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龙知是欧阳义军,这才放心,暗自寻思原来他们退到这里来了嗯,在此傍城驻扎,可得城中守军照应,万一发生事情,也不至孤立无助,自是好别处驻扎欧阳干将选在这里落脚,可见他虽然伤重垂死,但头脑还不糊涂”遂也不以此事为意,自去城门处呼叫通名,请求开城。
军兵通报后,守将卫诚得知是陈将军到来,不敢怠慢,急忙穿戴整齐,亲自出迎。
城门略开,陈敬龙进入;未及下马,卫诚已前急切问道陈将军,王爷……唉……咱们白虎军,今后该何去何从,将帅们可有定议么?”陈敬龙随口应道归顺朝廷;众将均无异议”
卫诚愕道归顺朝廷?”稍一沉吟,摇头叹道唉,以后可有得闷气生了”
陈敬龙见他神情,知他也对昏庸朝廷十分反感;安慰道咱们兵强马壮,朝廷定深为忌惮,不敢给咱们太多气受;你不用有过多顾虑”
卫诚撇嘴苦笑,并不应声。陈敬龙急着去见楚楚,也顾不得与他多谈,当即别过自去。
到了锡城城主府,门口守夜的兵丁都是认得陈敬龙的;当即有人前接过马匹照料,亦有人奔入府中通报。
陈敬龙进了府门,行不多远,便见李公公衣衫不整,匆匆迎来;一边小步快跑,一边还在扎着腰带;显是已经睡下,又被唤起。
到了近前,李公公躬身问候道陈将军,一路辛苦这时候到来,定是赶了一整天路,途中不曾休息?想必晚饭也没有吃;老奴这便去吩咐厨子……”
陈敬龙摆手阻道我不饿,不必麻烦”稍一寻思,问道郡主这几天样?”
李公公缓缓摇头,叹道自次军营归来,郡主便大病了一场,两三天水米不进,也不肯见人;等病刚好了些,却又得知王爷归天的消息,哀痛之下,整日哭泣,饮食极少;这几天眼看是一天比一天瘦了”
陈敬龙急道我去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步便要去往楚楚居处。
李公公急忙阻道陈将军,且慢老奴有些话,想对您说?”
陈敬龙停步问道话?很重要么?快说”
李公公犹犹豫豫,欲言不言,颇显为难;迟疑半晌,却没吐出一个字来。陈敬龙等的不耐烦,道我先去见楚楚;你有话,等想好了再跟我说”说着又要走。
李公公忙扯住他手臂,咬咬嘴唇,低声说道这些事情,做奴才的,本不应该多言;可……可老奴着实心里不安,说不得,只好坏次规矩,对陈将军讲了”
陈敬龙见他神神秘秘,顿起好奇之心;温声笑道李公公,我从不把你当下人看待的;你有话,尽管说出来,不用有任何顾虑;就算说的不对,我也不会怪你”
李公公点点头,将声音压的更低,轻轻说道陈将军,自欧阳义军来锡城外驻扎之后,郡主……郡主已经出城去探望欧阳干将好几次了”
陈敬龙大觉惊奇,愕道楚楚探望欧阳干将?……他二人以前暗中斗智,十分不合,楚楚怎会如此关心他?”
李公公皱眉应道老奴心里不安,正是为此。以前郡主提起欧阳干将,颇显憎恶,可如今,却肯主动去探望他;这……这可着实有些古怪”
陈敬龙沉吟问道他二人见面时,都说些?”
李公公摇头叹道郡主去时,不许老奴与檀云跟进帐篷;郡主究竟跟欧阳干将说些,老奴并不”
陈敬龙心中也微微生出些不安感觉;道我去向楚楚问个究竟”
李公公阻道就算去问,郡主也未必肯说实话的。依老奴之见……陈将军干脆不用多问,只管把郡主接去军中好了如今王爷不在了,这锡城城主、守将,未必能靠的住;郡主也只有在陈将军身边,才最稳妥;您说是么?”
