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泉竭则流涸,根朽则叶枯。江大人,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江家打根上就不清白。”祁连修用扇子点了点江宾璋的肩膀,言语淬毒,“以后少去烦江绣娘,她不认你,就是不认。”
祁连修说罢,冷哼一声,背着手匆匆走了。
江宾璋被祁连修的冰冷气势压得不透气,还呆滞在原地。回过神儿来,他又气又恨,倍感羞辱,却又无从泄愤。
……
柳厚才率众将士凯旋。初归京落脚,众将士便被召入皇宫,论功行赏。
柳厚才在归来途中已得到父亲柳庭奉传达的消息,又有先前晋阳王的再三嘱咐。柳厚才自然不吝辞藻,向皇帝大加褒赞江北的表现。
皇帝起初见江北长得厚实宽大,气势凛凛,且对他的问话对答如流,觉得他颇有将才风范。当皇帝得知大军与突厥决战时,江北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皇帝甚感高兴,当即下旨加封江北为四品虎翼将军。
江北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捧着赏赐之物的宫人们,意气奋发地回到江宅。早有人在门口鸣鞭炮迎接江北将军的凯旋。江北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更挂念两位姐姐,急忙下马回家见礼。
江梧桐和丈夫牛大郎一见江北,三人都禁不住喜极而泣。待三人寒暄过后,情绪稍好些,江北便问起江清月。
“你二姐而今在柳府,我已派人送了消息,该是快回来了。”江梧桐忙将近来发生的事解释给江北听,又提起江清月的身世。
江北惊讶不已,少不得感慨一番。又觉得事有凑巧,笑叹:“那是二姐的亲大舅岂不就是于我有恩的柳大将军?”
“正是呢,这事儿说来还真巧。”
“还有更巧的呢。”江清月为了给三弟惊喜,不许外头人通报,直接带着章嬷嬷等进屋。
江北转头一见是二姐,欢喜的站起身上前行礼,转而又跳脱的转一圈,让江清月好好看看他的将军盔甲。
“好孩子,长大了呢,还又长高了。”江清月掩嘴笑,看着身形健壮的二弟,颇感欣慰。
“多亏二姐和大姐养得好!对,还有大姐夫!”江北转而又冲牛大郎笑了笑。
一家人时隔近两年,终有又全部聚在一起。机会难得,自要先摆席吃一顿团圆饭庆祝。
江清月和江梧桐退到内间说私房话。二人起初还在聊江北,说着说着就扯到柳家还有江清月的身上。
“江北说王爷回来了,你可知道?”江梧桐问。
江清月点点头。前几日有王府的人去老宅取衣服,便说明祁连修回来了。
“他一直没找你?这算怎么回事。”江梧桐憋得心难受,却无人可诉苦。这件事只有她和清月、章嬷嬷、问秋四个人知道,连江北都不知情。
江清月琢磨过这件事,她早就琢磨出答案了。“必定是太后那边出了状况,想来不会那么顺心如意。早料到了,我不急,你也别急。”
其实江清月心里难免着急,但她更怕江梧桐替自己着急。
“柳家人待你都不错,有他们作保靠,我猜太后该不会太为难你,你也别太操心了。而今三弟也有了出息,咱们也算是‘大门户’了。我就不信宫里头那位还嫌不满足,还觉得咱们丢人?”江梧桐愁得眉毛扭在一起,突然有个主意,转而拉着江清月道,“你要不干脆就认了江家,我和三弟知道你心里有我们就行了。”
“恐怕太后的执着不在此,她还是嫌我经历与人不同吧。皇室规矩大,礼仪多,又人多嘴杂。老人家考量多,也属正常。这件事我也想开了,成也罢败也罢,心中有过也就知足了。”江清月淡淡的笑着,脸上洋溢着些许暖意,可见她此番言语出自肺腑。
“你到看得开了。”江梧桐叹口气,她是不懂,不过只要二妹妹看得开就好了。
“大姐二姐,你们猜谁来了?我的大恩公!”江北站在门外,乐呵的喊道。
“你恩公,什么恩公?”江清月随口笑问,叫章嬷嬷去开门。转首间,她看见江北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长如玉,手持玉扇站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众人忙给祁连修请安。
祁连修让大家免礼,背着手踱步进门。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袍角上有一排金线勾勒的花纹,花纹不大,排聚在一起,远看与祥云纹无二。
