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得上融洽,比起很多锦衣玉食的活死人,二娘子的日子算是真过得不错了!
七娘子竟有些后怕。
忽然间,她不敢想象自己嫁到权家或者桂家之后,过的是不是二娘子一样的生活。
两个人唏嘘了一会,二娘子才振作精神,叫了小寒进来,威严地冲她点了点头。
小寒就低眉顺眼,无声地退了下去。
“她这几年来倒也很听话,就提拔着在我身边,帮我管家。”二娘子随口告诉七娘子,“只是在侯爷跟前,不大见宠!”
没想到小寒倒是以这样的办法,上位成了姨娘。
七娘子想到初娘子的生母,就曾经是大太太的陪房,虽然见宠,但却难产去世,一时间就觉得小寒不见宠,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没有多久,小寒就带了两个中年账房,进了屋子,自然有人在两个主母跟前放了屏风,遮掩住了她们的身影。
“这是我们孙家自己产业上的账房,倒不是纤秀坊里的人,世代都在家里做活,是最可靠的。”二娘子向七娘子交待,“你有什么话要问就问,我下去还有一点事情……”
只看二娘子借出的是孙家自己的账房,就知道她以这样的年纪执掌侯府,实在不是侥幸。七娘子会向她开口,肯定是不想惊动娘家,她没有以纤秀坊的账房来应求,可谓是体贴七娘子到了极致,又主动回避,不去打探七娘子的用意,就是二娘子做事的过人之处了。
七娘子也没有客气,她站起身,将二娘子送到了门口,又拉着她的手低声请托,“难得四郎、五郎过来,二姐多陪孩子们玩玩……说一些五姐的事,给他们听吧。”
二娘子眼底顿时就划过了几许感伤。
“好!”她点了点头,又紧紧地捏了捏七娘子的手。“我看两个孩子都长得很茁壮……小五地下有知,也能安心的!”
七娘子露出一点浅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送走二娘子,她又踱回花厅中坐下,轻声请两位账房,“先生们请勿客气,坐。”
两位账房顿时低眉顺眼地站起身来,屁股沾着椅子边,抖抖索索地坐了下来。
“其实请两位先生看账,为的就是稳妥两字。”七娘子的语调还是不紧不慢。“两位先生都是有年纪的老成人了,也知道里头的忌讳……”
她拖长了调子。
“少夫人请放心!”其中一个账房,就掏出手绢擦起了汗,一边低声保证,“小人几个都是家生子儿,从小受到训导,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做事的!”
七娘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也就是白嘱咐一句。不知道这几本账,先生们看出了端倪没有?”
两个账房对视了一眼,便又都跪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趴在地上,由一个人开始低声地为七娘子讲解起了账本中的猫腻。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
七娘子始终听得很入神,就连她身边的立夏、白露,也不时低下头记些什么。
等两个先生说完了,七娘子才啜了一口茶,继续发问。
“这么说,竟是大厨房采买、金银器损耗上,问题最大了?”
“是。”两个账房的回答都很肯定。
“那以你们的估计,大概一年间出入能有多少两呢?”七娘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漫不经心地平整起了自己的裙角。
“手紧些,五六千两是有的,松些,也有个四五千两。”这两个账房倒也答得胸有成竹——想必是早就料到此问,是以早做好了准备。
七娘子嗯了一声,又问,“那,照你们看,一般的账房,能看得出这里头的不对吗?”
