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佩兰?佩兰,这名字好,佩兰的这种兰草,是一种化湿解暑的常用药,而且,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所以屈原在《离骚》就说了,女孩子喜欢“纫秋兰兮以为佩”。姑娘虽然没有把兰花佩在胸前,但身上这股幽幽的兰草香挥之不去,却比人家戴的兰花还要好闻!”
苗佩兰大眼睛闪了闪,下意识侧头闻了闻,似乎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味道,这自然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俏脸红红的瞧了左少阳一眼,又忙低下头。
这羞态瞧得左少阳心中一荡,轻咳两声,掩饰地把小松鼠放在手心里,捧着问苗佩兰道:“佩兰姑娘,你说,我们给这小松鼠取个啥名呢?”
苗佩兰想了想,伸出手抚摸小松鼠金黄色光滑的被毛,微微一笑,道:“它皮毛是金黄色的,卷着大尾巴睡觉的时候象个圆球,要不,就叫它黄球吧。小孩名字不能取太好听了,会遭神人妒忌,多灾多病的,所以叫黄球好养活。”
左少阳听她拿小松鼠当孩子养,扑哧一声笑了:“行,就叫这名好了。”
苗佩兰从柴火后面取下一个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小袋东西,递给了左少阳。
左少阳很好奇,接过打开,见是小半袋子的松果,喜道:“太好了,这小家伙没牙,咬不动松子,必须用松子研成汁来喂它,松果很费,我上次从山上回来摘的,差不多都用完了,正愁城里没地方找松果去呢。可巧你就给送来了。谢谢!”
正说着话,忽听身后老爹左贵叫道:“忠儿,干啥呢?赶紧过来,有人瞧病了!”
左少阳回头一望,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笼着袖缩着脖,正坐在老爹桌前,忙答应了一声,对苗佩兰道:“我去帮老爹瞧病去了啊。这松果我找个袋子装了,回头把袋子还你。”
苗佩兰点点头。
左少阳跑过去,在一旁坐下。左贵问那妇人道:“你哪不舒服啊?”
中年妇人道:“咳嗽,怕冷,身上不得劲,稍稍一动就冒虚汗,我是瓦市里摆摊卖布头的,这不,把布头打家里运来,还没怎么活动,就一身虚汗,累得扯风箱一样。然后就觉得身上不得劲了,开始咳嗽。瞧见你这有个药摊,我守着摊子又没空去药铺,所以就过来找你瞧瞧。”
“这样啊,我给你摸摸脉好了。”
诊脉之后,又让把舌头伸出来瞧了瞧,左贵道:“不妨事,这天寒地冻的,你运东西累了出了汗,风头上着凉伤风了,吃两剂药就好。”
那妇人道:“老郎中啊,我咋这么容易就伤风呢?以前我身子骨可没这么娇弱的,别说运这么点东西了,再重的东西我扛起就走,到了地放下来气都不喘一下的。就这大半年,老是病,稍不留意就病了,一病就全身酸痛,发烧,咳嗽,打喷嚏,啥毛病都出来了。老郎中啊,你帮我瞧瞧,好生瞧瞧,我到底是哪不对劲?”
左贵想说上了年纪都这样,可瞧了瞧她,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这话也便咽住了。
左少阳随口问了句:“那你以前生病,都吃药了吗?”
“吃啊,我还是很爱惜我这身子骨的,我可不硬拖,人家说了,‘瞒债穷,瞒病死’,这病是硬扛不得的,有病就得吃药,所以呀,但凡有个头痛脑热的,我就去惠民堂买药吃,他们那的药丸很管用的,一吃就好。”
左少阳奇道:“药丸?什么药丸啊?”
妇人扳着指头数叨:“象什么‘桂枝加葛根散’、‘柴胡桂枝散’‘桑菊丸’、‘葛根散’、‘柴葛丸’啥的,多了呢!”
第38章半个馍
左少阳更是奇怪:“你说这些不都是解表的汤药吗?怎么成了丸散剂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惠民堂卖的,这样挺好的呀,买了就吃,一吃就管用,很方便的。所以我家里就备了不少,有个头痛脑热的,就自己个拿药吃,吃了也好,不用丢下活去药铺看病摸脉啥的,也不用劳神熬药。”
左少阳苦笑,道:“大婶,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老是伤风着凉生病了。”
“是吗?我什么病啊?”
“你就是乱吃解表的成药吃出来的毛病!”
