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他们也许早就跑了。”克鲁默大笑出声,“太糟糕了,我的头盔都要生锈了,应该用那些精灵的血好好刷一刷。嗬!”战狂突然一声大吼,抓住了一枝新的弩箭,这枝箭戳在了他的肩膀上。冈达伦从弩箭的角度发现,卓尔精灵并没有藏身于石笋丛里,他们漂浮在那些钟乳石之间!
“分散!”战狂吼叫着推开冈达伦。一般情况下,矮人会聚在一起,背靠背地战斗,但冈达伦明白并同意克鲁默的用意。当克鲁默真正陷入战狂状态的时候,不止一个矮人曾经被他的钉子戳到。
几名黑暗精灵手中握着刀剑,从半空滑下。克鲁默·潘特立刻进入标准的战狂状态,他跳起身,不管是精灵还是石笋,低头便猛撞过去。一个卓尔被他的盔钉穿透了肚子,但长钉却被卡在濒死卓尔的身体里。弯着腰的克鲁默后背被砍了几下,他愤怒地吼叫着,转过身,带着那个被刺穿的卓尔冲向敌人。
克鲁默的狂暴进攻牵制住了大多数敌人,一开始就使冈达伦没有承受多少压力。他面前站着两个卓尔女性,老矮人对这种邪恶生物的美丽感到相当震惊,她们的身体苗条而不削瘦,头发比经过良好保养的矮人女子胡须还要光华润泽得多,一双明眸神采动人。但这样的观感并没有减弱冈达伦砍下她们的头颅的决心,他抡动战斧,砸开阻挡的盾牌,封住袭来的武器,迫使两个女子步步后退。
冈达伦的面孔突然因为剧痛而扭曲,如是者一共三次,有某种无形的箭矢射入了他的后背,魔法能量切开他的铠甲,咬噬他的肌肤。片刻之后,灰胡子老矮人听见克鲁默的咆哮和咒骂,“该死的巫师!”他知道,自己的友人也受到了同样的袭击。
虽然盔钉上的卓尔死尸遮挡了视线,但克鲁默还是看见了施法者,“我恨巫师,”他大吼一声,向远处的那个卓尔冲去。
巫师用正在说着什么,克鲁默不明白他用的语言,看见与他战斗的六名黑暗精灵突然跳向两边,空出了他与巫师之间的地方,战狂才大致了解到他所面临的危险。
但现在的克鲁默已经失去所有理智,战斗的怒火和嗜杀的狂暴完全控制了他的心神。他全速前冲,心里只想着一下子刺穿这个巫师,死亡的卓尔在他的头盔上剧烈晃动。战狂没有注意到巫师的吟诵,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手中紧握的金属短杖。
克鲁默飞了起来,突然的闪光夺走了他的视力,他的身体则被闪电的能量打得倒撞出去。他重重地砸在一株石笋上,滑落在地。
“我恨巫师。”矮人第二次嘟囔这句话,他从盔钉上捋下死掉的卓尔,跳起来,带着满身的浓烟再次发起冲击。
他低下头,将盔钉对准敌人,向前猛冲,钢环铠甲发出震耳的刮擦声。和他作战的黑暗精灵纷纷跃至他身边,用长剑和魔法锤劈砍他的身体,战狂撞出卓尔纷乱的攻击,鲜血从多个伤口中喷涌而出。
克鲁默的吼叫毫不间断地持续着,即使他感到了伤痛,他也绝不会表现出来。对于面前这名卓尔巫师的怒恨控制了他一切行动。
巫师认识到他的士兵无法挡住这个疯狂的生物,他使用自己天生的魔法能力,飘离地面,要拉开自己和这个不会飞的恐怖矮人之间的距离。
冈达伦倾听着身后的混战,每次克鲁默发出痛苦的吼叫,他都禁不住要哆嗦一下。但灰胡子矮人无法帮助他的朋友,面前的两个卓儿女子战技之强令人吃惊,她们默契的配合不但挡住了矮人每一次攻击,甚至还不时发起反击。她们其中一个手持一柄锋利的长剑,另一个使用的是一把光华闪烁的锤子。冈达伦浑身已经不止一处受伤,幸好所有的伤口都不算严重。
激战正酣时,使锤的女子突然退出战团,开始吟诵一段咒语。
“不能让你得逞。”冈达伦喃喃地说着,迅速加强了对使剑女子的压力,逼迫她招架不迭。细瘦的卓尔敌不过矮人强横的体力,冈达伦一再将她赶退,让她撞到同伴身上,破坏了法术的施行。
秘银厅的第一代王者毫不停顿地向前攻杀,用他的盾牌殴击两名卓尔,代表战锤家族的冒泡啤酒杯狠狠地撞在黑暗精灵身上。
在走廊另一端,克鲁默蹿上一棵石笋,高高跳起,盔钉在半空中插入巫师的膝盖,戳碎了他的膝盖骨,从膝窝中直透出来。
