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龙这才知道:“原来我要出来的目的,她早就猜到了。”忙道:“楚楚姑娘,今早无礼,得罪了你,还望不要放在心里。我并不是好色无耻,只是……只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措词。
楚楚皱眉道:“走出大老远来,只为说这件事么?公子是主,楚楚是奴。主人做什么,根本不必在意婢女想法,又何必费心解释?”陈敬龙急道:“不,不。我只是一个山野小子,在此作客,哪里是什么‘主人’了?我心中也从没将你当做下人。你照顾我这许久,恩德非浅,我实在不想惹你生气……”楚楚打断道:“事情已经过去,公子不必再提。”望向远处,沉默半晌,幽幽叹道:“公子一直以礼相待,楚楚十分感激!今早的事情,本不怪公子,楚楚也并没有生气。”
陈敬龙见她虽然语气低沉、眉目含愁,但确实不是心中有气的模样,这才放心。这副愁闷神情,楚楚是经常有的,陈敬龙早就见得习惯,此时也不感觉如何奇怪。
楚楚默然半晌,又问道:“公子,你寻找借口,带楚楚离开神木教,绝不只是为了道歉。是不是想继续听楚楚讲述身世?”陈敬龙愕道:“你……你猜到了?”楚楚凄然一笑,淡淡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坐下讲吧。”
二人席地而坐。楚楚紧挨陈敬龙,轻轻依在他手臂上。以前楚楚一直注意保持二人距离,此时骤然如此亲热,反将陈敬龙吓了一跳。刚想稍挪开一些,楚楚轻声恳求道:“公子,不要动。山下两人在看,请公子帮楚楚演场戏吧。”
陈敬龙依言不动,看向山下,果然见那两名神木教众仰头向上观望。陈敬龙心中奇怪:“楚楚对我这样亲热,是为了给他们看的吗?那又为了什么?”刚要询问,楚楚已道:“公子不必多问,适当时,我自然会说给公子知道。”陈敬龙惊讶道:“楚楚,不用我说出来,你总能猜到我的心思,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么?”
楚楚苦笑道:“什么未卜先知?做下人的,自然要学会根据脸色、举动,猜测主人心思,免得惹主人生气,自己受到责罚。这察言观色的本领,神木教总坛每个下人都会。楚楚做了十年侍女,又怎能不懂?”语气中,尽是苦闷自伤之意。
陈敬龙嗟叹半晌,待她情绪稍复,问道:“楚楚,你父亲与当今皇帝,究意什么关系?”楚楚道:“先皇共有十余位皇子,这其中,正宫娘娘所生的,共有三位,其中长子,被立为太子。先皇驾崩后,太子即位为帝,恐有人夺权,将其他嫔妃所生皇子尽皆铲除,只余下两位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二皇弟封为镇西王,任命为白虎城主,至今仍在任上。三皇弟封为安东王,任命为青龙城主,便是先父了。”
陈敬龙惊道:“这样说来,当今皇帝是将自己亲弟弟杀了?”楚楚苦笑道:“皇族争权,父子兄弟反目仇杀,并不是什么奇事。可是,我父王从来没有争权夺位之心,却被诬陷,实在死的冤枉!”
陈敬龙这才知道皇族争权斗争的残酷无情,心中暗惊;想了一想,又问道:“你父亲死后,你便被卖到神木教了么?”楚楚点头道:“当时官府将我同许多幼年女孩放在一处货卖。我被一位中年男子买去,带到神木岭,做了丫鬟。我初时只知道那中年男子是老爷,后来渐渐长大,懂的多了,才知道他是神木教主。”
陈敬龙笑道:“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林教主宽厚仁和,想必不会虐待下人。这些年来,你过得如何?”
楚楚冷笑道:“好,好得很!你看到了,我吃穿使用,只怕比城中的一些大家闺秀还要好些。你没来时,我只服侍二公子一人。二公子外出时,我便读书抚琴、赏花逗鸟,自由自在;只要不出总坛,便谁也不来管我。在别人看来,我丝毫不像侍女,倒更像是个大小姐了。”说完又冷笑两声,接着一声长叹,似乎十分委屈。
陈敬龙听她语气古怪,奇道:“怎么?这样的生活,你还不开心么?”
