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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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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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从莲依这里先探探口风,之后也好应对其他人。莲依轻吁了口气,整个人倒是放松了,笑意在她脸上蔓延:“我想大家刚开始肯定会很吃惊,之后就会高兴了。”我愕然,皱着眉头分析她这句话。

莲依见我神情凝重,宽慰我道:“现在的您比起以前好多了,相信四少爷也会喜欢现在这样的少奶奶。所以忘记以前反倒是好事。”

听她这么说,我的眉头又舒展了,微微颔首,又转身接着下楼,很怀疑地吐出两个字:“是么?”“一定是!”莲依很肯定地说道,我对她报以感激的一笑,心里稍稍安稳了些,既然回不去了,那就让我以段晓晨的灵魂,赵小毓的躯体活在这里吧,我也不必再去伪装成赵小毓……还是会以段晓晨的姿态而活着!只是不免对我这躯体的前身越来越好奇,于是又问道:“我以前到底做过什么事?为什么大家会叫我‘女魔头’?少爷为什么不喜欢以前的我?”

莲依显然对我之前的事讳莫如深,她逃避着我凌厉的眼神,有些支吾地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大小姐脾气……不过也难怪,您可是赵老爷和大帅的心头肉,他们都当您掌上明珠般宠溺着,是以……”我打断她:“我想听得是真相!”莲依一个激灵,失忆后的赵小毓仍然让她胆战心惊,不过她的嘴倒也牢,一嘴咬定她说的是真相。我的嘴角弯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来日方长,总能从别人嘴里知道一些的,我也不必心急于一时。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反而越想知道,哪怕真相残忍又丑陋。我也不再逼问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

和她一同走出了客厅,外面居然还有一个小花园,两旁种了几颗树还有一些花花草草,此时长的正浓的是凤尾草,开得正欢的是大片的秋海棠,中间是一条青石小路,小路旁边有张白木圆桌,还有几把白木椅懒散地沿桌摆放,估计是供少爷小姐们喝下午茶的,在旁边居然还悬挂着一把白色的秋千椅,好诗意的设计,让我一眼便爱上了。

沿着小路踏上草坪,我用力地吸了几口民国的空气,真比现代受到严重污染的空气清新很多,天气也好,湛蓝的天美得无以复加。

我悠然道:“现在什么月份了?天气这样清爽。”莲依有些心事重重,愣了下,才笑道:“刚过中秋呢,马上就到九月了。”我猜她说的肯定是阴历时间。

“怎么瞧不见半个人?四少爷呢?”我四下搜寻人影,莲依道:“平时这屋里就不大有人走动,都在前面待着,四少爷去巡捕房了,下午才会回来。”她总算把心收回来了,现在对我提出的问题都能很流畅的回答,再也不像昨天那样斟酌半天才敢回话,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赵小毓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让她害怕的女魔头了。

我们一直朝前走着,穿过一道白色的走廊,上面用白色的木头架成方格式的花架子,上面挂满了葡萄藤,随意的垂落下来。穿过走廊就到了大房子的花园,花园的草坪上同样地摆了好几张木桌,三个贵妇人围着木桌坐着,一边饮茶一边说笑。其中一个是大少奶奶汪悦蓉,还有二少奶奶黄瑛,另一个比她们都年长,应该有四十岁年纪,画着精致高贵的妆容,身穿一件浅黄色银绣云龙纹低领中袖旗袍,披着一件长长的灰色披肩,浑身透着雍容气质,我猜她肯定是莲依口中精明能干的二太太了。

黄瑛和汪悦蓉见我走过来,都站了起来。黄瑛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妹妹怎么就下床了?快过来坐下。”她伸手过来扶我坐到她和二太太中间,汪悦蓉则冷眼看着我。

二太太也笑着拉起我的手,又伸手摸着我的脸颊道:“来来来,让二娘好好看看你。”我有点不习惯她的热情,只有礼貌地对她笑笑。她们又对我的身体状况关心了一番,我有点后悔来这边了,对着三个陌生的女人实在没有什么可讲的,她们聊的倒是酣畅淋漓。

忽然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我寻声望去,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朝我们走来,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他穿着米色衬衣搭配竖条纹背带裤,一副小绅士的模样,长的虎头虎脑,五官端正,眉头紧皱着,很可爱。他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比莲依还小的小丫鬟,将头低得很下。