巫师发出痛苦的尖叫,他的漂浮能力把他们两个都挂在了半空中,强烈的疼痛已经模糊了卓尔的思维,使他根本想不到应该释放法术。他们怪模怪样地悬垂着,巫师紧握自己的伤腿,他的手指因为疼痛而虚弱。克鲁默则狠命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让长钉在伤口中充分搅动,同时一双拳头不断向上击打,最后,他将铁手套上的钉子尽数插入到卓尔的大腿中,脸上露出狂野的笑容。
一阵温热的血雨落在战狂身上,让他更显狂暴。
战狂的脚上传来一阵痛感,他这才发现因为自己离地面太近,下面的卓尔正在攻击自己的双足,他跷起双腿,整个身躯却因为一阵猛烈的剧痛而抽搐不止,他心里清楚,这将是他的最后一场战斗了,一名卓尔用长矛刺穿了他的肾脏。
使锤的卓尔女子倒入一个拐角,冈达伦迅速逼近用剑的敌人。他像前几次一样,摆出要用盾牌冲击的架势。但狡猾的老矮人在冲到敌人面前时突然停住,俯身横砍,斧刃连续切断了卓尔女子的两支脚腕。随后,冈达伦立刻扑到她身上,挡开刺来的长剑,一斧劈碎了对方的头颅。
他一抬头,恰好看见魔法锤出现在面前,接着脸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冈达伦搅动舌头,吐出一颗牙齿。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这个年轻的卓尔女子——她确实很年轻。
“你在开玩笑,”老矮人说。他并没有注意到卓尔女子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法术,悄悄地将那颗牙齿隔空收入在张开已久的手掌中。
魔法锤继续发动袭击,打在正在爬起身的矮人头侧。“你死定了。”冈达伦带着严酷的微笑向她承诺。但一声尖叫撕裂空气,夺走了他所有的笑容。冈达伦经历过无数激烈的战斗,他知道垂死的喊叫是什么样子,而他也知道,刚才这声喊叫只能来自于一个矮人。
他用瞬间的工夫稳定自己的心神,提醒自己,他和老克鲁默早已预料到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旅行。当矮人再次打起精神的时候,他发现年轻的卓尔女子已经退到了拐角后面更远的地方,她的唇间传出一段段咒文。冈达伦知道,其他黑暗精灵很快就会攻击他的背后,但他决定要先杀死这名卓尔女子。顽固的矮人向前冲去,根本不在意卓尔女子为他准备了什么样的魔法。
矮人绕过拐角的时候,卓尔女子显得毫无防御能力,她的双眼紧闭,两只手低垂在体侧。前冲的矮人突然被一股旋风阻断,魔法涡流环绕着他,将他固定在原地。
“你要干什么?”冈达伦吼道,他疯狂地抗击这道魔法禁锢,但始终未有寸进,甚至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这时,冈达伦在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恐惧,他无法再感觉到这股旋风,但它仍然在他身边吹动,仿佛这股风可以穿透他的皮肤。而他的灵魂就像是受到了旋风的吸食,正在被拔离体外。
“你要……”他再次开口询问,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唇。实际上,他已经失去了对整个身体的控制。他无能为力地飘向那个卓尔,飞向她掌中的一样古怪东西,那是什么?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的牙齿。
这时,四周只剩下绝对的空白,从极遥远的地方,冈达伦还能听见黑暗精灵的交谈,他转回头,看见了一生中最后一幅画面。一具躯体——他的躯体!——毫无生息地躺在地上,有几个黑暗精灵围绕在周围。
他的躯体……
※※※※
刚刚脱离梦境的矮人幽灵显得摇摇欲坠,那是残忍的伊娃芮尔·班瑞为他布下的梦魇,这个曾经年轻的卓尔女子,现在又将他迫入到噩梦中。班瑞知道,这些回忆是她能对这个顽强的矮人施加的最可怕的折磨,她也经常会这样做。
现在,冈达伦瞪视她的眼睛里只有憎恨,在两千年的时间里。矮人拥有的只有一个绝对空白的监狱和一段无法逃避的恐怖回忆。
“当你离开秘银厅的时候,你把王座给了你的儿子。”班瑞在许多个世纪以前就逼迫饱受折磨的囚徒说出了这件事,“秘银厅的新王名字叫布鲁诺,那是你儿子的名字,对不对?”