陈敬龙寻思半晌,苦笑叹道军中……唉,军中现在也是四分五裂、危机四伏;况且,我要外出与敌交战,不能常在营中守护楚楚;她去了,也未必稳妥”
李公公道无论怎样,离陈将军近些,总是好的;老奴深觉,郡主与陈将军这样分隔太远,许久才见一面,彼此心事难通,实在不很妥当;尤其郡主最近频频与欧阳干将接触,着实……着实有些于礼不合;最好还是让郡主离开这里,离欧阳干将远远的才好”
陈敬龙缓缓点头,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好,我与楚楚商量一下,看她意思如何;只要她愿意,我便接你们到军中去”
李公公沉吟叹道若能随在陈将军身边,老奴心里便能踏实些了……老奴这便去通报一声,让檀云开门迎接将军”言毕,转身匆匆奔去。
陈敬龙拖着残腿,慢慢走到楚楚所居正房时,房门已经大开,屋内燃着灯烛。
檀云立在门边等候,见陈敬龙来到近处,忙蹲身请安。陈敬龙顾不得与她多说,只微一摆手,道声免礼”便自顾往楚楚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只见桌亦摆有灯烛,却不见楚楚身影。陈敬龙微一怔神,唤道楚楚,你还在睡吗?”不跳字。
大床罗帐内,楚楚低低应道我已得檀云通报,你来了;只是我久病乏力,着实不愿起床;你莫要怪我失礼”
陈敬龙端起桌灯烛,缓步走到床边,掀开罗帐,察看楚楚脸色如何。只见她仰躺在床,容颜惟悴、脸色苍白,果然又瘦了许多。
楚楚探手接过灯烛,放在床头,淡淡问道你怎会想起来看看我?不忙着与暗军交战了么?”
陈敬龙侧身在床边坐下,应道战是要战的,不过这几天稍得空闲。……王爷……唉……我对你着实放心不下,所以便来看看”说着,探手轻轻抚摸楚楚脸颊,又怜惜叹道你又憔悴了好些你身体本就娇弱,须着意保养才行,不可……不可哀伤太过,毁了”
楚楚凄然一笑,幽幽叹道生死由命,聚散凭缘;人力不可扭转既无回天之力,枉自断肠又有何用?楚楚已经想得开了”口中感叹,双目含泪,只是痴痴望着陈敬龙脸庞。
陈敬龙见她虽显悲伤,但仍能自制,并没像预想中那般哀痛欲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精神稍一分散,忽地感觉有些异样,转头四顾,愕道咦?……全都变了样子?”
他所说的“变了样子”,是指帐内摆设而言。此时楚楚床,青丝被、白绫枕,连罗帐亦换成水蓝色,一片素淡,再不是原来的如火如霞;楚楚露在被外的手臂,衣袖亦是白色,显然所穿也不再是红衣。
楚楚长叹口气,缓缓将头转往里侧,淡淡应道伯父刚刚离世,我这做侄女的,自当守孝,岂可再用那些喜庆颜色?”
陈敬龙忙道是,是;你做的很对”稍一沉吟,实在忍不住心中纳闷,试探问道楚楚,你……欧阳义军现驻扎在锡城外,你么?”
楚楚微露一丝冷笑,叹道你这样问,自是已从李公公口里得知了我去见欧阳干将之事你想说,只管直说便是,何用如此拐弯抹角?”
陈敬龙奇道你与欧阳干将,以前斗智相攻,十分不合;你怎会变了态度,去探望于他?”
楚楚毫无迟疑,坦然应道其人将死,的嫌隙,已不堪再记挂心中;土城大会后,你逃亡异族,我终究是得他维护,方脱得江湖人士为难,又是得他相送,方能再见伯父;说到底,他毕竟对我有些恩情。如今知他垂危,我念及江湖旧义,去探望一下,又有何不妥?”
陈敬龙听了她这一翻话,不安之情尽消,反生喜悦之意;欣然叹道好,好;楚楚,你能念人恩情、不记前嫌,心胸如此开阔,当真好的很”稍一沉吟,又问道欧阳干将伤势究竟如何?会不会当真死掉?”
楚楚依旧神情淡然,应道我怎知他伤势如何?难不成,我一个女儿家,能去解他衣裳、看他身体么?我只知,他躺在床,时昏时醒、萎靡不振,至于他究竟会不会死,我也并不确定”
陈敬龙听得“时昏时醒”四个字,心中已然大定,暗道看来欧阳干将命不久矣,确实不假待他死后,莫邪接掌义军,自会回我身边,继续帮我;我对抗暗军的力量,不久便会大增;当真再好不过”一时喜不自胜。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四百二十九节、来去匆匆
四百二十九节、来去匆匆
陈敬龙猜测欧阳干将死后,欧阳莫邪定会带义军去帮助,不禁喜不自胜……
楚楚面朝里侧,未见他神色如何;自顾问道你这次来,要住几天么?”
