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景仁宫,自是耳目闭塞,公公可是能予本宫解惑?”
昨日得了传召的话,就明这位景仁宫娘娘是坐不住了,要问侍寝的事,现在果不其然,未言三五句,正茬已来了。心下明白了,李贵也有了底,面上愈发从容的答道:“娘娘有事用得着奴才,是奴才的福气,奴才一定仔细的回话。”
慧珠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问道:“本宫就喜快言快语之人。公公知道的给本宫明说便是。”李贵沉吟道:“这月来,皇上宠幸后宫较之上半年频繁。其中翊坤宫尤属为最,年妃娘娘仅一月已召养心殿侍寝十次,宁嫔娘娘也有三次。其次,承乾宫的安贵人也较为引人侧目,被召侍寝六次。剩下的就是与齐妃娘娘交好的张贵人有两次,便无宫妃侍寝。”
听到“安贵人”三字,慧珠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随即侧首端起茶盏,极为兴极的觅起了茶沫儿,对李贵的话不予答腔儿。李贵镇定自若一旁待立,久不见慧珠吱声儿,又因着不了解慧珠性子,心下难免七上八下,不由斜了眼角,悄悄的往上位看去,就见慧珠歪靠着炕坐,右手肘枕在朱红彩绣云龙棒寿的靠背上,两只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正把玩着青瓷茶碗,凝脂粉白的面颊却是好整以暇的对着他,一又柔似秋水的眼眸也闪动着盈盈笑意直视。慧珠神情柔和,但看在李贵眼里,却是笑里藏刀,看得他心神一震,忙哈腰点头的赔笑道:“娘娘,奴才是一五一十的跟您说了清楚,绝不敢藏着欺瞒娘娘啊,”慧珠看着李贵陪着小心的模样,心里不无感概权势压人,面上却依然含笑道:“公公正明的一面本宫也是知道,只是细下的事,这底下的事儿嘛,公公可还得与本宫细说,方能解惑,〃轻顠飘的话语听得李贵冷汗涔涔,心里是震惊了又震惊,不敢相信慧珠言下所指,又怕会错了意,说了不该说的,正左右为难之际,只听慧珠明道:“就是公公心里所想,不如说与本宫知晓。”听后,李贵当下一怔,半响过后,又眼风扫了素心、小然子二人一眼,方犹豫道:“年妃被万岁爷召去侍侵,也只是去了养心殿,以示皇宠。”
慧珠眼里一黯,未予寒暄,便挥手打发了李贵下去。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昨日她已隐隐猜到年氏的浓宠十有八九是做给他人看的,可现在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做想。从胤禛留了年氏肚里的死胎开始,时至今日,胤禛的无情,她已再清楚不过了。然而,雍王府里的岁月,胤禛对年氏的细致入微的体贴,难道全是假的么?
慧珠摇了摇头,她不信,胤禛对年氏必是有感情的,年氏更是心理眼里全是胤禛,但这个男人却能在年氏为他生儿育女后,无情的舍弃,甚至给年氏虚情假意,只为了做给别人看……
那她呢?会不会再过几年,待弘历羽翼丰满后,胤禛也会对她虚情假意,只因需要。思及此,慧珠触不及防的心头一颤,浑身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送走李贵,小然子撩帘进屋,抬头一眼瞥见慧珠脸色不对,便唤道:“主子?〃慧珠醒过神,勉强回以一笑,继而又转念一想,这是怎么了?不过月余时间也让她患得患失了,倒不像自个儿了;于是丢了心思,想起一事,展眉笑道:“趁着时辰还早,你去差人传了话,明个儿十五,召钮钴禄府的大奶奶,二奶奶,对了还有富察府里三姑奶奶也进宫说话。”
小然子没回过味来,有些冒傻气的直白问道:“昨下午,主子不是说要避嫌,不召娘家人进宫么?”