两个账房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均愕然不已,竟都没有做声。
七娘子等了半天,才催促般地清了清喉咙。
“这……若是十多年的老账房,一般也都能看出些不对来,但不细心的、胆子小的,多半也就这么放过去了。”其中一个才乍着胆子回答,“不敢瞒少夫人……这里面的缺漏,也都不是不能商榷的。”
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七娘子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想着也就是这样。”她低声自语,“巧,真是安排得巧。”
她冲白露挥了挥手,起身转进了后堂,没有再和两个账房多客气什么。
难得到定国侯府做客,七娘子自然要进去拜见孙太夫人的,因孙太夫人身子不好,直到午后才起得身,吃过午饭,不免又要二娘子带进去拜见过了,再出来和几个孩子们一起说说话,也就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二娘子将七娘子等人送到了大门口,见四郎、五郎被两个养娘抱着上了车,小世子下去扒着车边和弟弟们说话,脸上就泛起了一丝笑,她转头叮嘱七娘子,“家和万事兴,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动作太大,还是要以含蓄为上。”
七娘子顿时知道自己可能的动机,没有瞒过二娘子的慧眼。这个通透的贵妇人是在劝导自己,即使抓到了谁的小辫子,也不要一味咄咄逼人,反而失了人心,她笑了。
“二姐就放心吧,小七知道怎么做的。”
她跟着二娘子一道,望向了重帘深垂的清油车——四郎五郎人都上了车,还从车窗里探出半边脑袋,依依不舍地和小世子道别。
七娘子心里顿时又兴起了一阵惆怅:家里就现有年纪相当的兄弟,只可惜孩子们在许家,却只能关在明德堂里,没事不能外出。和几个堂兄弟,倒比表兄弟更疏远得多……
她又收敛了思绪,将目光投向初秋碧蓝的天空,微微地长出了一口气。
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地办。
234、开唱
八月一日一大早,七娘子就被许凤佳从被窝里提溜了起来,硬是跟着他到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极拳,才被许先生放回屋子里穿衣打扮,洗漱过了坐下来吃早饭。
“自从姑娘开始学拳,别的不说,胃口倒是好多了。”立夏一边摆盘,一边和七娘子说笑,“就是早上都能吃大半碗饭,我看啊,这拳打得好。”
七娘子白了立夏一眼,“死丫头,你就只会站在世子爷一头来管我。”
许凤佳言出必行,说要为七娘子寻访一套养生拳法,真就问过了钟先生,查知七娘子可以受得住打拳的劳累,便亲自抽空去了沧州,跟着老拳师学会了一套专门给女眷老人强身健体用的太极拳,回来教给七娘子。这才打了五六天,七娘子平时懒惯了,有时候打这一套拳下来就累得气喘吁吁,每天想方设法,只想多睡一会,无奈拗不过许凤佳,每日里被揪出来打拳的时候,总是要抱怨。
“打完了可就没心思干活了!”
许先生就和她装糊涂,“我看你一天到晚,也没有多少事情要办嘛!”
的确,虽说最近家中大权要移交到七娘子手上,但她既然从嫁进许家的那一天就开始筹划,事到如今,是一点都不露局促,什么事都有人接着,反而显得七娘子自己闲了下来,一点摆脱许凤佳的借口都找不到。只得每天早上汗如雨下地跟着许凤佳打拳。
她嘴上是在抱怨,但眉眼间似乎又有些笑意,立夏等人也都不当一回事,只是嘻嘻地笑着,对许凤佳行了礼,“见过世子爷。”就又潮水一样地退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了两夫妻。
如今七娘子起身得早,她打完一套拳就回来洗漱梳妆,等到许凤佳把自己的拳打完了,回来洗过澡,正好两夫妻坐下来一起吃饭,饭后再和四郎、五郎说几句话,就可以一起去请安。
七娘子一边喝杏仁茶,一边和许凤佳商量,“虽说是明年才开蒙,但两个孩子现在也大了,至少见了人,不会不知道行礼,以后隔三差五,也抱到乐山居里给祖母请个安,和几个堂兄堂姐一起玩一玩吧?”
许凤佳想了想,才道,“算了,我看还是再过一阵子,现在孩子年纪毕竟还小,天气又快冷了,你让他出去惯了,到了冬天也闹着要去请安,是让去还是不让去呢?”
他这话倒是言之成理,大秦不比后世,医疗条件那么差,要是冬天里两个孩子频繁要求外出,染上风寒,势必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七娘子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许凤佳的说法,但依然不禁感慨,“上回带他们去孙家,两个孩子和延平好亲热,一口一个表哥,叫得多好听?毕竟到了年纪,渴望玩伴……唉,等明年开蒙,也就好多了。”
许凤佳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随意扫过七娘子指间,忽然顿住,“嗯?这是——”
他拿过七娘子的手,捏在掌中细看了半日,才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杨棋,你也算是有本事了,这才几年啊,就把这枚戒指都骗来了?”
七娘子缩回手,微笑道,“那是母亲疼我,给我做幌子的,你还真以为得了戒指,就是许家的主母?”