陈敬龙叹道住不得我抽空来探望你一下,便要尽快赶;王爷不在了,白虎军将帅离心,随时可能分崩;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大家,暂时稳住局面,但终究放心不下,不敢久离”稍一停顿,又劝道楚楚,没有了王爷靠山,你住在锡城,未必稳妥;不如随我到军营去”
楚楚轻轻叹道白虎军既已将帅离心,随时可能分崩,可见营中并不安全;虽然我伯父不在了,但有欧阳义军驻扎在侧,锡城守将有所忌惮,谅也不敢放肆胡为、公然做出不利于我的事来;相比之下,还是这锡城更稳妥一些,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的好”
陈敬龙仔细想想,觉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强劝;嘱咐道如果有一天,欧阳义军重赴前线,你便不能在这锡城住了;到时记得随义军一同起程,去军营寻我”
楚楚默然半晌,喃喃叹道到那时,你还会在军营么?……我……我还能寻得着你么?”
她这两句话声音极低;陈敬龙听的不很清楚,问道你说?”
楚楚应道没”转回头来,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庞,皱眉问道欧阳干将告诉你的破敌计策,你会依照去做么?”
陈敬龙笑道这件事他也告诉你了?”微一沉吟,正色应道他所献计策,十分厉害,依之而行,破敌大有希望;如此良谋,怎能弃之不用?我这次,便要着手准备,依计行事了”
楚楚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凄苦笑容;轻声问道依此计策行事,虽有破敌希望,却也需冒极大风险;一旦有所差,事不能成,你便会陷身绝地,有性命之忧,你想过么?”
陈敬龙笑道你放心;我谨慎思忖、周密安排;不会出差的……”
楚楚急道不,不;有些事,会出乎你的意料,就算你安排的再周密,也没有用;你么?”
陈敬龙听她这话似有些来由,诧异问道事会出乎我的意料?”
楚楚怔怔望着他,眼神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方长叹一声,淡淡应道世事无常,出乎意料的事多的很,殊难避免;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陈敬龙笑道尽人事而听天命;我尽力而为,若是天不助我,那也没有办法;提前担心,又有何用?”言毕,望着床头灯烛跳动的火焰微微出神;默然半昨,又幽幽说道我既投身到抗敌保族的事业中,便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有破敌希望,就算风险再大,我也肯干;就算当真战死沙场……一腔热血是为轩辕万民而洒,死得其所;敬龙无悔”
楚楚缓缓点头,叹道埋骨沙场,死的轰轰烈烈,总好过默默而终你想去干,便只管去”言毕,闭眼睛,低声说道我久病虚弱,倦的很,要睡了你是坐是卧,只管自便”
陈敬龙见她脸色惨白,心中怜惜,也不愿再惹他劳神;低声说道你能节哀,我已放心军中不稳,我放心不下,须尽快赶才行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现在已经看过;再无别事,我便要走了”
楚楚轻轻叹了口气,却不应声。
陈敬龙见她似乎倦极,便也不再多说;立起身来,嘱咐道你善自珍重,我去了”转身掀开罗帐,抬步欲行。
忽听楚楚叫道且慢”
陈敬龙转身问道?还有事?”
楚楚睁开眼,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容,眼中满是凄迷、留恋;喃喃应道我只想再看看你……再看一眼……”叹息未毕,两行清泪已夺眶而出。
陈敬龙愕道你哭了?想起伤心事了?”
楚楚紧咬嘴唇,默然不应;又看了他好久,方闭目叹道你去”叹毕,转过身,朝里而卧,背对陈敬龙,再不稍动。
陈敬龙见她言行怪异,颇觉不解;但见她要睡,也不好再去打扰询问;只得忍着满肚子纳闷,缓步行去。
李公公与檀云都没有再睡,此时正立在正屋门外,低声。忽见陈敬龙走出,二人颇觉诧异,齐迎前;檀云问道陈将军,今夜不在郡主卧房歇宿么?”问话出口,脸已经飞红。
陈敬龙听她这一问,亦觉有些尴尬;含糊应道不歇;我这便要回军营去了”
李公公愕道大老远赶来,不住几天,便马要走?”陈敬龙应道军中事务繁忙,不便久离;还是早些的好”
李公公点点头,叹道既然如此;大事为重,老奴也不敢多留”微一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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