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嬷嬷哪会知道此刻的千瑶心里想的什么,说完那些话后,接着就朝翡翠吩咐道:“小心伺候好姑娘,不过是在园子里走走罢了,你若是连姑娘的安全都看不住,以后就别再带着这张脸皮走路了!”
翡翠特意一笑,脆脆地应了声“是”,任婉华却道:“嬷嬷说笑了,哪能就这么娇贵的。”
“姑娘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说了,姑娘是心存仁厚,舍不得说自个身边的丫鬟,到头来却眼见就让丫鬟给爬到头上了,却还都照旧容忍着,这我可看不过去!”
千瑶在一旁听着这颠倒是非的话,看着这及其荒谬的一切,气得手都抖了。
“你说谁是白眼狼,既然敢说了,那就在我面前一五一十地道个明白!”就在任婉华她们将要抬步离去时,千瑶到底忍不住在后面嚷了出来。吕嬷嬷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千瑶随即抬起下巴,立着眉毛接着道:“你腰不好,一到冬天就犯疼,是谁给你找了千金堂的药!你儿子去年出了事,差点被判了刑,是谁去求太太帮的忙!还有这些年来,你在静月轩喝酒赌博,多少次将被人告到太太那去了,又都是谁帮你将这些事都给包揽下的!”
此话一出,无论吕嬷嬷,翡翠,还是任婉华,面上都起了许些变化。
“你,你红口白牙地说什么胡话!”吕嬷嬷过了先头的紧张过后,马上就镇定下来,随即就冷笑一声,接着道:“千金堂的药,那可是大姑娘给我找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难不成你还想将功劳揽到自个身上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莫不是脑子糊涂了吧,那千金堂的药也是你能买得起的!既然你将事情说得这么清楚,而姑娘如今又忘了之前的事,那我自是少不得要提点你一句。之前姑娘跟你亲,凡事都跟你说,那是看重你,却不是要你仗着姑娘的看重,将自个的眼珠子移到脑门顶上的!今儿你将我的事说了,没什么大不了,若太太真要罚,我一会去领板子就是。只是你需些记住了,莫以为姑娘如今性子随和了,就能任着恶奴爬到头上!到底这府里还是有规矩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若是全忘了,一会我就去禀太太,就是多些劳累,也得重新教你一遍!”吕嬷嬷说完后,还特意在千瑶和宋温君两人身上飞快的扫了一下,最后目光停在千瑶脸上,眼中是明显的警告之意。若不是因为宋家公子在这,她还能将话说得明白些,至少能臊得这死丫头以后再没脸见人!
千瑶被这番话堵得胸口一阵阵剧烈起伏,两手死死攥成拳,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从刚刚的开口,她就发现,如今不管她说什么,别人都会自动将她所说的事移到现在的任婉华身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被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女人给占据了!
然这件事,旁的人不清楚,但有一个人,却是从头到尾都明明白白的。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才是正主,可她该知道,她是冒充了别人的身份!千瑶想着,随即就瞪向正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任婉华,任婉华不料她会突然看过来,眼中的得意还来不及掩藏,就被千瑶给捕捉到了。
她居然还在得意!得意什么,得意这一切得来不费功夫吗!
“都是谁在这吵吵呢!”就在几个人正处于僵硬对持状态时,红绸忽然从走廊那边快步往这走来。只是她过来后,不想会瞧着这么些人,又见千瑶竟还在这,心中不解,遂担心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便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任婉华眼睛一转,马上就露出个笑来:“红绸姐姐别见怪,是我跟丫鬟们笑闹呢,一时声大了些,这就走了。”
宋温君最后离开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千瑶一眼,旁边的任婉华注意到了,便笑了一句:“她昨儿被太太罚到洗衣房去做一个月的粗话,可能心里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说了许些不妥的话,态度也不怎么好,让宋三哥见笑了。”
宋温君收回目光,看了任婉华一眼,然后也笑道:“华妹真是变了好多,若不是还是那张脸,我真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
任婉华忙垂下眼,略有些不解地道:“这话怎么说的!”
“可能真是长大了,性情收敛了很多,若是以前,华妹哪会容忍一个丫鬟这般无礼的!”宋温君笑了笑,迟疑了一下,又道一句:“是不是那丫鬟跟在你身边的时间长了,倒是学得了几分你以前的气焰!”
