 云丽点头道:「姐姐之言甚合我意,然此事妹亦闻之已久,非止秀莲,即伊嫂氏,亦非贞白之行也。」 当下二姬计议已定,候至更馀天气,悄悄踅到外厢,恰值怜云推扉进房。娇凤奋步向前,厉声喝问,真生急为摇手遮避,而怜云已惊愦而遁矣。 真生怅然道:「一天好事,被着你两个不做美的,无端惊散,好不闷人也。」云丽道:「我两人再四问你,你坚不肯露,今已亲眼撞见,试说那淫妇是谁?」真生度难隐瞒,遂以实告,娇凤骇然道:「咦!此必妖魅耳,安有人家闺女,辄能夜出晓归,而父母绝不防范,侍婢无一跟从,郎若迷而不悟,必为所害矣。」真生道:「卿何妄诋至此,彼身有影,衣有缝,我且面识其容,安得伪乎?」云丽独以娇凤所言为是,而力辩其非妖即鬼,真生稍有惧色,然犹未以为确。 到了天明,元氏亦微闻其事,过来相问,娇凤的口儿最快,即把相遇怜云始末,一五一十,备说其详。 元氏笑道:「本城果然有个姜秀才之女,名唤怜云,但闻此女,足不下楼,其父母拘管甚严,怎得连霄累夕,出到二里之外,直至清晨才回之理。此地向来有一老狐,惯冒妇女名色,诱惑男子,亦屡屡矣,叔之所遇,勿乃老狐乎?」真生始觉惭惧不安,密与娇凤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