楚楚道:“世上哪有买丫鬟回家,却当作小姐供养的道理?他们如此待我,自然不会没有目的。”
陈敬龙奇道:“什么目的?”
楚楚脸上一红,沉吟半晌,终于一咬牙,说道:“当初教主买我,就是因我长相不恶。我长大后,他们父子三人,谁没有纠缠过我?若不是我以死相拒,早就……早就成了他们的玩物了!”她说出这话,脸上越来越红,但咬牙切齿,神情甚是愤恨。
陈敬龙大吃一惊,猛立起身,喝道:“你说什么?”
楚楚神色恢复如常,淡淡说道:“山下两人不是聋子。公子若想让楚楚死无葬身之地,便只管继续叫嚷。”
陈敬龙寻思一下,又坐下去,低声怒道:“林教主统领天下第一大教,名列六大高手,何等身份?怎会像你说的这样不堪?那林玄斯文有理,举止端方,也绝不会是无耻之徒。你……你说这话,不是冤枉人么?”陈敬龙知道林通下流无耻,难保不会做出此类事情,因此不去提他。
楚楚淡然道:“你即然不信我话,何不叫那两人上来,将我方才所说都告诉他们?我侮辱教主,他们杀了我,有功无过,想必不会心慈手软。”
陈敬龙沉声道:“你照顾我这许久,我很感激你。方才你说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过,但你以后不可再说。不要以为是女人,就可以胡说八道。林教主救我性命,林玄待我亲如兄弟,我不许你污蔑他们!”
楚楚冷笑道:“我污蔑他们?你当他们真是好人,真心诚意待你么?这些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今天对你说了,是想救你一命。你不肯听,将来可别后悔!”
陈敬龙奇道:“救我一命?什么意思?”
楚楚不答,看向山下,问道:“你来时骑的马,健不健壮、精不精神?”
陈敬龙听她忽然说起马来,有些莫名其妙,愣愣答道:“很健壮精神,怎么了?”
楚楚道:“这样的马匹,会是一个新手喂养得吗?”
陈敬龙摇头道:“我不懂养马。是不是新手喂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楚楚道:“能将马匹养得如此神气,须得与这些马匹相处很长时间,了解每一匹马的性情才行。莫说是新手,就算是经验十分丰富的老马夫,若没与这几匹马接触过,乍一接手,也绝不可能养得这样好。”
陈敬龙皱眉道:“我又不想养马,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处?”
楚楚定定看着他,沉声说道:“神木教总坛始终只有一个马夫。如果这个马夫死了,接手之人必定不了解这些马的性情,那么,这些马匹就绝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陈敬龙不耐烦道:“都说了这与我无关,你还……”忽地一怔,明白了楚楚的意思,下半句话登时说不下去,心中琢磨:“林教主说过,马夫泄露机密,已经被处死。若依楚楚所说,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马夫根本没死,仍在养马。难道林教主骗我?”将信将疑道:“林教主有没有处死马夫,都是神木教内部事情。他有什么必要骗我?”
楚楚道:“你们骑着神木教马匹之事,竟然泄漏出去,致使你客栈遇险。林正阳若不给出个交待,如何能让你相信此事与他无关?或许你现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难保以后也不会想到。他要骗得你毫无戒心,自然得提前交待清楚,消除隐患。”
陈敬龙奇道:“你说他要骗得我毫无戒心?那又为什么?林教主救我性命,总不会害我吧?”
楚楚略一思索,说道:“我现在若说林正阳要害你,你也绝不会相信,只怕反会怪我诬蔑他。这样吧,我将我知道的事情,详细说给你听。他究竟是好人坏人,你自己判断吧。”
陈敬龙点了点头,凝神静听。
楚楚道:“事情要从林正阳救你回来的前一天说起。
那天下午,林玄急匆匆回来,脸色十分难看。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险些没命。他坐了好一会儿,脸色才恢复正常,跟着便去了林正阳书房,连我给倒的茶,也顾不得喝。
我以前从没见林玄这样紧张过,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我装作给送茶水,进了林正阳书房,倒好茶后,也不离开,站在一旁侍候,其实是想听他们谈话。林正阳父子知道我不懂江湖事情,又不接触外人,也不赶我离开,依旧谈个不住。
原来,大公子林通在外胡闹,被人打了一顿,曾回来找人去给报仇。而那殴打大公子的人中,有一个是什么商老爷子的孙女。”陈敬龙心中暗骂:“奶奶的,死胖子撒谎!我和容儿,都没有动手打他。”
楚楚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轻笑道:“公子,你和你那容儿,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敢在青龙城内,同神木教主的儿子打架!”