任婉华听了这话,脚步不由一滞,面上的表情亦是一僵。只是在旁边的人察觉前,她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再次抬起眼,看着那张丝毫不输给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明星的脸,且身上还带着那种她生前所未见过的风流贵气,不由就握紧手心,随后将话题转向别处。
千瑶甩开红绸的手,黑着脸,从金氏那出来后,胡乱找了一处偏僻的地,遂拉着裙子就往那台阶上一坐。然后双手抱着头,将脑袋压着膝盖上,摒着全身的力气,在心里嘶声力竭的连阵呐喊,直到她觉得快憋不住了,才抬起脸,长长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在那坐了多久,感觉顶头的阳光明显多了几分炙热后,她才怔然回神。
起身,随手拍了拍裙子,正要走开,不想就瞧见那边跑过来一个猥琐的身影,她顿时皱起眉头。
第二十一章趁心
“你是过来找我的?”小丁一跑过来,就乐呵呵地问道,他原是进来给房门那的管事跑腿,谁知走到半路,忽然瞧见千瑶在这。随即就涎着脸,凑上来套近乎。
“谁来找你,闪开!”千瑶瞪了他一眼,遂烦躁地撇开脸。
小丁讪讪地笑道:“你别老板着个脸,以前也没见你这样的。”
以前以前,又是以前,刚刚好容易才平息下去的怒火,差点儿又冲了上来,千瑶深呼吸了一下,停下脚步,回过脸,看着他问道:“那你说说,以前我是怎样的?”
不料她会这么问,小丁愣了愣,便笑道:“也不是说你如何,只是以前你没这么容易发火,说话也总是和和气气。说起来咱们这些当下人的,哪个没有被罚过,我上个月还挨了陈管事几个耳光呢,过后还不是得笑嘻嘻地在他跟前奉承着。你如今这般,只要有一丁点不满都摆在脸上,可不更对了那些不希望你好的人的心!”小丁说到这,停了停,仔细瞧了千瑶一眼,见她面上的神色不似刚刚那么烦躁了,便接着道:“我听说跟你一同共事的,那个叫翡翠的丫鬟,老早就想取代你在那院里的位置。如今你又出了这事,不知多趁心了她的心,你需多些小心,尽量早点回去大姑娘那才是。”
千瑶听到这不由就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都从哪听说的这事?”
“你忘了,我娘跟那吕嬷嬷都相识多少年了,两人向来就没少打对方的主意,我关心你,便时不时地从我娘嘴里套出些话来。”小丁嘿嘿乐了两声,完后又道:“行了,我就不多说了,一会让人瞧着咱在这说话,对你也不好。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去吧,记住我的话啊!”
小丁走后,千瑶站在那沉思良久,然后抬起脸,看了看那青蓝的天,握了握手心,吐了口气,才抬步往洗衣房那走去。
原以为这一回去,赖嬷嬷准是抓住机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她一番,她甚至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不想赖嬷嬷只是瞥了她一眼,根本没问她去了哪,也没过多刁难,只让她去将那些洗好的衣服叠好,并将这房间收拾一遍。
千瑶有些意外地看了赖嬷嬷一眼,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慢慢走到那堆洗好晾干的衣服跟前,定定看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挑出一件,轻轻抚平,拉直衣角。洗衣服她虽不会,叠衣服却难不倒她,包括缝制衣物,绣花纳鞋等女红功底,她都不比别人差。甚至府里给请西席先生时,她也曾去听过几年课,可惜她对那些诗词文章并没多大喜爱,倒是对算学有几分兴趣。只是先生教的不多,讲完基础的算学后,先生便开始以四书五经等一些科考文为主,她便懒得再去听。
因心里不喜,所以平日里也从不勉强自己,为了修养什么的硬是去看那些诗词文章,只偶尔会看些海外游记或是人物传记。幸而金氏一直就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因此在这上面倒没有过多要求她。不过子俊却是极喜欢那些春花秋月的诗词,还常常会自己提笔做上几首,她曾见过,却一点都品不出其中的意境来。这让她感觉很挫败,曾因此下过一番苦功夫,可惜每次一拿起那些诗集,她就想打瞌睡。努力了许久,到底也会背几句子俊喜欢的诗词了,然而那些悲秋伤情的文字,却向来是她不喜的。
赖嬷嬷站在旁边,带着满眼的挑剔,上上下下打量了千瑶好一会。然后心里冷哼一声,也难怪自个儿子会这么上心,抛去姿色不论,单是她这身段就比好些丫鬟强出许多。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腰肢纤细,且那该长肉的地方,又一点都不含糊。赖嬷嬷一边看着,心里一边琢磨,这瞧着应该是个会生养的,虽性子差些,但干活倒是不算差;再者,她既是在大姑娘身边待过几年的,那这伺候人的功夫自是不用怀疑。到时让她进了门,以后自己在府里忙了一天,回去就有人给端茶倒水,抬手就有人给洗衣做饭,若有不称心的时候,还能打骂出气……
越想,心里便越满意起来。于是她又细细观察了一下千瑶身上戴的首饰及发饰,想着能不能瞅出她到底有多少身家。只是这一瞧,却发现千瑶这浑身上下,除了发上戴的那支簪子能值两钱外,余的什么都没有,连对耳坠也没戴,素净得连个小丫鬟都比不上。若不是因她身上穿着缎面印花比甲,这瞧着就跟那普通丫鬟没两样了!
