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龙恍然大悟。武全方才与人比试,都先不出手,只是躲闪,原来是在观看对手使用的武技招式。到后来他出斧将对手击败,那自然是见对手武技再没什么新奇之处,失去兴趣了。
开场女子听武全并不反对,欣然道:“既然武公子这样说,咱们武技大会就继续进行。请场中不曾报名的武技高手上台与武公子比试。”
台下一片哗然,许多人乱纷纷叫嚷道:“不是比完了么?怎么还比?”“人家不曾报名,那就算了,何必非要人上台比试?”“比不比武技,有什么要紧?还是快请蝶舞姑娘登台献艺吧。”……
他们只当方才无人再登台较量,武技大会便算结束,蝶舞姑娘也就要献艺了。此时一听武技大会还要继续,都很不耐烦。
那开场女子将小鼓敲了几响,高声道:“众位贵客,稍安勿躁。蝶舞姑娘说了,她今天本打算只献一曲,可若是有人能一展武技绝学,将武公子击败,她便再多献一支舞,否则,连原定的一曲也免了。”
此言一出,台下更是轰动。众人乱纷纷叫嚷:“快,谁会武技,快上去较量,别藏着掖着了。”“谁能打败武全,那便是我们大伙的恩人。”“糟糕,糟糕。武全这样厉害,谁能打得过他?今天蝶舞姑娘献艺的事情,不是泡汤了么?”“现场还有武技高手么?是谁?打不打得赢武全?”……
众人吵吵嚷嚷,都盼望真有高手出现,打败武全,让蝶舞姑娘多献一舞。有些会武技但不曾报名参擂的武者跃跃欲试,但自忖不是武全对手,上台也无法获胜,只得强自按捺。
那开场女子扫视台下,见众人只是议论,却并没有上台挑战者,不由眉头微皱。想了一想,又高声叫道:“台下的武技高手,如果再不主动上台,被我指了出来,只怕不大好意思吧?”说着向陈敬龙一桌看去。
林通笑道:“看我做什么?我要是会武技,还用得着你叫么?能随时来见蝶舞姑娘的特权,我作梦都想要呢。”那两名神木教众低声议论:“是不是看咱俩带着兵刃,以为咱们武技不错呢?”“有可能。可是,不许使用斗气,咱们可不是这武全的对手,上也白上。”“就是,打不过人家,上去丢人现眼,这吃亏事情咱们可不能干。”……
陈敬龙却并没注意那女子目光,只顾看着武全,心里暗自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故意不想让武全获胜一样。幸好这武全性情平和,若脾气不好,发起火来,岂不难以收拾?这武技大会,很不公平。”
台下众人叫嚷更凶:“是啊,有本领却不展露,留着能下崽吗?”“谁会武技,快点儿上去。你当这是你自己的事么?现在关系到蝶舞姑娘肯不肯献艺,这是大家的事情了。”“不错。再不上去,等人家指出来,可要惹得全场唾骂。何必不自己知趣一些,主动上台?”……
那开场女子又等了一会儿,见仍无人上台,眉头紧锁,冷道:“既然不肯自己站出来,那咱们只好来一出沙场点将了。”伸手向陈敬龙一指,大声问道:“这位公子,为什么不肯显露武技?”
台下众人见她所指竟是与林通坐在一起的青年,都是一愣,急忙将口掩住,不敢再胡乱叫嚷。武全、林通、两名神木教众,都愣愣看着陈敬龙,不知为何会点他上台。陈敬龙更是茫然,看着那开场女子伸向自己的纤纤玉指,愕然道:“我……我打不过他……点我做什么……”他这话本是下意识说出,但众人听了,却都想到:“他这样说,证明他当真懂得武技。看来点他并不是没有道理。”
开场女子朗声道:“这位公子,你方才看人比试,不时点头摇头,显然对武技很有见解,自然是个武技高手。为什么不肯上台显露身手?难道是因为我们蝶舞楼诚意不够么?那好,我们蝶舞姑娘亲自请你上台,这回算是很体面了吧?”
她话音刚落,台后蝶舞姑娘那轻轻柔柔、勾人魂魄的声音传出:“这位公子,奴家敬佩英雄,只想结识真正本领超群的武技高手。难道公子瞧蝶舞不起,不肯展露绝技,让蝶舞一开眼界么?”
她这话说的凄凄切切,似含无尽哀怨,让场中众人听了,无不心中一酸,均想:“人家这样软语哀求,若有本领,却不展露,还算是人么?”却没有想到:看不看武技,有什么要紧?至于这样凄声哀求么?
