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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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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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刚想伸手拉上薄纱,一件外袍已经罩上她裸露的肩头,她抬起眼,却是一个棕眸男子笑望着她。



“谢谢。”她的脸颊因为困窘而微红,感激地拉拢衣服。



“麻烦给你们公主回去再取一件衣服过来。”那男子谦和有礼地吩咐一旁的宫女。



“冉儿,这是北冶国王子舒河,”太子容滔微笑着介绍,“王子,这是我五妹魏冉,而那个站在她背后冒冒失失的就是四妹容婉。”



“大哥——”容婉懊恼地换他。



魏冉对着面前正看着她微笑的舒河行了一礼:“见过王子。”



舒河望着她微红的粉颊,竟有片刻失神,直到容婉拉着魏冉走向座位他才退开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听说王子您也有两个妹妹,才貌俱佳呢。”东席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魏冉的身子不由一颤。



抬起头,却见容清正掂着酒杯慵懒地笑着,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但那目光却似沾了寒气的刀锋一般迫人。



“贤王过奖了,草原上的女子终究比不上中原的姑娘娇美温柔。”舒河笑道。



魏冉觉得注视着她的那道视线视乎更冷了些,容婉却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你看见二哥旁边那个人了没?”



魏冉硬着头皮抬起头看见容清身旁坐着一位面容清俊的男子,风姿卓然,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与优雅竟丝毫不逊于这些皇子。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这她礼貌点头,淡淡一笑,笑容仿佛暖春的清风,徐徐而来。



魏冉只好也回以一笑,转眼时却看见容清正看着她,一双黑眸沉冷如冰,而容婉捉着她衣襟的手却微微一紧。



“怎么了?”她低头问她,正好回避某人的视线。



“他就是那个我在街上遇到的人,”容婉有些窘迫地咬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今天都没有好好打扮一下……”



魏冉显示愕然,随即莞尔,轻声劝慰道:“没事,你不用装扮就已经很好看。”



原来让婉儿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男人,却也难怪,只是她是否能修成正果还真难说,直觉地,魏冉认为她这位意中人并非寻常人物。



“看来王子似乎很是中意我们中原的女子呢,”李瑜忽然看着舒河开口,狭长的眸里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怎么样,可有遇着喜欢的,要不两国联个姻亲什么的也不错。”



“有意思,”容滔跟着笑道,“王子不如考虑一下。”



北冶国居中原东北,两国历来和平交往,没有什么纷争,但也不算关系多融洽的友邦,如今与昌平交恶,皇帝的意思是多一个盟友总不是坏事,故而加强了与北冶的邦交。



舒河闻言微笑,以一个王子的历练和修为,他自然知道容滔的提议并非只是席间说笑,而是有意试探。



他沉吟片刻,淡定的棕眸忽然看向对面席上:“不知五公主订亲了没有?”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魏冉握着绢帕的手顿时抖了一下,她仓促抬起头,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一时间她有些慌乱,没有想到舒河会这么直接地问她。



“没有。”她摇头。



“那可有意中人了?”舒河竟是步步紧逼。



魏冉一震,脸色有些苍白。



情不自禁地,她的目光落在容清身上,可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浅酌,仿佛在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幕事不关己的戏。



她的心里忽然蹿过一阵锐痛。



说好了不再为他难过的,可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受伤了。



而他一如从前,根本就不在乎她。



记得年少时,她总是死皮赖脸地跟在他和琉璃表姐的身后,想一起去玩,他拽着琉璃的手飞快地跑,想甩掉她,后来她摔倒了,只能趴在地上哭着看他们远去的背影。



“没有。”她摇头,浅浅地笑着,目光有些飘忽。



反正,他不在乎。



“我会向父王禀明太子殿下的意思。”他转手望向容滔笑道。



宴罢。



容婉一路都很兴奋,还时不时地往后张望。



“冉儿,我真没想到还能遇见他呢,”她面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原来他和二哥在一起!”



“冉儿,以后我们多往二哥那边去玩好不好?”她撒娇地咬着魏冉的手臂,“我知道你和二哥不怎么亲,但你就当是帮我,多陪我去好不好?”



“我答应你就是,你别老是二哥二哥地叫唤了,”魏冉朝她勉强笑了一下,“我被你说得头都晕了。”



“对不起啦,我是太开心了,”容婉调皮地吐吐舌头,“不过说起来那个北冶王子挺不错,好像喜欢你呢,没准人家正打算把你娶过去……”



“你别说笑了。”魏冉打断她。



可她知道婉儿不在说笑,如果舒河真打算求亲,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想起容清那双冷漠的黑眸和无动于衷的俊颜,她浑身不由轻颤。



“你怎么了,手这么冰?”容婉握着她的手,犹疑地问。



魏冉没有回答她,整个人突然软了下去,昏倒在地上。



《未晚》番外  番外之爱恨恢恢(三)



醒来已是天明。



魏冉觉得睡得有些昏沉,却记不起昨夜是怎么回到房中,刚准备坐起来,却发现容婉睡在她身旁。



大概是被她吵醒,容婉睁开朦胧的双眼,随即就精神了,目光闪烁地望着她:“你昨晚突然昏倒了,我担心你所以就留宿在这里。”



“我昏倒了?”魏冉有些惊讶,“怎么会,我身体向来很好啊。”



容婉望着她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奇怪。



“说吧,你又藏着什么心事?”魏冉微笑,伸手把玩她垂落枕间的长发,“你头发又长了很多,回头我帮你修建一下,挽个新发式。”



容婉却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怎么了?”她的反常模样让魏冉有些疑惑。



“冉儿……你有了身孕。”容婉看着她缓缓道,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进她耳里。



魏冉顿时怔住,半响才仿佛从梦中醒转,幽幽地开口:“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容婉重复,担忧地看着她瞬间刷白的脸色。



魏冉的身体晃了晃,被容婉握着的手剧烈颤抖,而她整个人也仿佛如风中的落叶一般,无法抑制地震颤着。



“冉儿!”容婉环住她的肩,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激动地轻问,“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是自愿的吗?”