但江清月知道,那是她绣的月季花纹。祁连修衣着素来简洁,也因简单,他腰间坠的那枚玉佩反而更加显眼。江清月一眼就认出那枚玉佩与当初他送给自己的那枚一模一样。
江北兴奋地跟大家讲述他与晋阳王的机缘。“大姐,二姐,我今日能加官进爵,多亏王爷当初拂照。因王爷赐我机会,我才得以带兵突袭突厥军大营。”
“多谢王爷照顾民女的三弟,我们姐妹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对王爷感激不尽。”江梧桐行礼致谢,心里对祁连修的印象好了很多分。原因这些日子他归京后反应冷淡,江梧桐曾暗中怀疑他不少回。她甚至觉得祁连修是个渣贱,欺骗了她二妹妹,害得她二妹妹差点惹祸上身被太后赐死。江梧桐对自己曾经对晋阳王恶意揣测很愧疚,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王爷,您可知道民女的二妹妹前些日子被太后叫进宫去,险些——”
祁连修点点头,忽然起身对江梧桐等人道:“不瞒各位,本王今日来就是为告诉大家,本王欲娶江二姑娘为妻。”
众人未料到王爷会回答的这样直白、直接,皆惊呆了。
祁连修转眸看向江清月:“本王愿在众人面前作誓。唯愿与她一人相守,誓无异生之子,相约白头,永不变心。”
刚缓过劲儿来的众人忽听此话,又惊呆了。
高德禄站在门外听到这些,禁不住张大嘴,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前些日子王爷面见太后,高德禄听王爷答应太后的要求,他还以为王爷服软了。没想到啊,王爷竟是要打算跟太后死磕到底了。看来‘明的’不行,王爷这回要来‘暗的’了。
难不得王爷这几日闷在书房不出来,原来他是在想对策……
☆、第60章
众人缓过神儿的功夫,只抓到祁连修一个修长的背影。江梧桐转即看向江清月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二妹妹也不在。
江北等人也发现了,都疑惑的看向江梧桐讨主意。
江梧桐笑着叫江北和丈夫先去招呼客人,“先让那些上门祝贺的客人们吃席,且不用管我们姐俩。”
江梧桐嘱咐罢了,便叫上章嬷嬷和问秋。三人从耳房内新开小门走,到了抱厦厅后再开门出来,往后院去。去寻江清月。
江清月果然回房了,一个人坐在窗边发楞。她听见江梧桐来了,笑着让大姐在她身边坐。
“好妹妹,王爷才刚说的话你怎么看?”江梧桐担忧的问。
“冲动,鲁莽。”江清月总结道。
江梧桐无奈道:“谁让你说他,我是问你怎么看他的话?”
“幸好屋里头都是自家人,不然传出去叫人笑话。”江清月冲大姐眨了下眼,避重就轻道。
江梧桐看出二妹妹故意逃避她的问题,掩嘴笑了。“我知道了,二妹妹八成是害羞了。”
“你胡说什么!”江清月红着脸瞪她,用手轻掐了下江梧桐的胳膊。
江梧桐“哎呦”叫一声,赶紧起身逃脱开。
“二妹妹,我看王爷不是冲动,也不鲁莽。他今日来,就是要跟我们礼貌的说一声,以免将来求亲过于唐突。咱家没有长辈,王府那边也是。俩家人正好平辈之间见一见,也算相识了。”
江清月听她说话一套一套的,稀奇的打量江梧桐:“大姐,你怎么突然好像知道很多呢?”
江梧桐强忍住笑意,压低嘴角跟江清月道:“咱家没有长辈,我是你大姐,自然要替你担待这件事。别的我不懂,议亲的事儿我还不懂?你大姐也是出嫁过的人了,自有些见识。媒婆正经上门说亲前,俩家人总要见一见的,这叫相看。虽说王爷来的突然,不过我觉得今天的时机正好。他表明心迹,你没反对,这事儿也就算成了。好妹妹,听我的一准没错,用不了几日,就会有人来说亲了。”
“大姐,你学坏了!”江清月被说红了脸,双手托着两颊,扭头看窗外落叶,不理会她。
“当着我们的面敢说出那些话,这才是真爷们。幸亏王爷人好,我的好妹妹没有白等她这么久。”江梧桐心里高兴,嘴巴更利索了。
江清月受不住她一劲儿的唠叨,起身躲到床榻那边坐着。江梧桐笑嘻嘻的又追上去,拉着江清月的胳膊,劝她不必害羞。
“大姐,本来不用害羞的,你非一再提这事儿。”江清月放下手,露出一张铺满红霞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欲滴,红扑扑的小脸蛋像能掐出水一般。
江梧桐才不客气,伸手就摸了江清月脸蛋一下,手感还真是滑嫩嫩的,叫人稀罕极了。
“大姐,你得寸进尺。”江清月揉着脸瞪她。
