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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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头蛇-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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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季不卑不亢的正容询问景虎道。



居移气,养移体,已经今非昔比。



“禀知大纳言大人,外臣想对朝廷奉纳贡物,请代为转奏圣上。”,长尾景虎恭敬的说道。



“哦!长尾家想要对朝廷捐献是吗?景虎大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晴季一听是送钱来的,语气立马亲热起来。



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要捐多少呢?能否透露一二呢?”,晴季视线望向院子,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道。



长尾景虎俯身施礼:“钱一千贯,太刀两腰,良马六匹。如上。”。



晴季有些喜出望外的客气道:“哎呀,弹正少弼大人可真是公忠体国,堪称人臣楷模呢!想必陛下一定会很欣慰的哦!”。



次日正午,千鸟渊环绕的皇宫。



在今出川晴季的引见下,长尾景虎参谒了正亲町天皇。



“陛下,今出川臣,菊亭晴季前来参见问安!”,晴季肃容禀报道。



细竹编制的垂帘遮挡了外面的视线,透过竹帘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端坐着一位华服的年轻人君——正亲町天皇。



正亲町天皇身着褐色朝服,系紫色丝绦,手持竹制笏板,逼样儿还挺像那么回事。



“噢,晴季呀。这次前来有什么事情吗?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正亲町悠长的语音询问道。



“启禀吾主,此次,越后国守护,长尾弹正少弼景虎特地远道而来,说要向朝廷捐献献金及贡物!计有钱一千贯,太刀两腰,良马六匹。如上。”,晴季恭敬地说道。



正亲町天皇精神为之一振,脊背一挺!对于战乱之世继位的天皇,御料地被各地土豪瓜分的一干二净,列国征战不休,也顾不上进献钱粮,皇室财政拮据,捉襟见肘。就连正亲町即位时的典礼都因没钱差点取消掉!后多亏了毛利元就及三好长庆等人的资助,这个穷鬼才算把摊儿撑起来了。所以,娃养成一毛病,听见钱响就精神!



穷鬼……哦,不是,是正亲町天皇陛下!他的声线倏地拔高了一个八度,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地言道:“汝就是长尾景虎吗?吾当日居于潜邸之时,便时常听闻法皇大人言说越后景虎之恪守义理!汝的一片忠心,朕由衷的感到欣慰。政务之道,重在勤勉,今后的国事,也要多多偏劳你了!”。



“谨遵上谕!臣平景虎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激动地热泪盈眶,高声应是!



菊亭晴季瞟了一眼笏板上记述景虎委托之事,趁着正亲町高兴的档口,忙奏请道:“陛下,还有两件事祈请圣裁。其一,关东管领上杉宪政愿将山内上杉氏家名、系图、重宝等传承之物托付给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大人。景虎大人想首先获得朝廷许可。其二,弹正少弼大人相毗邻的甲斐武田氏,放逐亲父,逼死妹婿,穷兵黩武,侵扰临国。故特此请求陛下予以主持公道!”。



竹帘另一侧的正亲町缓缓颔首,晴季心领神会。



新立的正亲町天皇代表朝廷正式认许了这一继承,并同样赐予了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天杯和御剑,以及“讨伐对邻国怀有野心之徒”的敕命。长尾景虎被倭皇允可了兴兵辅佐关东管领讨伐周边作乱势力,其军事行动的合法性得到保证。



二日后,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携带礼物造访了关白近卫前嗣(近卫前久的老爹,丰臣秀吉的干爷爷)的宅邸。



清凉的海风在院内的丛丛绿叶间簌簌拂动,一股夏花的暗香在屋瓦飞檐下悄悄飘散开来。



这“关白”一职,自古以来,世代都为藤原氏所把持。是藤原家的分支有近卫氏、鹰司氏、九条氏、二条氏、以及一条氏,合称为“五摄家”。在倭国倍受崇敬,尊贵非常。



官拜正一位关白的名门近卫前嗣看到景虎奉上的满满一漆盘的金小判,笑得跟花儿一样。



“弹正少弼大人太客气咯!无功受禄,受之有愧呀?!”,近卫前嗣将漆盘向着景虎的方向又推回了三寸许,推辞道。但是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漆盘的边沿,青筋曝露,丝毫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觉悟!



