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他,便是吃了谖草之后离开的。”
“我最不想见到的事便是你救了她,她却将你忘记。我本以为他活在世上就是最好的事,只要我知道,他活着就好。可是当他醒后完全不认识我,更是一再的排斥,我满心的只剩下后悔,我不知道我救了他又有何意义。”这低低的声音透漏除了深深的悲哀。
“盛金,如果这样,你依然会去救芃芃姑娘吗?”夫人抬头,哀情的望着张盛金,张盛金坚定的点头说是。他以为他和芃芃的感情足以抗衡谖草对于人脑的净化。
张盛金转头对我说:“我听芃芃提过你,因为一些原因,我还没有谢过你救芃芃。阿蓝,谢谢你,芃芃她很喜欢你的。”
芃芃是个直爽却比泱泱轻柔的女孩子,她会眨着她那泛着光芒的亮瞳叫我姐姐。我不知道,当她被谖草净化过之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她会将我遗忘。
我们仨个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开,出门时想,我们是不是不太厚道,这本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泱泱却表示,这不是悲伤的事情,只是张盛金自己悲伤而已,芃芃忘了他后会重新开始一段美好的生活,而张盛金的悲伤都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芃芃而应得的。我诧异,原来泱泱还有如此深层次的想法,我对阿木说可千万要保护好泱泱,不然泱泱会记你一辈子的,没准泱泱再嫁之后还会记你的。阿木啐了我一脸口水,说我的嘴里不会有好话。我欣慰,他没有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很照顾我作为女孩子的面子的。
匆匆赶回萧府,却见临暄园里站立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面对月光,我向阿木和泱泱甩了个眼神,他们俩静悄悄的离开。
我走近墨宇:“呵呵,好巧哦,你也赏月呢,刚才我也赏月来着。今天的月亮很圆呢,我沿着桃林走了一圈从各个方位看月亮它都是圆的,一点棱角都没有的。”
以防墨宇先发制人,我劈了啪啦连说了好多作为暗喻解释。
墨宇半转过头,低低看着我说:“阿蓝,我没问你去哪里了,解释什么呢?”
我:“……”
“好吧,我去张府看的月亮,知道张盛金是为了给芃芃解毒特意引我上钩的,姨娘不告诉他解药是因为当年姨夫便是因为这谖草才离开的,致使姨娘黯然神伤了这么多年。嗯嗯,张盛金还说芃芃很喜欢我的,嗯,他要给芃芃用谖草。”
我觉着恋人之间应该毫无保留,便倒豆般全都说出来了,其实还是因为墨宇的眼神实在有杀伤力,我不知道我要有点隐瞒我会遭到什么样的结果。
“阿蓝,你忘记了。”
“嗯?”我不知道我忘记什么了。
“我说过的要你与张盛金不要走太近。”
第二十三章
五天后,我们仨个蹲在了芃芃将要出现的地方。
据说张盛金与芃芃说了这件事后,芃芃也是坚决不允许。张盛金也默默接受的对芃芃说她不想那便不要,安慰芃芃总是会有解毒方法的。听到这里我嗤之以鼻,这明明是假话,芃芃却拿来当真的听。解毒方法是会有的,可是也是很容易错过的。生命都结束了,谈何解不解毒。
三天时间,我们知道张盛金带着芃芃游遍了凤城,那一夜,两人相拥站在山顶看着绚丽的烟花,我们在山脚望着那俩个飘飘似仙的恋人,知道这如此绚丽的烟花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三天后,张盛金对芃芃下了药,谖草。
此时,我们已经蹲了两个时辰,据说张盛金采用的政策是让芃芃的家人装作偶遇把她带回去,以防产生排斥感。而他自己是如何处置的,我们三人均是糊涂状态,只能似现在这般做偷窥者。
眼见芃芃娇柔的身影从对面走来,腰身纤细,没有了曾经的虚弱,脸上漂浮着几片红云,瞳孔闪闪发光,我从未见过这样妖娆美丽的芃芃。斜眼看到另一个方向站着张盛金,一袭白衣,气质素雅,我可以感到他内心的紧张。这两天他一直在等着芃芃,等着这样一个服用过谖草的芃芃,我的内心也十分紧张,手中紧握泱泱的小手。
