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他就要相信她。
差一点,他就要犹豫。
但在她心里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她的“当时”,是宣扬。
如果他猜得没错,宣扬应该就此以为他有心于韩未晚,从此疏远容婉了。
只是谁也不会知道,他谢钦要的只是兵权,在这个步步惊心的庙堂之上,他只能相信自己,依靠自己。韩未晚说的没错,他无心无情,他的心,早在许久以前就成了一片灰烬。所以韩未晚也好,容婉也好,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棋子而已。
“对不起,”轻柔的声音响起,未晚咬唇望着冷峻的容颜,“我听见你爹和你说的话……是我让你为难了。”
他缓缓走近她,抬手轻抚她的脸,微微一笑:“没什么。”
第五十二章 相怜
“倒是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你该好好休息才是。”谢钦凝视她泛红的粉颊。
因着他的靠近,未晚觉得脸上的热度更烫了些,而他话里蕴藏的深意,让她不敢抬眼瞧他。
“为什么不看我?”他轻笑,声音低沉而抑或,“害羞了?”
“没有——”她懊恼地咬唇,抬头瞪向他,却因为他难得温柔的表情而蓦然怔忡。
趁着她此时的失神,他一把搂住她,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意犹未尽道:“还是这么甜。”
“你这人!”未晚连耳根都红透,甩手便往房内走,谁知他却拽住她手腕将她拉进怀里,埋首于她馨香的发间良久,才低声开口:“回头,自己煎一副药吃?”
未晚的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抚向小腹,缓缓点了下头:“我知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伸手托起她的小脸,绿眸深深地望着她,“只是眼下的情势,我们不能有不必要的麻烦。”
心中有些许刺痛,未晚垂下眼睫:“我明白,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需要你负责。”
“这不是负不负责的问题,”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黯然,瞅着她的目光越发地深沉,“如果不是你,是别的女人,我不会救。”
他是——什么意思?未晚愕然地抬头,看向他笑意敛去的俊颜。
“我说过我喜欢你,而走到如今这一步,一切必然与从前不一样了,”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发,动作轻柔,“我也曾对你说过,哭要一个人躲着哭,笑要全世界都陪你笑,可我希望你哭的时候,能让我看见,你笑的时候,也让我看见。我想知道你每一个难过的理由,了解你每一回愉快的心情,在你需要人倾诉或依靠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个字都重重地凿在了她的心头,震得她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是强迫你,也没有作出什么承诺,更不需要你现在给我什么回应,我只希望你记得我所说的这些话,然后把它们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是彼此相识以来,他最温情的一次表白,虽然他话里的意思仍是模棱两可,隐隐透露着某种讯息却仍笼着一层薄雾。她觉得不安,仿佛被他牵引着,走进一个她全然陌生的领域,而她不知道将面临什么。难以否认的是,她的心为他的话语而震颤,他给她的感觉与宣扬完全不一样,无论她与宣扬之间的状况究竟有多么糟糕,她始终觉得是安全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直让她觉得危险与慌乱,无论他的笑容多么温柔,拥抱多么紧密,这样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受过一次伤,她学会了保护自己,不敢轻易地再陷入感情,如果,他真的执意要她这颗心,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能相信他吗?
“你觉得是谁对我下药?”她掩饰地别开眼,不去面对他炙热的目光。
“我会查出来。”他并没有说出他的想法,只是简短地保证,“没事,一切有我在。”
酸意瞬间冲上鼻尖,因为他的话语,她的眼眶不争气地泛热。
碧眸凝视她低垂的小脸,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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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公主病了,数日都不见好转。
未晚倚在窗前,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医书,心里却暗自揣摩这些日子里宫里流传的消息。
“不过是寻常的伤害而已,怎会怎样都治不好?”老太医头疼地抚着白须,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落在未晚身上,有些犹豫地开口,“丫头,不如你去看下?”
未晚一怔,随即点点头。
“魏大夫这边请。”宫女恭敬地领着她穿过圆月拱门,走入雕栏玉砌的长廊。
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未晚愕然地望向满园花影。
竟是虞美人,不知是用了什么工艺,明明花期已过,这一片虞美人竟依然开得红艳。
“是你……”感觉手腕被人扣住,床上娇弱的人儿睁开眼望向专心诊脉的未晚,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了。”
未晚朝她微笑:“魏晚见过公主。”
“你叫未晚?”容婉轻轻叹息,水眸迷蒙,“好名字……你刚才过来,看见那片虞美人了么?”
未晚点头,望着眼前意识不清的女子,绣工精致的锦簇拥下,显得她格外地娇弱无助——为何才半个月的工夫,再相逢时她完全不复在围场时生气勃勃的模样?
“他最喜欢虞美人,我说我要在宫里也种下一片,可他说那就晚了,等不到这一季花开,我不信……我让人移植了许多过来,……你看,它们还开着不是?”