于是赖嬷嬷心里不由就有些犯起嘀咕来,她是今儿故意这么穿,还是真是没有东西可打扮?不过记得以前,这死丫头身上穿的戴的具都不差,估计是知道今日要过来这,特意打扮成这样吧,毕竟做粗活,不比伺候姑娘,东西戴多了倒是累赘。
赖嬷嬷自个在心里解释了一番,又瞧着千瑶被自己盯了这么一会,都还安安分分地在那干活,未曾吭一声,倒是添了几分满意,便道一句:“收拾好后,吃了午饭,中午可以回去休息一个时辰,末时两点再过来。”
赖嬷嬷走后,千瑶抬起脸,长长的吐了口气,刚刚赖嬷嬷在旁边像打量猎物一般盯着她看时,她忍了几忍才没发作。小丁说的没错,现在她既然落到如今这地步,就不能凡事都将情绪摆在脸上,那于事无补,只会趁了某些人的心。
……
午后,吕嬷嬷进静月轩看了一眼,瞧着任婉华已经睡下了,便将翡翠悄悄叫了出去。
“姑娘今儿可说了,之前千瑶管的那些事,该由谁接手?”
“哪里就说这个,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今儿宋家的人过来了。姑娘在园子里跟宋公子说了大半日的话,后又回太太那待了好一会,出来后就直接用午膳了,完后歇了一会,这不就睡下了么,哪有片刻空闲的。”
“你也该找个机会跟姑娘点点这事才好,如今姑娘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性情也变了不少,你还不好好把住机会!若等那黑心的小蹄子回来,那可就没谱了!”
“我如何不知,只是这事急不得,得有旁的人点起后,我才好说话。您可别当如今的姑娘是个傻子,那该精明的地方,我瞅着可不比以前差。不过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才变温柔了些。谁知道会不会哪天一觉醒来,就忽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到时要以为我是趁机对千瑶落井下石,那我可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到底千瑶一直就最得姑娘看重,您没瞅如今姑娘都失忆了,千瑶又那么嚣张,可姑娘却还是处处护着她么!”
“说你缺心眼就是缺心眼,该想的你不想,那些个没影的事你倒是全想到的!”吕嬷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掐了翡翠一下,完后才又接着道:“你不过是问一下,以后这院里的吃穿用度,该由谁来总管,这能扯上什么落井下石的。”
吕嬷嬷掐完后,也不管翡翠一脸气愤的表情,自个一边在心里算着,嘴里一边噼里啪啦地接着道:“每日的饭菜倒好说,反正府里都有定例,能抠出的油水有限,不过真正占大头的是姑娘的衣服,首饰头花这些东西,这可是没定例的。你不也都瞅在眼里的吗,往年姑娘心里高兴了,成堆地往院里搬都是有的,太太从来也没为这事说过姑娘。如今中秋眼见就到了,你若将姑娘中秋添新衣的事给揽下,我就赶紧跟府里采买衣饰的人通气去。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这银子就自动飞进咱的口袋了!那黑心的小蹄子沾了这么些年油水,也该分给别人点了。”
翡翠揉着胳膊,撇着嘴道:“您说得倒是轻松,姑娘的这些东西向来是由千瑶负责的,中间还有太太把着关,再者,中秋离现在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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