我见芃芃忽然笑颜如花的向张盛金的方向直直走去,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这里,未觉得手中也用了力,心想难道她真的可以抵抗得了谖草的药力?也见张盛金激动的抬起了双手,那是拥抱的姿势,他等待着芃芃走进他的怀中。
可是场景却让我呆愣在那里。芃芃轻轻擦过张盛金的肩,扑入了另一个俊朗的公子怀中,那俊朗的公子冲芃芃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芃芃发顶。耳中响起轻柔的笑声,“孟郎,等很久了吧”。
我见到张盛金的手还愣愣的停在空中,低垂着眼睑无神的望着手指,我看得到一滴泪从眼角滑过,他紧紧抿着的唇微微颤抖。曾经那样坚定的意念也抵不过谖草的力量,两个人的记忆从此变成一个人的悲伤,慢慢舔舐,悲凉之事莫过于那些刻骨铭心的事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
我转头,只见芃芃的携着那公子只剩相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我听到张盛金凄惨的低泣,口中反复重复着那两个字,漫天纷飞雪花,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悲鸣还是什么,是谁为他们悲鸣。垂眼看到他的手紧紧握着,鲜血沿着指缝间汩汩而下,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离,只剩下空灵的灵魂。他站在原地望着那个他最爱的人,笑靥生花的依偎在别人的怀里,与他愈来愈远,从此,他从她的世界里血肉模糊般生生剥离。
墨宇轻轻拦住我的肩,我抬头向他虚弱的笑了一下,我没有注意到他何时来到我的身边,我只知道这样的生生别离着实让我接受不了,我可以看到他眼中面色苍白的我。我看着张盛金踉跄的离开,墨宇在我耳边轻声说:“天地悯愫遗,情短怅别离。”
我茫然的跟着墨宇离开,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能经得起谖草的药力,是不是只要有谖草的存在,一切感情都可以灰飞烟灭。
我坐在临暄园里,看着桃花林,伸出手接住了掉落的雪花,瞬间融化,耳边缓缓响起墨宇的箫声,心神渐渐安宁。
“墨宇,芃芃永远都不会想起张盛金了对么?”
“谖草,令人忘忧,也令人忘情。你是要问感情怎会抵抗不了药草?”
“……”
“所以阿蓝,现在拥有的才最重要,过来,教与你吹箫。”
和墨宇聊过之后果然心情不那么沉重了。傍晚,一片黑暗。阿木问我怎么没有去和墨宇一起接客接瑞暄啊,我抬头瞥他一眼,接客不是这么用的。最近瑞暄来找墨宇愈发频繁,还经常带着燕莎,想他们亲兄弟之间必有很多事情要谈,我只能与阿木泱泱一起讨论感情之事。
“泱泱,你怕不怕有一天阿木忘了你啊?”我好奇的问泱泱,我觉着泱泱的见解有时是很独特的。她欢喜阿木那么久,都没与阿木说过,说是爱情的美好在于两个人都没有深度的谈论过,我本以为爱情的美好是听到对方深切的表达爱意。她不会因为阿木看别的女子或与别的女子说话而吃醋,她会因为阿木没有与她道晚安而夜不能寐,我以为一般女子都希望对方眼里只有自己的。
“不啊,他忘了我,我再找一个呗。”泱泱睁大眼睛好似我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阿木敲了泱泱脑袋一下,转身瞪我一眼,“别教坏我们泱泱,有你这样的人么?做甚么白天见到情人分手晚上就问我们泱泱这个问题的,小心长针眼,长完针眼长痤疮……”
我打断阿木,“知道什么是针眼么,不要乱用词,来,泱泱,阿木怎样做你会最伤心呐?”
显然这个问题也很吸引阿木,阿木没有打断我,紧张的等着泱泱回答。
泱泱想了好一会,“为了别人撇下我吧。”
我诧异,“这是为什么啊?”