素心瞅着小然子那副歪着脑袋的憋样,“扑哧”一声笑道:〃平时看你是机灵的,这儿倒犯了傻。现在的年家正是得意洋洋的时候,俗不知万岁爷的宠与信也是做个样子,他们又是嚣张,早犯了众怒。这不是正像禄公公说的吗,二爷的事早就过了。”小然子脑儿一转立即明白,和着素心眉开眼笑 的扯起了话。
慧珠亦是扬了笑,只是笑里隐约可见淡淡的忧心,胤禛已经对年家起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想 来今年年节前,朝堂后宫就有大的变故,希望不要波及过远就好。
接着快至响午,小然子忙跑着腿差人传话,素心去了厨房打理吃食。慧珠也收拾了心情,从 绣篮子里取了绣架子,一面做着针线,一面等着弘历、宝莲兄妹过来用响午,不再多提年家 一字半句,心里自是欢喜的念着明日娘家人来。
这晚上一觉歇过,就是第二日,九月十五。
大清早的,慧珠便睁眼醒来,由素心、阿杏服侍梳洗起了身,又用过早饭,刚在内堂躺椅上 靠坐下,和素心说着她们该是要来了。忽见连帐子一掀,小然子笑嘻嘻的进屋禀道人来了, 慧珠忙歇了话,连连招手宣她们进来。
钮祜禄府和富察府都是中等偏下的人家,平常连王府都少去,皇宫大院更是来也没来过。这 会儿,见了红墙碧瓦的紫禁城,心里肃然起敬,不禁处处小心、时时留意的行来,就是到了 景仁宫里头,也束手绑脚,大气亦不敢出一下。 甫一进内堂,李氏三人头不怠抬,径直行至室内中间,齐是三跪九叩道:“臣妾李氏(索卓洛氏、钮祜禄氏)请熹妃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刚千千岁。”慧珠嗔怪的看着三人,忙挥手遣了一旁侍立的三名宫女将她们扶起。
素心心里也是打了个儿心眼的,将慧雅、索卓洛氏分别安排在慧珠左右两边坐下,其次才引了李氏在索卓洛氏下首的位子。慧珠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毕竟亲疏远近来看,如此安排倒也无甚对错。
随后宫人上了茶点瓜果,慧珠热络的拉着她们说话,又仔细的问了这年来府里的情况。原来自俊德一事后,钮祜禄府就被不明势力打丨压,连着亲家福察、索卓洛、李家三府都爱了牵连。这种情况一直至六月初,胤真提拨了俊德一级,四家府邸才有了好转。
听到这,慧珠眼里不禁隐隐有泪光闪烁,若不是她母子三人的原因,钮祜禄等四府也不会遭此排挤打丨压。遂忍了忍,慧珠还是愧疚道:“连累你们了。”慧雅听了慧珠语带抽咽的话,方才因着慧珠身份的疏离,一下拉近不少,似乎回到了以前,跟着回握住慧珠的手,道:“二姐。。。娘娘,现在好了,您召了臣妾入宫,也是说了娘娘皇恩犹在,富察府也不能嚼个舌根了,也别想再用那表亲家的二房来打丨压臣妾了。”一面说着,一面不禁滚下泪来。
(今天是默哀祈福,咕~~o(╯□╰)o)b;愿玉树的受灾群众早日重建家园)
第237章 前来
慧珠见慧雅这样,多少也猜到了慧雅这大半年来,在富察府的日子不好过,心里又是内疚又 是气愤,说起话来,不觉自带三分硬气道:“我们钮祜禄府与他们富察家向来交好,当初不 给咱们脸面,执意纳了嫡亲表妹的二房,现在做得更是绝了,这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慧雅一愣,泪眼婆娑的抬眸,见慧珠面上含霜,嘴角勾起冷意,不自觉的打了个紧儿,想起 慧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生怕真去找了富察府的麻烦,忙是解释道:“娘娘,其实他对臣 妾还算是尊重,只是今年开春时,被降了职,公婆难免对臣妾埋怨,想是——嗯,昨个儿听 说娘娘召臣妾进宫,公婆——也好了——”说到后面。渐渐噤了声儿。
听着慧雅坑坑巴巴的话,慧珠真不知道说什么,她本就是一时不忿说上一句,倒让慧雅急急 忙忙的圆话解释。不由无奈的叹息一声,缓和了下面色,往前倾过了身子,就着手里的锦帕 为慧雅拭泪,才发现比她还小的慧鸦,已经被岁月的流逝划下了烙痕,以前俏丽飞扬的神彩被烦愁所取代,眼角不知何时多了密密的细纹,以及藏掖藏不住的精明犀利,哪还有当年零星半点的影子。
慧雅止了泪,一定心神便注意到慧珠眼含怜惜感慨的看着她,先是没明白过来,随即一张保养得宜,眉漆眼亮,细白凝肤的面颊映现在眼睑里,让她瞬时顿悟;尽管心里清楚慧珠是善意,还是忍不住的滋生了嫉妒,到了嘴边的话,也随之变了味道:“娘娘看着越发气度了,跟臣妾站在一块,别人不说,指不定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