许夫人给的那枚黄金红宝石戒指,七娘子自从到手,就珍重秘藏,从来不曾示人,今日却戴了出来,用意不问可知。许凤佳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叮嘱她,“也不要太劳心劳力了,五房的事,要不行就算了!太花费心力坏了身子,也划不来。”
二娘子也好,许夫人也好,虽然对七娘子的要求也不高,但多半都还是为大局考虑,希望七娘子能维持府内的稳定。
天下也就只有九哥和许凤佳,会把七娘子的健康,置于内宅争斗之上了。
七娘子微微一笑,撕下一小块奶香小馒头送到口中,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这一场戏,用不着我费心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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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大家都到得很早,五少夫人打扮得也很庄重,才是中秋,她就已经穿上了深蓝色的贡缎袄子,看上去颇有几分肃穆,只是脸上的微笑,还透着一丝淡淡的喜庆。
甚至于大少爷、大少奶奶、四少夫人、于宁、于泰,也都一早进了小花厅,反倒是几个女儿家最漫不经心,到得都很晚——毕竟都是要出嫁的人了,对家事的变动,就没有那样上心。就只有于安悄悄地给了七娘子一个笑,似乎是在为七娘子鼓劲儿。
七娘子也还了她一个小小的笑花,她又偏过头去,轻声和许凤佳打趣,“知道的,是今天我开始掌事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呢……你看大哥,脸上绷得紧紧的,眉毛都要扭成两条虫了。”
她为了不被别人听到,是靠在许凤佳耳边说的,两人神态亲密,又刺了四少夫人的眼,她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出起了神。
许凤佳唇边溢出一点笑意,却没有回话,而是和五少爷说起了宫里的人事变迁,又拉着大少爷。“听说最近正阳门那头开了新饭庄子,大哥吃过没有……”
他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一张脸凶神恶煞的,很有些怕人,但真要做起门面功夫,却也一点都不差,此时一笑,满面春风,居然大有长安贵公子的味道——因为在家呆了小半年,养尊处优之余,军人的铁血之气渐渐收敛,如今看来,反倒更像个京城里的浪荡子,一脸的风月,只有眼光流动时,隐隐露出了深沉的城府。
大少爷和五少爷也都很给许凤佳的面子,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说着说着,就约起来去正阳楼吃烤肉,五少爷又拉于宁,“你和于泰也去,让大哥做东,请我们弟弟吃饭!”
七少爷和八少爷脸上都露出喜色,“大哥这话当真?”
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团热闹,等太夫人进了屋子,众人才静下来齐声请安。
“好,好。”太夫人笑着在太师椅上安顿了下来。“我在那洗脸呢,就听着你们的笑声了,都说什么这么开心?”
四少夫人就一脸是笑,将几兄弟约出去吃烤肉的事告诉了太夫人。“……要敲大哥的竹杠!”
众人顿时又都是一通笑,太夫人意味深长地扫了七娘子一眼,才道,“不好,叫凤佳请客才是。”
又顿了顿,解释,“他是世子爷,本来就该照看兄弟们。再说呢,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可以管家的人,如今世子妇终于能接过家务了,是喜事!你们尽管出去喝酒吃肉,我们女眷也在屋里开一桌来吃,贺杨氏当家!”
到底不愧是多年的老姜,虽然对七娘子的不喜,有心人都看得出来,但到了要做戏的时候,也是七情上面,一点都不敷衍。
七娘子和五少夫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祖母哪里话,是孙媳懂事得晚,现在才堪堪能接过家务……”
“祖母这话说得是,我也要讨一杯酒来吃,沾沾六弟妹的喜气!”
就一个附和,一个谦让,又将气氛炒得热闹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热闹?”平国公许衡也进了花厅,上前几步,给太夫人问安,“几天没进来看望母亲了。”
等他起来,众人又都离座给他请安,“父亲辛苦。”
平国公奉旨去宣德劳军,离家有五六天了,昨晚才由几兄弟亲自从城外迎回家。
太夫人就笑着把刚才的事说给平国公听,“我看平国公回来得也正好,我们母子俩很久没有一道吃酒了,正好,孙媳们一席,我们一席,借着这个事头啊,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