“据说能让一个人撇开身边人去找另一个人的人,只能说明另一个人对他更重要。”我没有太听懂,但明显阿木很要反驳这句话。
泱泱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见到下人慌张来报,“大公子又晕倒了,恐怕抵不过两晚了。”
我匆匆跑入内室,室内气氛沉闷的吓人,墨宇安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望着瑞暄。我知道他在眼睁睁的望着瑞暄的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我见到墨宇的脸色逐渐苍白,却始终安静的站在那里。我进来许久,他都未抬头看我一眼,忽然之间,我离他好远。
瑞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衣领有些敞开,脸色发青,嘴唇苍白,无力的躺在床上,衣襟上有点点血斑,双眸紧闭,手中紧握燕莎的一只手。头上敷着一块毛巾,我不知道中毒可以用毛巾的。
我上前轻叫燕莎,她始终低着头,听到我叫她缓缓抬起头来,我只见她满脸泪痕,双目通红。勉强的冲我一笑,转头看向瑞暄,轻轻的为他掖过散落的发丝,一遍遍摸着细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苍白的双唇。她低声说着:
“你知道么,瑞暄常常在晚上疼醒,蜷缩着身子,怕我听到便一个人躲在外面的树林里,其实我是知道的。为了他好过一些,我都装作不知,每次睁着眼睛等他回来再装作熟睡。”
“他做了好多画,是他想象中的自己,一张张慢慢变老,他说他想要看看自己以后老了会是什么样,我知道,他只是怕他离开后我会孤独。”
“他啊,有时候很孩子气的,因为蓝莎总缠着我玩,他就会装晕装头疼吸引我的注意。有一次把我吓坏了,我就想这次是不是也是他在吓我呢?”
……
燕莎轻轻的诉说着他们的一切,声音游离,最后泣不成声。我仿佛看到了他们那些曾经,眼泪滚滚落下,我转身轻轻离开,想要把这静谧的空间留给他们。
走出门外,无意识的走向桃花林,闻着桃花林内的味道,能缓和我心中的凄凉。旁边是临暄园,我知道那是以瑞暄命名的园子,此时,临暄园里也透露出冰冷的死亡的味道。渐渐开始胃痛,痛的无法呼吸,无论怎样都无法看着这两对本是美好的恋人生生分离。
我紧抱着双臂沿着桃树缓缓坐下,张盛金与芃芃,哪怕是用了谖草也留下了芃芃的生命,她可以继续开心的活下去,甚至更好。可是瑞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用谖草,这么长久以来的相处,我只知道瑞暄一直哥哥一样护着我,当我无聊的时候,瑞暄会来帮我解闷,一起逗弄黄毛,笑谈墨宇燕莎,永远那样的温文尔雅,当我有一点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挺身而出,我病了送与我最好的药,我饿了,带来燕莎最喜欢的葡萄干填充我的蛊虫,他说这样我就不会很疼。我不想失去这样的一个好哥哥,我一遍遍的问自己“我该怎样做?”
然后听到一个凛冽的声音“你可以救公子的。”
我抬头,朦胧中见到萧直一身蓝衣,站在我前方,怜悯的望着我。
他说:
“你的紫玉镯子住宿着万蛊之王,他有吸食毒素的能力,加上你宿主的血,也就是你的血,便可以救他的。”
我恍恍惚惚的低头,抬起手腕,看着带了好些年的紫玉镯子,如今我却可以救瑞暄吗?我抬头定定的望着萧直,我不知道萧直为何知道我能救他。
他说:
“但在未找到可以抑制你肚子里的蛊虫前,它会慢慢苏醒,侵蚀你所有的器官,直至死去。”
第二十四章
“萧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良久,我平静的问萧直,阿木说过我有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此时我还想自嘲的笑笑,扯了扯僵硬的脸皮,实在笑不出来。
萧直人如其名,是个很正直的人,见我问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对我说的是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愣在那里。我单手捂着胃慢慢起身,还装作高大的拍拍他的肩膀,尔后离开。我说:“是不是所有人都将我自己蒙在鼓里呢?”
他的公子是瑞暄,他的主子是墨宇,他当然知道关于他们的每一件事,包括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那么,他们也应该知道我就是可以救瑞暄的人了。
沿着偌大的萧府转了一个圆圈,在桃花林内坐了许久,香味弥留空中,这个季节可能唯有这里的桃花艳丽缤纷。忆起他的那句话“我欣赏的东西,存在了便是存在了。”当时的我还在反驳着,终到此时我方理解这另一番意思“我想要的东西,不过是卑微的生命而已。”我想我应该去问问墨宇,我不是一次性就否决一个人的人,我可以给他机会,我要问他是不是当我第一次露出紫玉镯子就已知道我可以救瑞暄,或者庄主万霖禄早已告诉他我的紫玉镯子可以救瑞暄。我要问他是不是带我回来只是为了救瑞暄,我要问他是不是那些暖意的温存都只是让我去救瑞暄。我仰头看着夜色,我不知道我还有如此大的作用,拯救人的生命。弯弯的月亮隐起大半个弧形,我想,它在嘲笑我的无知。
当我走进墨宇的院子时,看到里面亮着微弱的光。我抬头,他曾经在这样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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