这是蝶舞声音魅力之所在,让人神魂颠倒、无力它想,却并非场中众人都是傻子。
陈敬龙听她说话,心中一荡,暗道:“她这样求我,我自然要尽力而为。”忽然警醒:“我与她不认不识,为什么要为她而尽力?她这声音,竟能让人不知不觉便沉迷其中,连心智都难以自控,真是太过古怪!”对那蝶舞姑娘,疑忌之心更增。
第八十六节、献歌催擂
陈敬龙自知不是武全对手,一时惊愕莫名,不知为何会点自己上台较量。
若是别人,台下众看客早已起哄,催他上台,但陈敬龙与林通坐在一起,众人都想:“这少年不知什么来历,连林通这恶霸都怕他,想必来头不小。可别得罪了他,惹来祸事。”因此台下一片寂静,都看向陈敬龙,却无人出声催促。
林通愣愣看着陈敬龙,忽地怪叫一声,嚷道:“不错,不错。陈兄弟,我想起来了,你在酒楼上教训我时,将我那一群跟班都打得屁滚尿流,武技当真很了不起。你快上去,跟武全比试一下,若当真胜了,蝶舞姑娘多献一舞,岂不功德无量?”众人听了,对陈敬龙更加注目,心中均想:“好家伙,难怪林通怕他,原来以前吃过他苦头。连神木教主的公子都敢教训,这年轻人本领必定不凡,只怕能打败武全,也说不定。”对陈敬龙都是信心大增,报了极大希望。
陈敬龙斥道:“林通,你不要胡说八道。”武全拱手道:“陈兄弟,你不肯与我教量,是因我只是个樵夫,照我不起么?”陈敬龙急道:“武兄,你多心了。我不肯上台,只因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
台上那开场女子接口道:“是不是对手,要比过才能知道。这位公子,你不肯上台,便是不给我家蝶舞姑娘面子了。”陈敬龙又急又怒,喝道:“我不是武兄对手,还比个什么劲儿?我又不认得你家蝶舞姑娘,怎能谈得上给不给面子?你们这样逼我,不是强人所难么?”他不肯上台,固然是因为自己打不过武全,但更为重要者,是因为自己重伤在身,不敢用力,若不小心牵动伤势,可不是玩的。
那开场女子见他发怒,不敢再说,转头看向台后。幔帐后,蝶舞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我手下姑娘不会说话,得罪了公子,还望公子看在蝶舞面上,不要计较。这样罢,蝶舞先献一曲,算是给公子赔礼了。”
她话音刚落,瑶琴声便即响起。台下众人万没想到她会突然献艺,都是喜出望外,凝神静听。
那琴声轻柔,若断若续,弹了几声,只听蝶舞轻轻一声叹息,跟着唱道:“青山在绿水在,冤家不在;风常来雨常来,情书不来;灾不害病不害,相思常害。春去愁不去,花儿闷未开。倚定着门儿,手托着腮儿,我想我的人儿,泪珠儿汪汪滴满了东洋海,满了东洋海。”注1
琴声宛转,蝶舞唱得更是荡气回肠。歌声中似有无限期盼、无限牵挂、无限相思、无限幽怨。众人听了,只觉她在对自己低声埋怨,而埋怨声中,又含着无尽柔情。人人心中生出一种念头:“她这样想我,我怎能不来?你放心,就算我被人斩了双脚,爬也要爬到你面前。”
琴声一停,忽地琵琶声响起,音调与方才再不相同,虽仍轻柔,却竟似充满了恨意,跟着听那蝶舞长长一声叹息,唱道:“悔嫁风流婿,风流无准凭。攀花折柳得人憎,夜夜归来沉醉。千声唤不应。回觑帘前月,鸳鸯帐里灯。分明照见负心人。问道些须心事,摇头道不曾。”注2
她这几句,唱得如泣如诉,当真令铁石人闻之也要落泪;歌声中包含无尽委屈、痛苦,似乎自己一颗心都已经碎了。
她歌声方停,林通猛拍桌起身,大叫道:“蝶舞姑娘,那个负心人是谁?我去替你杀了他。”他听得蝶舞歌声,只觉心中万分不忍,竟然忘记歌者身份,想要替她出头。
林通叫声未落,又有数人大叫:“谁这样对待蝶舞姑娘?我跟他拼了。”蝶舞在帐后轻声笑道:“蝶舞身为歌妓,唱曲献艺,只为博众位贵客一笑,哪来的负心人?各位贵客说笑了。”众人这才清醒,明白蝶舞并非当真诉说委屈。场中猛地暴起一阵鼓掌叫好声,几乎将楼顶也给掀开。
陈敬龙也自心头激荡,暗自震惊:“这蝶舞究竟什么来头?竟然有这样本领,几乎能控人心神。她若想引诱别人做坏事,那可太容易了。”
众人叫好鼓掌声持续良久方歇。待场中稍静,蝶舞缓缓说道:“陈公子,奴家方才一曲,全是为你而献。你说你本不认得我,那也不错。可是,我现在主动示好,已经尽显诚意。阁下堂堂男子,不会令奴家失望吧?”