“公主……”未晚心中大震,明白了她口中那个“他”是谁。
他最喜欢虞美人——这一句如惊雷一样劈进心里,她僵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些是你给我种的虞美人,我不许别人碰。
——我可以种下它们,也可以毁了它们。
记忆深处的对话这一刻涌了上来,她心中酸甜夹杂……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旧时光。宣扬对她其实一直都很好,那该是亲情吧,只是她自己钻牛角尖,才到了今天这地步。
可是眼前这女子,却为了他深深地受伤了——她凝视容婉泪湿的眼,有些诧异于自己的感觉更多的是同情。
“他走了,他看不到花开……可我只想和他一起看,”向来骄傲的凤凰此刻委屈地饮泣,“他不喜欢我,他不留一句话就离开……我知道我不该朝他发脾气的……”
想起心底那道优雅的身影,她无法抑制心中的难过——那一天偷溜出宫游玩,等到暮色渐袭时才和随侍的宫人急急往回赶,走得匆忙,人潮拥挤的大街上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抬头时,她便深深地陷进他温柔似水的目光里,他的微笑,让人想起四月花开,风吹云动,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她的脸有些发烫,竟不敢再多看他。
那是自来到这世上起,她第一次不敢与别人对视。贵为公主之尊,又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从来都是别人仰望她,可这个男人,却让她有种需要仰视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即使她气恼之极举剑架在他颈上,命令他喜欢她,他仍是风轻云淡的笑着,仿佛她是无理取闹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 重雾
“宣扬……”哭得累了,原本发着低烧的容婉再次昏睡了过去,未晚瞅着满是泪痕的苍白小脸,不由怔忡良久。
一个女人,即使她色可倾城财可敌国,如果没有让她可以放心交付自己的爱情,那么她的生命依然漂流如风,不胜虚寒。在感情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能够强迫谁……容婉就像过去的她——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心中释然。
“不需要再多服药,之前的药量已经越用越重了,”她吩咐宫女,“心病还需心药医,注意房内保暖,熬些参汤疗补即可。”
“谢谢魏大夫,”宫女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半忧半喜道,“昨天兵部谢大人刚送了上好的人参灵芝过来,我已经熬了一些,回头等公主醒了,一定伺候她多喝几口。”
兵部谢大人?未晚一怔。
“魏大夫?”宫女犹疑地看着她失神的模样。
“噢,那最好。”未晚应道,压下心中异样的,站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珠帘撩起那刻,环佩叮当声入耳,淡淡的香气袭来,未晚抬起头,对视的两人面上都是掩不住的惊讶之色。
“太医院魏昂然见过冉公主。”未晚先敛住神色,低头请安。
这阵子在宫里来往,她早就从别人口里得知眼前这五公主原名魏冉,是当今皇上在前朝为将时挚友之女,其母早逝,在父亲战死沙场后,她被皇上收为养女。
无论是容湛与她第一次相见时的失态,萧贵妃演得给她看的那场戏,抑或宫人初见她时诧异的眼神,都在提醒着她宫里有个和她外貌极其相似的冉公主,今日一见,确实叫她震惊。
“你和我……果然很像,”魏冉瞅着她一笑,态度很是谦和,“只不过你眉心那颗朱砂痣着实好看。”
“公主谬赞了,”未晚微笑,望着她语气平静,“说起来,要不是托公主的福,未晚上回在围场定是凶多吉少。”
魏冉脸色一白,目光顿时戒备起来。
未晚微微一笑:“容在下先行退下了。”
“你——”魏冉开口唤住她,欲言又止,未晚瞧见她面色越发苍白,微型微晃,便上前扶住她。
手指搭上她的手腕,未晚心底一震。抬起头正撞上魏冉的目光,后者的眼里……慌乱、无助、凄楚——她顿时怔忡。
“不要说出去,否则你性命就难保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颤的语调里,并非威胁,更像是劝告。
未晚瞅着她水气氤氲的眼眸,一时间无法言语,只能看着她脚步略显慌乱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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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时分,雾锁重楼。
未晚心绪纷乱地望着眼前园怒放的虞美人,脚步渐渐放缓。
“这红艳却枝叶娇弱的花朵,像不像霸王身后的虞姬?”清冷的声音忽而在前方响起。
未晚抬头望去,却见冷香浓一袭素裙站在廊前,身后跟着两名宫女,她心中暗喜,正欲开口,冷香浓却先朝她点了下头:“魏大夫。”
“香浓姐,”待她屏退左右,未晚才走上去,“你过得好不好?”
冷香浓没答话,只是微微一笑,眉目间有一缕抹不开的轻愁。
“你现在这样,值得么?”未晚担忧地望向她。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别人,就算是错,我也要走下去。”
平静的语调里,却透着一股森冷的狠劲,未晚望着她被暮色笼住的侧颜,觉得心里忐忑不安。
“香浓姐……”
“倒是你,最近如何?”冷香浓打断了她,目光促狭地望着她,“听说你和谢钦走得很近。”
未晚脸上一烫,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含糊其辞:“我还好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一下四公主,顺便替太子带点补品过来。”冷香浓淡淡答道。
未晚点点头,彼此都静默许久。
“这里的虞美人,开得倒是极好,”视线落在眼前那片花海上,冷香浓幽幽开口,“如果我移植一点到东宫,你觉得如何?”
未晚瞅着她唇边那丝冷笑,心中不由一颤——她该不是不想……
“我要走了,有机会再聚。”冷香浓拍拍她的肩膀,神态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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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姐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一开门,便是丫环舒儿灿烂的笑颜,“我给你准备了晚餐,这就去热。”
“谢谢。”未晚笑道,感激于她的体贴。
谢钦见她独住,非要找人伺候她不可,舒儿就是他买来的丫环,小丫头耿直善良,做事也勤快利索,这些日子她俩相处和睦,几乎形同姐妹。
“又跟我客气?”舒儿佯作不悦,“你要谢大人来责备我我照顾不周吗?”
“贫嘴!”未晚微窘,“快去热饭菜啦,我去换身衣服。”
脱下外袍,正要换上轻便的罩衫,整个人霍地被一旁袭来的力道悍然攫起,困入坚实的怀抱。
她张口惊呼,声音却淹没在一个炙热的吻里,几番纠缠后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熟悉的绿眸正深深地凝视她,目光里有她参不透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她垂下眼,在她手劲微撤的时候挣开他的怀抱换上外衫。
“来吃饭,可以么?”他托起她的下颚,执意逼视她的眼,仿佛对她并不热情的态度有些不满。
未晚愕然地瞪着他,觉得他这理由完全是信口胡诌,却又一时找不到话来辩驳,干脆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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