“你瞧你,有什么好害羞的。终身大事,是大喜事儿,像大姐一样高兴的乐呵就成。这两天咱们就置办嫁妆,早准备早妥当。”江梧桐又唠叨起来,嘴巴说个不停,却乐在其中。
江清月脸上挂着淡笑看着她,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又难受了。她舍不得离开大姐和三弟,更担心自己以后选择的路会不会连累她们。当初下决心的时候,她是坚定不移的。而今事情有了转机,也有了可能了,她却突然怕了,不大敢向前走。
才刚祁连修当众承诺的那一番话,虽说的有些冲动,但每一句都像敲鼓一样,狠狠地击打在她心上。她听得心狂跳,整颗心使劲儿的往身外撞,好似都要不活了一样。心悸之余,又有一*狂喜冲击着她。江清月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不知该如何言语。她只好下意识的躲闪开祁连修炽烈的目光,她从耳房内走,绕到抱厦离开。
现在她又有些后悔,担心自己没给他回应,让他失望了。
患得患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江清月感觉又惊又喜又有些小失落。她越听大姐唠叨,情绪就越复杂。她快收不住了,赶紧打发江梧桐快出去,她要一个人在屋里静一静。
三日后,宫里头的桂嬷嬷带着灵台郎等人,备礼到访江宅。
灵台郎在江北的引领下观察江宅。桂嬷嬷则去见江清月和江梧桐。献礼后,桂嬷嬷表明求婚来意,令女医为江清月诊脉察看,而后又问请了江清月的生辰八字。
江清月将写好生辰八字红纸放进信封,递给桂嬷嬷。她原本并不知自己的生辰,自己的八字还是向外祖母邱氏讨要的。
桂嬷嬷收好东西,笑着对江清月道:“合了八字之后,便会过大礼,请期,大婚了。江姑娘好福气,以后老奴再见您便要下跪行叩礼,尊称您一声王妃。还望江姑娘日后富贵之时,拂照老奴一把。”
“桂嬷嬷太客气了。清月行事粗鄙,见识薄浅,诸多礼仪规矩不懂,日后还要劳烦嬷嬷提点教诲。”
桂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重用的人。桂嬷嬷多年来一直为太后办事,她见识太多丑陋腌臜事,便养成了整日板着一张横脸的习惯。桂嬷嬷为人亦是苛责拘谨,平日最看不惯宫里那些仗着宠爱就骄横跋扈的女人。
桂嬷嬷今听江清月的话,倒对她改观不少。她本以为这丫头就是个长得好心机深又能吃苦的小狐狸精,她以为江姑娘八成会一朝得势就拿着鼻孔看人。才刚桂嬷嬷故意对满脸堆笑阿谀奉承她,却不见她有一点傲慢得意之气,反而表现的十分谦虚懂礼。
没想到,江姑娘竟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桂嬷嬷恢复往常的死板相,她冲江清月点点头,淡言道:“江姑娘前辈有度,戒骄戒躁,是个识趣儿的人。老奴真有点喜欢您了。”
江清月笑着致谢,请桂嬷嬷吃茶。
桂嬷嬷以宫中有事为由,推拒告辞。
江梧桐赶紧使眼色给江清月。江清月明白大姐的意思,冲其微微摇头。姐妹二人出门送了桂嬷嬷一段路,之后便由章嬷嬷送领其出府。
江梧桐看着桂嬷嬷离开的背影,赶紧抓着江清月的胳膊道:“我听说宫里人都得给些好东西才能帮人办事。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咱们要不要送点?”
“不必。既是红人,她也不差什么钱财。桂嬷嬷能得太后重用,自然有跟别人不同的地方,冒然送东西给她,反倒容易被她看不起。再者说,她今日来保不齐是受太后的指派,就为瞧我的反应如何,我们就更加不能送东西了。”江清月琢磨道。
江梧桐恍然,敲脑门骂自己。她把事情想得太浅,幸好没有擅作主张,否则就给二妹妹拖后腿了。
江北刚好赶过来,闻言不解的问二姐:“你怎知太后有意查你?”
“她不派别人,偏偏派桂嬷嬷来。”江清月回了句,转即想想,让江北派个小厮去给王爷传话。“就把宫里来人的消息告诉他即可。”
江北点点头,笑道:“我觉得这门亲事最好,这世间男人也就只有王爷能配上我二姐了。”
“胡闹,你也跟你大姐学坏了,用酸话拿我。”江清月嗔怪江北一眼,打发他快去招待客人。
桂嬷嬷从江宅出来之后,便带着灵台郎去了卿侯府。下了车,桂嬷嬷先把灵台郎叫上前询问:“才刚你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