众人虽不敢招惹陈敬龙,但私下去都低声议论:“蝶舞姑娘居然为他献曲,这面子可给的太大了。这姓陈的若不上台,未免太不近人情。”“可不是么,简直可以称做不识抬举。”……
陈敬龙耳力过人,虽然别人议论声音极低,仍是听到不少,暗道:“这蝶舞分明是强逼我上台。我又不认得她,这是为什么?”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张肖当初让我到蝶舞楼来,必有原因。莫非这蝶舞姑娘认出我是谁,这样举动,有其深意?”一咬牙,叫道:“既然如此,我便上台与武兄较量一下。只是我本领有限,若让蝶舞姑娘失望,可怪不得我。”
帐后蝶舞柔声道:“多谢陈公子赏脸。”
陈敬龙对武全道:“武兄,你怎么说?”武全笑道:“能与武技高手一会,武全喜不自胜,哪有异议?陈兄,请上擂台。”陈敬龙让道:“武兄先请。”武全不再谦让,从台旁梯子爬上。陈敬龙跟着上台。
二人刚到台上,尚未站稳,帐后已经传出一声鼓响。那蝶舞对二人较量,似乎已经急不可耐。
武全皱眉道:“陈兄,你用什么兵刃?”陈敬龙自知内伤未愈,无力施展刚猛刀招,便道:“我用剑吧。”那健谈神木教众急忙抽出自己所佩利剑,自台下丢上。陈敬龙接住,双手倒持剑柄,剑尖垂下,拱手道:“武兄,请赐教。”
武全仍摆出“青松迎客”的起手式,笑道:“陈兄弟,不必客气。你知道我不会先出手的。”陈敬龙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利剑一翻,一招“投石问路”,剑尖点向武全肩头。
武全横跨一步闪开,笑道:“陈兄弟,你不必有所顾忌,只管放开来打。”陈敬龙喝道:“好!小心了!”欺身而上,“狭路相逢”“天涯咫尺”“如影随形”三招连续而出,攻势如狂风骤雨,猛烈绝伦。
他这三招,都是近身剑招,变化迅捷。他方才见武全与人相斗,步法奇特,知道不能让他随意行动,因此一上来便近身相斗,不放他远离。
武全赞道:“好招数!”忽横忽斜迈出几步,居然轻松将这三招躲过。陈敬龙并不气馁,急冲而上,剑招大开大阖,“指点江山”“风起云涌”“力挽狂澜”又是三招连出。
他这三招,都是气热磅礴,浑厚凝重,将武全四面八方都包裹在剑招威力之中。武全面色一整,郑重起来,赞道:“好,好,果然是武技高手!”双足连动,不住横跨斜迈,闪躲已经有些吃力。
陈敬龙不待第三招用尽,又是三招,“孤注一掷”“一往无前”“百折不回”。这三招却是拼命的狠招,威猛凌厉,只攻不守,将自己的安危全然抛之脑后。
武全勉强躲过第一招,挥斧招架,挡开第二招,第三招再也躲不过去;大叫:“小心!”短斧直劈,竟对刺向自己的利剑不躲不闪。
他这一斧后发先至。陈敬龙利剑离他颈间尚有尺许,对方斧刃离自己胸前却已不足寸。
陈敬龙临危不乱,含胸收腹,轻飘飘向右斜跨一步,险之又险的躲过斧头;迈步同时一剑急出,剑身剧颤,剑尖乱晃,似乎一幻为三,分刺武全肩头、肋下、侧腰;用的正是铸剑山庄的绝招之一“一咏三叹”。那斧刃在他肋下擦衣而过,若是稍慢一点,不免开膛破腹之祸。
这一步跨出,他已在武全左侧,看似刺向正面的利剑,忽地移到了侧面。武全左手并无兵刃,右手短斧又已劈出,再无招架之力。眼看陈敬龙利剑就要刺在他身上,武全忽地一声轻喝,身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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