“啥意思?”妇人茫然问道。
“这外感病,有风热外感和风寒外感之分,用药也各不相同,有辛温解表和辛凉解表的区别,如果是外感风寒,那要用辛温解表药,如果是风热外感,要用辛凉解表的药。这得辨证施治,不能乱用成药的。要不然,本来是外感风热,你却用了辛温解表药,那就会口干舌燥,你得的是外感风寒,你却用辛凉解表的药,那就会闭郁肺气,你自己可能不觉的有什么,也可能外感就这么乱吃药也好了,但你的身体正气却因此暗中已经受到了损害,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这么长期乱用药,你就会表阳虚,肺气不宣,闭郁更重,正气大损,抵抗外邪的能力大大减弱,外邪也就容易入侵的手,你自然就很容易生病了。”
妇人疑惑道:“我也是按照药铺说的药的用处吃的呀。”
“所谓‘医不自治’,连行医的郎中自己都不给自己瞧病,你又不是学医的,你怎么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毛病的?外感病其实是很复杂的,各种症状用药都不相同,不是简单的外感风热和风寒这样两种,细分就多了,象什么外感风寒表虚、外感风寒湿邪,兼有里热,外寒内饮、肺热咳嗽、风寒郁而化热等等,必须要专门的郎中望闻问切之后,辨证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毛病,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你生怕麻烦,只凭自己的经验就乱找成药吃,很多情况下是不准的,结果就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减弱对外邪的抵抗力。不生病才奇怪了。”
妇人有些明白了,着急道:“这样啊,那该怎么办?”
“别担心,我爹会给你开药的,慢慢调理一段时间,以后主要不要乱吃成药,有病还是上药铺医馆找郎中瞧,一段时间调理医治之后,你身体就会重新强壮起来的。”
“哦,我知道了,多谢多谢!”
左贵瞧了左少阳一眼,提笔写了方子,左少阳看了方子很对症,忙照方抓药,包好给了那妇人。妇人付了七文钱诊金,拿着药走了。
左贵又侧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阳,微笑点头道:“嗯,你刚才给病患解释得很清楚,也很不错,不过,这些东西,我给你的医书上是没有的,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嗯……,是上次跟爹说的那个老铃医教我的。”
“哦。”左贵捋着花白胡须微笑道,“你上次说他只让你看了一天的医书,你能这么短时间学会这么些东西,也是难得了。看样子你还是很用功地在学的,为父以前骂你不刻苦,倒是错怪你了。”
左少阳嘿嘿干笑了两声,问:“爹,你饿了吧?我回家给你拿饭去?”
“嗯,去吧。”
左少阳远远瞧了那挑柴姑娘一眼,见她笼着袖站在柴火边,也正偷偷看自己,瞧见自己望她,忙又把眼神躲开了。
左少阳嘿嘿一笑,提着那小半袋松果,快步小跑着穿大街走小巷回到了贵芝堂。梁氏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四个黑面夹桑白皮的硬馍馍,两碗青菜叶子汤,用个竹子编的食盒装着,两双筷子。
左少阳把松果倒在药材仓库的地上,把空袋子塞进怀里,对梁氏道:“娘,能不能多给两个馍馍啊?”
“干啥?”
“我饿,我瞧爹也挺饿的,多拿两个吧,吃不完再拿回来。”
梁氏爱怜地瞧了儿子一眼,见他冻得脸苍白,鼻梁倒是冻得红了,伸手过去帮他揉了揉,又从锅里取了两个馍馍放进竹篓食盒里,外面用一张蓝布包住裹严实了,递给左少阳。
左少阳高兴地提着食盒,快步跑回了瓦市。这一次他是从另外一边进来的,先到了打柴姑娘苗佩兰那里,把苗佩兰的袋子递给她,道:“喏,给你袋子。——对了,我给你带了两个馍馍来,热的,趁热吃,暖和!”取出馍馍递了过去。
苗佩兰接过袋子,瞧了那馍馍一眼,红着脸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白手帕包的小包裹,展开,里面也是个硬馍馍,已经咬缺了一小半了。那馍馍也是黑面加桑白皮做的,只是桑白皮更多一些,看样子,这种组合做馍馍,这一带百姓都知道,也是缺粮情况下的主食了。
左少阳伸手摸了摸她手绢里的那半个馍馍,道:“哎哟,跟石头一样硬,这咋吃啊,吃我的好了!快!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苗佩兰还是摇摇头,拿起那硬馍馍吭哧咬了一口,很费劲地咀嚼着。
左少阳急了,一把抢过她手中那硬馍馍,把手里两个热气腾腾的馍馍塞进她手里,微笑道:“你给了我一只小松鼠,我给你两个馍馍,谁也不欠谁的,对吧?快吃!”说罢,不等她有什么反应,拎着食盒就跑。
苗佩兰追上两步,又站住了,低头瞧了一眼手里的两个馍馍,拿起来,轻轻咬了一口,热乎乎的,全身一暖,捧着那热腾腾的黑面馍馍,望着左少阳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了。
左少阳跑到老爹摊子前,没人看病,把食盒往桌上一搁:“爹!吃饭了!”