景虎眼神飞快的掠过关白大人的手指,谦卑的说道:“大人言重了!在下久居僻壤,也好汉学诗词之类,特此前来聆听教义。”。



“呵呵,弹正少弼大人客气了。那吾就生受了!”,近卫前嗣很高兴。他已有许久都未见过这么多的钱了!



关白向着门口的侍女隐蔽的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就有下人奉上酒肴碗筷,二人饮酒论诗,谈笑风生。



近卫前嗣这也是见人下菜,要是来客没有孝敬的话,关白大人是不可能酒宴款待的!



关白家的宴请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哪怕那只是普通的一条腌鱼而已!



酒过三巡,菜过……一味。



近卫前嗣脸颊殷红的说道:“夫和歌者,托其根于心也,发其花于词林者也。人之在世不能无为,思虑易迁,哀乐相变,感生于志,咏形于言。是以逸者其声乐,怨者其吟悲,可以述怀,可以发愤,动天地,感鬼神,化人伦,和夫妇,莫宜于和歌。和歌有六义,景虎大人可否试言之?”。



先得慢慢试探一下地方土豪山大王有几两墨水嘛!好歹收人家那么多金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看高高在上的最高位关白(中土的太傅一职)已经亲热的喊他“景虎大人了”么?总得宾主尽兴不是?



长尾景虎恭敬的答道:“启禀大人!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嗯!景虎大人学识渊博,甚为难得啊!关于诗词,汝有何疑难之处,不妨讲来。”,纵然是折节下交,关白大人还是时不时的流露出居高临下的气息来。



“是。不知关白大人可喜古风和歌?对其历代名人作何评价?请不吝指教。”,长尾景虎正襟危坐,恭谨的问道于近卫氏。



谈及诗词歌赋,常年浸淫其中的近卫前嗣自是当仁不让。



他侃侃而言道:“近代存古风者,唯二三人而已!然长短不同,论以可辨。



花山僧正,尤得歌体,然其词华而不实,如图画中之仕女,徒动人情。



在原左近卫中将业平之歌,其情有余,其词雅量不足,如萎花般,虽缺少色彩但却留有薰香,回味悠长。



文琳精于咏物,然其歌体近乎俗流,如商贾之人身着鲜衣,稍嫌艳俗。



宇治山僧喜撰,其诗词语调华丽而首尾凝滞,如望秋月而遇晓云,稍显呆板。



小野小町之歌,古衣通姬之流也,然艳而无气力,如病妇之著花粉。



大友黑主之歌,古猿凡大夫之次也,颇有逸兴而体甚鄙,如田夫之息花前也。



此外,氏姓流闻者,不可胜记,其大底皆以艳为基,不知歌之趣也。余者寥寥,不能尽述。”。



长尾景虎摇头赞叹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外臣作诗一首,以记近日之因缘。”,景虎言罢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庭院内的景致,朗声吟诵道:



“人罕高山去,樱花独自开。



山樱休气绝,观赏我今来。



来观山上樱,不见樱花面。



山麓与山巅,春霞成一片。”。



近卫前嗣赞曰:“景虎大人果然大才!吾愿狗尾续貂,附和一首以答谢!”,近卫前嗣站起身形,手执酒盏,来到廊道边上看着院内美景,悠然吟道:



“岩下飞流水,樱花彼岸滨。



如何能手折,归赠意中人。”。



“好诗啊,好诗!近卫大人果然是文采风流之士,挥洒自如至令景虎高山仰止!这份天然去雕饰的洒脱自在,在下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啊!”,景虎扶膝感慨万分,以一种羡慕嫉妒的微妙眼神看着近卫前嗣。



近卫前嗣开怀大笑!他很享受别人用这样羡慕加嫉妒的眼光看他,对于诗词一道,他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长尾景虎虽为拉拢公卿而来,身为爱诗之人的他听的也是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长尾景虎和关白近卫前嗣意气相投,互许为知音。而关东的公卿亦与长尾景虎见面。



京都笼罩著对长尾景虎的期望。



第二十七章 谋者,心也!



甲斐国,古府。



月上柳梢头,夜枭桀桀而鸣!