小男孩一见汪悦蓉,就扑到她身上撒娇:“妈妈,蕊儿实在是太笨了,你帮我教训教训她。”汪悦蓉一脸笑意地抱起他:“她又哪里得罪你了?”小男孩撅着嘴:“总之惹我不高兴了。”汪悦蓉冷箭般的眼神扫向蕊儿,蕊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汪悦蓉当着我们的面不好发作,低吼道:“滚回我屋里去,我不想看到你。”蕊儿颤声回道:“是,少奶奶。”然后又低着头进了大房子。

二太太捏了捏小男孩胖乎乎的小脸,逗趣道:“谨儿,怎么又不高兴了?”谨儿横了她一眼,叫道:“你们干嘛老捏我的脸,我不喜欢你捏我的脸。”二太太脸色有些发白,不过还是悻悻地笑了笑:“你这小鬼脾气越来越大了。”她说话的时候暗地里瞥了黄瑛一眼,黄瑛躲闪着她的目光,只顾着埋头饮茶。汪悦蓉忙赔笑道:“二娘别见怪,他是被大家惯坏了,谁叫周家就他一个独苗,我也不敢过分苛责他,要不然大帅就得责罚我了。”她掩嘴笑着,得意之色却掩不住,二太太不语,含笑看着她。

谨儿从汪悦蓉身上跳下来,走到莲依面前,把手伸到口袋里,道:“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莲依笑着摊开了手,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个圆筒就往莲依手腕扎去,一道寒光从我眼里闪过,我边叫:“小心!”便快速地冲到谨儿身后,紧紧抓住他扬起的胖手,他的手上抓着一个注射器,准备向莲依刺去。莲依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呆了。

谨儿见我抓着他,又哭又叫:“放开我,你抓痛我了。”事发突然,我承认我用的力气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大了点,可这小孩实在可恶。

我夺下他手中的注射器,厉声道:“谁让你玩这么危险的东西的?”他见我抢了他的东西,死活不依,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哭喊道:“还给我!还给我!”其他人之前都没反应过来,听到他的哭声才慌了神。汪悦蓉过来想抱起他,他就是不起来。二太太和黄瑛也过来哄他。

莲依回神后也赶紧跟他赔礼道歉:“谨少爷,您别哭了,我让你扎就是。”说着,真的捋起衣袖,伸到他面前。我听她这么说,简直晕倒了,刚想对她进行思想教育工作,汪悦蓉反手就给了莲依一耳光,嘴里还骂道:“下贱的东西!”她下手很重,莲依的脸上即刻便现了五道红红的指痕,痛得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强忍着不敢掉下来。其他下人听到谨儿的哭声都跑过来了,花园里乱成一团。

我冷眼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汪悦蓉打莲依的那一巴掌让我心里堵得慌,我知道她是打给我看的。谨儿见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我却不为所动地站在一边,更是哭得厉害了。

汪悦蓉瞪着我,大声道:“还不把针筒还给他!”我把手藏在身后,斩钉截铁地道:“这种危险的东西绝对不能再让他碰,一来为了防止他乱害人,把人扎了可不是好玩的,说不定会要人命;二来也是为他好,他这么顽皮,一不小心扎到自己也很有可能,以后他若再玩这些玩意,我见一次没收一次。”

汪悦蓉气的嘴唇发抖,她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孩子?!”

我很淡然地道:“我没精力管他,只是不希望他伤害到其他人,稚子无辜,这么可爱的小孩,要是因为大人没教好,从小就沾染了骄纵跋扈、心狠手辣的坏毛病就太可惜了。”

我这番话一说,所有人都看着我没有出声,二太太和黄瑛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汪悦蓉愣住了,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笑容,还越笑越起劲,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也不管坐在地上耍赖的谨儿,起身走到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眼里都是嘲讽:“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义凛然了?可不像你之前的作风。”她边说边抱着手膀围着我转了一圈,从前至后,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一番,彷佛在确定我到底是不是赵小毓。她身上的香水味熏的我头脑有些晕,最后她的目光还是锁定在我脸上:“这里最没资格说谨儿的人就是你,你做过的事可比谨儿恶毒千倍万倍……”

“大少奶奶别说了,”是莲依的哀求声,“四少奶奶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求您就不要再提及了。”莲依话一出,全场哗然,汪悦蓉也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好半天她才质疑我道:“你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我侧过头,极力掩饰住眼里的慌张:“这很重要吗?”汪悦蓉冷哼道:“不重要,不过我想告诉你,记不得不代表你没有做过!”