左贵瞧见他手上攥着半个硬馍馍,外形和里面的东西都不太像自家的馍馍,奇道:“哪来的?”
左少阳当然不好说是苗佩兰的,随口扯谎道:“是对边杂货铺大叔给的,不好吃,比不上我们家的,所以咬了一口没吃完。”
左贵瞪眼道:“人家好心给你,你还挑肥拣瘦?赶紧吃了!”
左少阳哦了一声,把那半个馍馍送到嘴边,便又闻到那熟悉的春天嫩草香味,禁不住回头望去,瞧见苗佩兰也正望着他,见他要吃自己吃剩的半截馍馍,顿时羞红了脸,忙扭过头去。
“还不吃?等啥呢?”左贵仰头瞪眼瞧着他。
左少阳忙把目光收回来,心底暗笑,赶紧将馍馍塞嘴里,吭哧使劲咬了一口,牙都差点崩掉了,才咬下一小块。使劲嚼,卡朗卡朗响,跟嚼冰块似的,实在嚼不动,便含着用口水泡软了,这才嚼烂了吞下。
左贵见他吃得实在费劲,道:“行了,都冷了,等回去之后热热再吃。先吃家里热的好了。”
左少阳如获大赦,赶紧把那半个馍塞进怀里,打开食盒,取出两碗汤,还有四个热腾腾的馍馍。两人风卷残云,很快便吃光了,连汤也喝了个干净。
左少阳一边吃东西一边偷眼瞧苗佩兰,见她在吃自己给的馍馍,这才放心。
左贵瞧见他老瞅人家卖柴姑娘,问左少阳道:“是谁啊?”
“她就是上次我摔下山崖,把我从山崖上就下来的打柴姑娘,名叫苗佩兰。”
“哦,那怎么不谢谢人家啊?”
“谢了,姐姐给她钱,可她不要。”
左贵赞道:“施恩不图报,好人啊!”
第39章穷人看病
左少阳见他赞叹,借着他高兴,忙道:“爹,要不,我们把她这担柴火买下来,也算帮帮她嘛,她在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也没卖掉。这天寒地冻的。”
左贵瞧了那柴火一眼,道:“这么一大挑柴火,我们买回去了,万一明白不能继续租房,要这么多柴火放哪呀?”
“爹!我们不能租她赵三娘的房子,莫非就不能租别的房子了吗?就算开不了贵芝堂,我们当铃医也得把日子过下去啊,要过日子,就少不了这柴火。我们家柴火也不多,早晚都得买。再说了,人家救了我呢,当时我摔晕死在半山腰的山石上了,姐姐又不会攀爬山崖,急得直哭,人家正好路过,听说了,二话不说就爬上去把我给救下来了。要不是她,说不定我就给冻死在上面了,又或者昏愦下挣扎翻身,摔下来给摔死了呢。说起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就帮她买一挑柴火,也不是平白给她钱,人家有骨气,也不会要我们的钱的。买她柴火都不能算帮忙,最多两便而已。”
左贵频频点头:“嗯,说得有道理。那……,要多少钱呢?”
“我没问,不过她那挑柴火是这里最多的,别人的都要八文,我想她的柴火比人家的多,至少要九文钱吧。”
“那好。”左贵拿出钱袋,数了九文钱。“喏,让她挑家去吧。”
“好嘞!”左少阳把钱拢到手里,“多谢爹!”
“你谢我作甚?”
“我帮人家谢你呀!”
“你谢得着嘛!”
左少阳顾不得再说这事,喜滋滋拿着钱跑到苗佩兰面前:“佩兰姑娘,你这柴火多少钱?”
苗佩兰有些奇怪地瞧着他:“八文。”
“那么大一挑才八文啊?你的比人家的多呢,九文钱好了,喏,我爹让我买了,帮我挑家去吧,这么大一挑我还真挑不动。”说罢,左少阳将手里九文钱递了过去。
苗佩兰感激地笑了笑,接过那把铜钱,数了数,取出一文递给左少阳。
“干啥?”左少阳把钱推了回去,“说了九文钱的呀。”
苗佩兰抓住他的手,把那文钱拍在他手心里。钻到柴火挑子下面,把柴火挑起来,望着他,等着他领路。
左少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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