陈敬龙笑道:“当时我们不知神木教总坛在青龙城中,还以为仍在神木岭呢。”
楚楚皱眉道:“如果知道,是不是就不敢动手了呢?”
陈敬龙摇头道:“如果知道,就不只动手那么简单了。为绝后患,我只有将当时楼上众人全都杀了,一个也不放走。免得有人去通风报信,寻找救兵。”
楚楚看着他,眼中奇光闪动,半晌不语。
第七十七节、阴谋诡计
陈敬龙见她眼神古怪,笑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楚楚摇头道:“没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性情温和,没想到会说出这样凶狠的话来。”
陈敬龙挠头道:“我倒不是凶狠。林通和那些恶少,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可惜。我虽然不愿意杀人,但为了容儿安全,说不得,只好狠下心了。”一提到商容儿,思念之情又起,忙分开心神,催道:“楚楚,你快讲下去。”
楚楚点点头,继续说道:“林玄得知消息时,追杀你们的人已经去了很久。林玄怕他们当真杀了你们,急忙赶去阻拦……”
陈敬龙笑道:“林玄深明事理,不许手下胡作非为,很有正气。”
楚楚冷笑道:“很有正气?你当他真是怕手下杀人吗?若不是商容儿的爷爷十分了得,他绝不会赶去阻拦的。”
陈敬龙愕道:“林玄当时便知道容儿的爷爷是谁?”
楚楚道:“林玄十分精明,遇事怎么会不询问清楚,再做打算?你们在酒楼上曾对林通说过商容儿身份,既然林通知道,林玄又怎么能不知道?”
陈敬龙听她说的很有道理,猛然想起:“难怪我要林玄给商家送信时,心里有一种奇怪感觉。他从没表现出知道容儿背景的样子,可是我要他给玄武商家送信,他却毫不奇怪,分明早就知道。这件事上,他表现实在不合情理,我当时有所感觉,却没有想得明白。他知道容儿背景,为什么要瞒我?”隐隐觉得事情果然有些不太正常,喃喃道:“他……他去时并没提过,我只当他不知道。”
楚楚道:“我当时不知道商老爷子是谁。不过,林正阳父子说到他时,十分重视,自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刚才听那神木教人说起,我才知道他是六大高手之一。林玄说,商容儿如果受了伤害,商家为她报仇,神木教必定会有极大的麻烦;因此,才赶去阻拦。林正阳说他处置很是得当,着实夸赞了几句。”
陈敬龙皱眉道:“林玄当时为什么要装做不知道容儿身世?”
楚楚道:“那天林玄赶到时,远远便望见许多神木教众兵刃出鞘,围着几名男女。林玄生怕动起手来,伤了商容儿,急忙大叫‘住手’。
等他到了近处,却看见地上躺了三具神木教众的尸体;其中一具的死状,竟好像是中了江湖上传说的嗜杀魔头纣老怪的独门绝学‘焚颅弹’。林玄心思极快,见人圈里站着一位黑瘦老者,手里持着血红魔杖,立时猜到他便是凶名昭著的大魔头纣老怪。”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沉吟道:“公子,我知道你跟那纣老怪关系十分密切。我不懂江湖事情,只是把当时听到的转述出来。他们怎样说,我便怎样说,他们说纣老怪,我便也只能说纣老怪。我不知道他真名叫做什么,可不是对他老人家不恭敬!”
陈敬龙急着听她讲述,哪顾得上这些皮毛问题?催道:“你继续说就是,不用在乎这个。”说完了话,心里忽然又觉奇怪:“我跟大哥的关系密切,怎么连楚楚都知道了?”
楚楚回忆一下,接着说道:“林玄本领虽然是父亲亲传,但毕竟年轻,魔力不够深厚,自知还远不是纣老怪的对手;一认出纣老怪,知道那大魔头冷酷凶狠、出手无情,见他脸色不善,怕惹他动手,急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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