幽灵一动不动,眼神坚定而决绝。
班瑞主母冲他笑了笑,“你的记忆里有通向秘银厅的道路和那里的防御状况,如果我对矮人的作风理解正确,从那时到现在,这一切都不会有很大改变。这不是很讽刺吗?伟大的冈达伦,秘银厅的建立者,战锤部族的始祖,却要为毁灭这座厅堂和这个部族而尽他的一分力量。”
矮人王愤怒地呼喊,身躯迅速变大,一双巨手伸向班瑞布满褶皱的萎缩的喉头。主母冷笑一声,拿出那枚牙齿,旋风按她的意志出现,裹挟住冈达伦,将他带回了那个空白的监狱。
“还有,崔斯特·杜垩登也逃脱了,”班瑞主母发出一阵“呵呵”的笑声,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他很走运,但不会永远走运!”
班瑞舒适地坐在软椅中,邪恶的笑容洋溢在脸上,是崔斯特·杜垩登让她获得了她所需要的联盟,而命运的巧合正把足够的条件和手段放在她掌中,让她能完成已经渴望了两千年的征服。
尾声
崔斯特·杜垩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考虑着所有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对沃夫加的回忆一直萦绕在他的思绪中,但那里面不存在黑暗与凄凉,占据他脑海的。并非是沉重的岩石坟,而是许多次冒险的征程,那些兴奋,那些鲁莽,他与那个高大的汉子所分享的一切。崔斯特将沃夫加收在了心灵的一个角落里,同样收在那里的还有他对父亲札克纳梵的回忆。他无法否认失去沃夫加的悲伤,也不想否认这一点。但这个腰杆始终挺直的年轻人为他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让崔斯特·杜垩登在想到他的时候,平静的脸上总是浮现出苦涩的微笑。
他知道,凯蒂·布莉儿也会像他一样接受这一切。她年轻而坚强,又像他和沃夫加那样心中充满了对冒险的渴望,凯蒂会学会在泪水中保持笑颜的。
崔斯特惟一害怕的是布鲁诺,这位矮人王已经不是那么年轻了,对这件事情在他的余生中将产生的影响也没有很好的准备。但布鲁诺在漫长而艰苦的生命中经历了很多悲剧,一般说来,坚韧克己的矮人总是这样对待死亡和自然的过往,崔斯特必须相信,布鲁诺能够坚持下来。
直到崔斯特想起瑞吉斯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件事牵涉了多少其他的事情。恩崔立,那个邪恶的人类,他伤害了无数生灵,现在终于恶贯满盈。费伦大陆各地会怎样欢迎这个消息呢?
而代表着崔斯特与黑暗世界之间联系的杜垩登家族已经不复存在,崔斯特是否真的摆脱了魔索布莱城?他、布鲁诺和凯蒂,还有全部秘银厅的居民,以后是否可以安枕无忧,不再受到卓尔的威胁?
崔斯特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在沃夫加牺牲的一战中,出现了一只蜡融妖,她是罗丝的侍女。如果这次捉拿他的袭击仅仅出于维尔娜的意愿,那是什么力量能让如此强大的恶妖出现在这个层界?
这个想法让崔斯特深感不安,他很想知道卓尔的威胁是否真的结束了,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之后,他和那个被他遗弃的城市之间会不会出现最终的和平?
※※※※
“盘石镇的使者已经到了。”凯蒂门也没敲,就走进了布鲁诺的房间。
“不要打扰我。”矮人王粗暴地回答。
凯蒂走到他身边,扳住矮人宽阔的肩膀,强迫他望着她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共同的忧伤与理解。如果他们不坚强地生活下去,不去创造更美好的未来,那么,沃夫加的死将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生命不能延续,死亡又能代表什么?
布鲁诺搂住女儿的纤腰,给了她一生中最热烈的拥抱。凯蒂同样抱紧了自己的父亲,泪水从深蓝色的眼睛中滚滚而下,而充满生命活力的微笑也绽放在年轻女子的脸上。布鲁诺大声的抽泣让他的肩膀不停地抽搐,但凯蒂真切地感觉到,父亲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了。
所有这些结束之后,布鲁诺仍然是秘银厅的第八代王者;在这些冒险、欢快和悲伤之中,凯蒂度过了自己生命中第二十个年头。
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