莲依又轻轻地叫了声:“大少奶奶!”还是哀求的语气。汪悦蓉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好了,悦蓉。”二太太总算发话了,“小毓也是为了谨儿好,这次你就算了把。人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本就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闹得大家看笑话,也失了比你少奶奶的身份。”她语气平和,却有一种让人不敢违逆的庄严。汪悦蓉的脸色很难看,可也不敢当众拂了二太太的面子,只好暂时吞下心里的那口恶气。

二太太抱起谨儿,他哭了这许久也累了,现在倒是乖乖的不折腾了,二太太笑道:“谨儿乖,二奶奶带你出去玩。谨儿点点头,二太太遣散了下人,又对我柔声道:“小毓,有时间还是在屋里多歇着,脑袋上的伤不比别处。我道:“我知道的,谢谢二娘了。”她微微点头,转身朝大宅走去,黄瑛和汪悦蓉也追了上去。花园就剩我和莲依两人,我瞧着她脸上未褪去的指痕,道:“还疼么?赶紧回屋里敷敷。”莲依有些动容,摇头道:“少奶奶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我把一直紧握在手里的针管递给她,道:把这好好处理了,可别再让谨儿拿来玩了。|”“恩”她接过针管。

我朝着别院的小房子走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左逛逛,右逛逛,发现这周宅的后院还是蛮大的,并不单单只我先前看到的草坪那一块,别院的后面,更是别有洞天。

两茫茫

径直走过去,穿到了一个林子里,整齐的种了许多株树,那树的形态似曾相识,不过因为是秋天的原因,树上仅剩些叶子随风摇曳,我瞧不出是什么树。园子有些大,我穿梭了一刻钟才走到尽头,不免好奇问莲依道:“怎么会种这么多树?”

莲依道:“这是大帅特地为三太太栽种的樱园,三太太在日本居住过很久,回国以后对那里的樱花总是念念不完,大帅为了取悦三太太,就花重金从日本买回了各种各样的樱花树,建了这樱园,可惜三太太走得早,也没看几年就病重过世了,那年四少爷十五岁,我刚满六岁。三太太走的时候是三月份,正好是樱花开得正盛的时候,而且那一年的花比以往都开得绚丽灿烂,那种花瓣漫天飞舞的美我现在都记忆犹新,也突然明白为什么三太太会这么钟情于它。樱花虽美,无奈花期苦短,尽情释放完自己的美丽之后,仍然逃不过凋零的命运……三太太就像樱花,在人完全没有意料的时候离开了大帅和四少爷,花谢了明年还会再盛开,可人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太太走后的这十年,樱花园的花是一年比一年开得好,每年花开的时候,大帅天天会来这边坐一两个小时,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候少爷也会陪他坐坐,父子两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莲依轻抚一株樱花树,嘴角挂着笑,脸上却是满满的惆怅。

我听得也是怅然若失,轻轻环视这片樱园,可以想象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这里是何等的锦绣繁花,可这里更是周怀章和善渊的伤心之地,萦绕着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至死不渝的爱情,一个孩子对母亲刻骨怀念的亲情,在那洋洋洒洒飘落的漫天粉雪中,再也寻不到曾经熟悉的身影,是何等的悲凉和绝望。就像苏轼的那首词写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自难忘……

我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十年了,他们的悲伤应该也被时间冲淡了吧。”

莲依苦笑着摇摇头:“我想没人能取代三太太在大帅心中的位置……至于四少爷,他的生日也是在三月份的,大少爷和二少爷的生辰每年都是大肆庆祝,可四少爷,有十年没有过过生日了,因为三月是他每年最悲痛的时候,他从来不提及他的生日,宁愿一个人独自怀念悲伤,也不愿大家为他举杯狂欢,四少爷坚持的事可是没有人能改变的,所以大帅也由着他了。”

他忧郁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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