武田信玄居馆内的一处偏僻清静的屋舍里,信玄与山本道鬼(勘助)两个秃驴密商要事。



信玄恚怒不已的说道:“难道真是今川家的计策,想要借寅王丸之手取我的项上头颅么?!真是岂有此理!这账以后再算!”。



“道鬼,汝接下来跑一趟北信浓,先辅佐香坂弹正忠虎纲,争取在川中岛附近平原上修建一座新的城池出来!”,信玄吩咐道鬼说。



“城池?是为了越后的毗沙门天准备的么?”,道鬼问道。



“嗯!此乃其一,试想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一队生力军自城中突然杀出的话……哈!哈!”,武田信玄得意的笑曰:“至于其二么,乃是为了作好上京的准备,在北信浓建筑新城,防备越后,以解决吾等后顾之忧矣!”



“君上圣明!道鬼感佩万分!”,道鬼伸手抚着光亮的脑壳儿说道!



“想必该城建成之日,即是与越后全面交战之时!”,山本道鬼入道俯身施礼,接下了这个任务。他想了想,如是说道。



“嗯!”,信玄表示赞同。



“请问在下何时动身?”,道鬼询问信玄道。



“这个么,倒是不急着去办。长尾景虎估计从京城一回来,就会着手准备替干爹上杉宪政大人讨还公道吧?吾等甲信地方也不要显得太过不识相嘛!就由得北条氏担当这个出头鸟,承受新任关东管领大人的虎威吧!”,信玄打了清脆的个响指,欢畅的说道!



“君上,那万一相模北条氏形势危急,请求甲信出兵援救,吾等帮是不帮?”,道鬼问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武田信玄不假思索地回答:“帮!当然帮!”。



“如今,甲信武田与相模北条,拥有着共同的仇敌——越后长尾氏(上杉氏)!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况且,你没有发觉吗?骏河已经在吾等背后作小动作不断了,若是吾方再在北条身后如许操作,那么三国之盟亦就分崩离析矣!吾或许真就得终老山林了!”,信玄语重心长的述说道。



“实情的确如君上所言!君上明烛万里,道鬼不及也。”,山本道鬼诺诺应道。



武田信玄看着数年来一直侍奉左右,恭谨如一的山本道鬼入道,突然展颜一笑,说道:“汝为人恭谨,事君以诚,可任大事!吾还指望着汝辅佐本君,将武田的旗印插到濑田去呢!”。



(濑田:自东面进入京都的入口)



道鬼肃容应曰:“遵令。”。



“道鬼!”,武田信玄喊他道。



“是!”,道鬼洗耳恭听。



“骏河今川氏的挑衅之举,你认为应该怎么办?说来听听。”,信玄问询道鬼的看法。



“是!”。



山本道鬼答道:



“在下以为,所谓政治,乃是一种双方力量差不多之时的博弈之术,是一门相互妥协的学问。如何能拥有最大的助力和最小的阻力,是政治家最应该考虑的问题之一。若是一味的恃强凌弱,迷信武力,必然自掘坟墓。



秦末,刘邦、项羽初起兵时,都是楚怀王麾下统兵之将。等刘邦入关破秦,秦王赢子婴投降以后,刘邦手下将士劝刘邦杀掉子婴。



刘邦说:‘昔日王上派吾率兵入关,一定以为吾为人宽容,况且赢子婴已归顺降服,无端杀戮降将,恐不吉也。’。于是把秦子婴交给楚怀王委派之官吏治罪。



而项羽则不然,他不仅杀掉了赢子婴,还在秦咸阳大肆杀戮已经投降的秦军,并派人向楚怀王报告自己的战果。



怀王让刘邦和项羽遵守起兵之初的盟约,即‘先攻入咸阳的为关中王’。而项羽则说:‘怀王此人,乃吾家武信君所立也!无尺寸之功,何以主持盟约?现在平定天下,都是诸位将相和吾项羽之功,所以我们应当划地称王。’,过了没多久,项羽又将怀王杀掉了。



项羽虽然强大,但是却失去大义的名分,所以远远不及刘邦,其失败亦是必然的。



政治,其实是一种最需‘旗号’的艺术,师出无名往往导致失败。



只要有了动手的借口,一切都好办了!”。



武田信玄颔首道:“确是如此。计将安出?”。



山本道鬼入道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语调低沉的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君上觉得织田信长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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