慧珠拿着锦帕的手一僵,诧异的直盯着慧雅,就见慧雅似是意识到什么般,唰的一下脸色清白,求助的看向对面坐着的李氏、索卓洛氏二人。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对这位小姑子无不埋怨,可毕竟别人是两亲姐妹,她们做嫂子的也只能帮着圆了过去;再说受牵连打压的事,他们娘家嫂子也对他们很是抱怨一番,也就更不想提这一茬了。
于是,只听李氏将手里的茶盏往高几上搁出轻响儿,见慧珠侧首看来,忙起身微微一福,歉意道:“臣妾喝着这茶,味儿醇厚干香,入口也不涩,便多吃了几口,倒在娘娘面来失仪了。”慧珠眼里闪过欣赏,对着李笑道:“你是本宫的娘家大嫂,这多礼就是见外了,若是真喜欢这茶味儿,本宫让小然子去收拾几饼茶膏销上。”李又欠身道谢,方侧身端坐于位上。
慧珠与两个娘家兄嫂弟媳关系不错,私底下也曾对素心说过,李氏、索卓洛氏二人心性处事方面都合她的拍,便对二人多有亲切,尤其是一同生活过几月的索卓洛氏,更是十打十的喜欢,如此,接下来说了一会儿话什,生疏拘谨放开了不少,姑嫂之间就着家宅儿女的话扯谈了起来,时不时传出几声欢笑,可见气氛欢愉,相片融洽。
说着儿女趣事,钮祜禄府的生活点滴,不觉一个上午过了,到了响午。慧珠自是留了三人用午饭,又打发了荣,何二位嬷嬷去接了宝莲回景仁宫,见一下二位舅母,一位姨母。
少时,用过响午,宝莲也回了景仁宫。李氏三人知道宝莲的固伦公主的身份位比亲王,不敢自持身份,轻视宝莲尚小。一见宝莲进屋,李氏三人忙恭谨的行礼问安;宝莲弯眼一笑,看了一眼慧珠,先颔首受了三人的大礼,又让身边的两位嬷嬷,大宫女亲自扶她们起身。
慧珠欣慰的看着宝莲一派皇家格格的作势,却又给了她娘家人的体面,扬扬眉,忽觉每日的格格教习倒是不错。
李氏也觉宝莲小小年纪便是不俗,不由出声赞道:“公主不过六岁稚龄,已是落落大方,容姿出众,娘娘好福气啊。”听见有人夸自个儿的女儿,岂有不高兴的事儿;只见慧珠面上谦虚的推了几句,又想起李氏的大女儿小时的可爱模样,亦真心说道:“当年,本宫接明慧(李氏的大女儿)在圆明园住的时候,她也是宝儿差不多的年纪,好几年没见了,现在该是个大姑娘了。”
说起她的第一个孩子,李氏眼里瞬间柔了下来,轻声应道:“明慧比四阿哥还年长一岁多,今年都十五的年纪了。”慧珠一听,心下一阵唏嘘,岁月不饶人,仿佛一夜间孩子都长大了。
李氏心里也有感叹,眉宇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愁绪,话语略显艰涩的说道:“年都十五了,早该说了亲家,可选秀还有两年多,到时明慧都十八了,为了这事臣妾和大爷是愁得没法。”说罢即知失言,有些尴尬的看向慧珠。
慧珠当下确实不好接话,也暗恼怎么提起这话,想起当年胤禛因着弘历亲昵明慧的事,还专门予过她话;可李氏的话也有道理,明慧不经选秀不能议亲,但到时选秀那年,明慧年纪又大了,再去议亲也只能做填房或是配些家世清平的;就算有她帮助着通路子去指婚,这宗室人家又会愿意娶个十八岁的秀女回去做正室?
想到这,慧珠心里有了偏颇,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侄女,若是能帮忙递个话也是强的。
有了这个念头,眼见李氏面上神色哀戚,脑海里浮现庶兄俊贤对她的疼爱,明慧小时候“姑姑,姑姑”的甜甜叫唤,越发打定了注意,便予了话道:“大嫂,你和大哥也别愁,说不定事有转机。”
李氏猛的抬头,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直至瞅着慧珠,一个劲儿的想着她这位小姑子素来是个不理事的人,怎么会主动揽了事去帮忙;又看了一会,才有些确定,不禁眼眶一红个,慢慢感激的看着慧珠,掀了掀嘴皮,极力压制的唤了声“娘娘”,就激动的难以出声。
慧珠见李氏这般,反是不好意思了起来,遂岔开话什道:“大嫂、弟妹,本宫底下有个公公,是京城周边的人氏,幼时入宫便和家人失散了,本宫倒想来个善举,帮衬帮衬。”李氏会意,勉强敛了心下的澎湃,接话道:“娘娘身处深宫,行事不便宜,不如交给娘娘的兄弟来办,可行?”索卓洛氏亦点头附和。
慧珠浅浅一笑,未及开言,忽听殿外长声报道:“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