魏冉将脸埋在她的肩头,狠狠地咬住唇,眼泪无声汹涌。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容婉敏感地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焦急地握住她的肩望着她,“你告诉我,冉儿,你必须告诉我!这宫里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对你!”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吗?”魏冉的声音因为泪意而低哑。



“还有刘太医,”容婉道,“他诊出结果就私下里告诉我的,不过你放心,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绝对没那个胆说出去。”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就当一切都不知道?”魏冉看着她轻声开口。



容婉沉默半响,脸色微白:“那个人我也认识,而且身份很显赫是不是。”



“你猜对了,”一丝苦笑漫上魏冉的嘴角,“是二个。”



容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怎么可能?”她喃喃出声,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是二哥?”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向来深沉稳重的二哥所为?而他平日对于魏冉甚至表现得并不亲近。



“他恨我,婉儿,他一直都恨我。”魏冉苦涩一笑,解开她心中的谜团,“你还记得我的表姐琉璃么?她和二哥情深意重,后来她因我而死,二哥从来都没有原谅我。”



皇帝推翻前朝暴政登基后的那几年,叛党余孽不绝,四处作乱,因为魏父是开国功勋,魏家自然成了叛党报复的目标。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非得要出去骑马狩猎,琉璃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一起去……她忘不了那个血色黄昏,琉璃替她挡住箭雨扬鞭赶她走时决绝的模样,也忘不了容清抱着琉璃那惨不忍睹的遗体时歇斯底里的景象……从此她知道,她此生对他的亏欠,怎们也还不了。



“我不怪他,婉儿,”泪痕渐干,她笑容凄楚,“我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换作是你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一定无法释怀。”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这么多年二哥都这样恶劣地对待你,天大的气他也该消了啊,”容婉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地望着她,“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你的一生?”



“我的一生?”魏冉微微一笑,自嘲出声,“自琉璃出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已经完了。”



“可是你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容婉眼中泛出泪光,翻身披起衣服下床,“不行,我要去找二哥,让他清醒清醒!”



“婉儿!”魏冉拉住她的手腕,心中酸痛难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不要去找他。”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一公开,将是咱们皇家多大的丑闻?父皇和母妃一直将我当成亲女儿来看待,他们会多伤心?”她强忍着泪哽咽开口,“你也该看见,如今大家虽然能像昨晚那样一起吃饭笑谈,可背地里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暗斗还少吗?你以为大哥坐着太子的座位就天下太平大局已定了吗?朝中许多大臣都想着把二哥往上推……所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



“你为二哥想这么多,他呢?”容婉哭着转身抱住她,“傻冉儿,我都明白……我们都已经长大,再也不像小时候了,其实我也明白,如今他们宠我疼我,很多时候是因为舅舅的兵权……”



听着她委屈的声音,魏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又一次落下泪来……年少时那些心无芥蒂的单纯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到如今,连爱恨也都成了无奈。



“事到如今,你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容婉担忧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魏冉摇头。



“或许,你该试探一下二哥的心意,”容婉忧郁地建议,“也许他没有那么铁石心肠。”



魏冉微怔,垂下眼淡淡一笑——她已经试怕了,这么多年,每一次努力靠近,得到的都是他更冷漠的伤害。



可是这一次……她抬手抚上腹部——或许,她该再勇敢地尝试最后一回,为了孩子,他们共有的孩子。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赛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日暮秋风里的枫树林,红叶萧萧。



整座皇城里,魏冉最喜欢的是锦绣宫后面的这片枫林,安静,寂寥,如她一直以来的心情。



又是觉得一颗心就像这些落叶,再贪恋树枝,终究还是不停地坠落,落进尘埃里,破碎,腐烂,又怎么可能开得出花朵?



身后传来脚步声,干枯的枫叶清脆作响。



她转过身,静静地望着来人。



“五公主,”棕眸男子长身淡立,微笑看着她,“又见面了。”



魏冉沉默,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看来是我打扰你了。”瞅见她平淡的反应,舒河柔声问道。



“抱歉,我只是心情欠佳,不想说话。”魏冉诚实回答。



舒河朗声而笑。



“你还是这么坦率。”他说。



魏冉讶异地望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见过,”舒河笑,“你还记得当年你父亲曾驻防东北么,我王叔带着我去府上拜访,还小住了一阵子。”



魏冉脑中闪过模糊的印象,却实在想不起来:“我记不得了,那时我好像才六岁吧。”



“嗯,我十二,比你大许多,将军府里也有片枫树林,我住在你家的时候每日都会去那里练剑……”



那一天,他听见轻巧的脚步声,还有清脆的铃铛声。



当他故意以剑抵向来人时,他看见一个穿着雪裘紫袄的小女孩眨着晶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坦白,我不是偷看,我觉得你舞剑的时候很好看,所以就过来了。



她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银铃。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耳边一直回响起那轻轻的铃铛神,一下又一下。



魏冉听着他讲完过往的短暂邂逅,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我真的不记得了,抱歉。”



“没关系,”舒河微笑,琥珀色的眼眸凝视她,“有时候相处的时光很少,却可能惦记很久,而有时候即使相处数年,也难以亲近。”



魏冉听着他这句话,忽然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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