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寻思一下,躬身应道:“或许……或许也有提过,但小的没听里面的公公说起,不敢妄言”
袁石点点头,拿着讣告又看了几眼,长叹一声,仰头靠在椅背,闭目叹道:“王爷初掌白虎军政时,本帅还只是军中一个小队长;二十余年……唉,王爷对我,真是恩比天高想不到,起军一别之后,竟再不得重见王爷之面”言毕,刚止息不久的泪水又复涌出,滚滚而下。
陈敬龙见他悲伤确是出自真心,绝非假装;暗自寻思:“他虽有私心,在苦等王爷离世、军民心散的机会,但总算还知道感念王爷恩德,并非全无良心”
楚文辉见袁石悲伤,低声劝道:“大帅,悲亦无用,节哀顺变”口中劝别人“节哀”,自己却也忍不住泪水直流。
于宽接口叫道:“不错大帅,王爷离世,您便是这白虎军全军之主;白虎军今后何去何从,都要由您来拿主意;人死不能复生,实没有为此事虚耗时光的必要;您别只顾悲伤,倒是先定下大事要紧”说着,脸已忍不住微微显出些喜色。
陈敬龙听他言语、见他神情,不由大怒;咬牙暗道:“此人性情凉薄,全无心肝,只顾私利,不念情义;如此自私无情之人,执掌军兵,绝非轩辕之福;我当诛之”心中发狠,手掌已不知不觉握剑柄;正要抽剑出鞘,忽又想到:“啊哟,他要袁石‘先定大事’……不好,只恐今日白虎军便有分崩之危;除此小人不必急于一时,先顾大局要紧;且看看袁石有何举动再说”当即忍住杀意,又将剑柄松开。
四百二十六节、两派分崩
袁石听于宽劝说,慢慢收泪;思忖片刻,扬声说道:“众位将军,听我一言:王爷离世,朝廷很快便会任命新的白虎城主,接掌白虎军政。待新城主派人来接掌白虎军时,我等究竟该如何应付,还须提早商议定夺才好不知众位将军,对此事有何建议?”
众将听他这话问的古怪,不禁相顾愕然。陈敬龙心中冷笑:“他这话摆明要脱离朝廷,已无半点隐晦顾忌果然,他以前不敢妄为,所忌惮者,只王爷一人而已;现在王爷刚死,他便忍耐不住,要图谋自立了”
众将静默片刻;李峦峰前一步,皱眉说道:“大帅这话,末将可有些不明白了……王爷在时,虽与朝廷不合,不奉朝廷旨意行事,但毕究不是自立为主,并没有完全脱离朝廷管辖;按道理讲,我白虎军仍是朝廷的兵马,新城主来接掌,我们自当归顺于他,这又何需用问?”
袁石干声笑道:“李将军所言,在道理是没错的;可是……朝廷昏暗,君臣都糊涂懦弱,再没有一个像王爷这样英明的人了;新任城主,想必也高明不到哪去。咱们白虎军,是王爷耗费了无数心血培养,方有今日之精锐强盛;若在那些糊涂君臣统领之下,这一支大好军兵碌碌无为、渐归平庸,岂不可惜?王爷毕生心血,化为虚无,岂不冤枉?倘若当真那样,我等白虎军将帅,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王爷于地下?”
正所谓:行下效。白虎城主在世时,对朝廷的腐朽昏暗痛恨万分,对朝廷并无丝毫敬重之意;他手下这些将帅,受其影响,自然也都对朝廷没什么敬意,此时袁石直言朝廷昏暗的这些话语,若在某些“忠臣顺民”听来,必认为“大逆不道、罪不可恕”,但白虎军诸将听了,却全无抵触,都感觉,他说的确是事实,只就言语而论,并没什么错处。
李峦峰沉吟片刻,黯然叹道:“朝廷虽然不好;但我们终究是朝廷兵马,除了听命于朝廷,哪还有别路好走?”
袁石大笑应道:“雄兵在握,何事不可为,难道非要听命于无能朝廷么?凭白虎军实力,便是自立为王,又有何不可?”
他这话一说出来,众将无不变色。左烈当先忍耐不住,厉声喝道:“岂有此理袁石,你想做乱臣贼子么?”说着,已抬手扶剑柄。
袁石未及答言,楚文辉已往前一跃,挡在帅案前,按剑喝道:“君臣昏庸,对外则卑躬屈膝、全无骨气;对内则横征暴敛,置万民于倒悬;如此朝廷,乃轩辕族之大害,何须对其讲什么忠顺?大帅所言,并无不当;左将军,莫非你只知愚忠,甘做朝廷走狗么?”
左烈大怒,“呛啷”一声抽出剑来,便欲前动手;齐天和在旁喝阻道:“左将军,莫要冲动;你先仔细想想楚将军的话,再打架也还不迟”
左烈听他一劝,稍压怒气;寻思片刻,脸怒容渐消;颓然叹道:“不能抵抗外侮,只能打压自己同胞;如此走狗,我是不肯做的唉……只可惜,我争立功劳,想搏个封妻荫子,到头来,终是空忙一场”叹息着,慢慢将长剑收回鞘内。
楚文辉见他收剑,便也退去一旁;低声赔礼道:“左将军,方才情急无暇多顾,言语颇有得罪,望勿见怪”左烈无精打采,只微一摇头,并不应声。
袁石见左烈不再发难,信心大增;又问道:“还有愿意归顺朝廷,作朝廷欺压百姓工具的将军么?请站出来说话”
诸将面面相顾,都情不自禁摇了摇头;显然,在袁、楚二人提点下,想到朝廷这些年的种种不堪,诸将对朝廷的抵触之心都已大增。
须知,这些白虎军大将本对朝廷不很敬重,况且个个手掌雄兵、颇具实力,均极桀骜刚强,又岂肯甘心受懦弱无能之辈管治?是以袁、楚二人只略一引导,如左烈、李峦峰等原本还有一点点“忠君”思想的将领,便立即转变心意,不再固执坚持。
袁石见不再有将领反对,不禁喜不自胜;大笑道:“好,好;我白虎军将帅齐心,还怕什么朝廷?……本帅称王之后,各位都是元老功臣,本帅必与你们有福同享……”
不等他说完,闻青松冷着脸、阴阳怪气的问道:“我等只是同意不归朝廷,可没说要拥谁为王;袁大帅兴奋若此,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袁石一呆,随即急道:“本帅统领全军,权位最高;白虎军脱离朝廷,不拥本帅为王,还能拥谁?”
闻青松斜睨冷笑道:“袁大帅的帅位,是王爷给的;现在王爷不在了,这帅位还能作数么?嘿,到此时节,居然还论什么权位,当真可笑”
袁石满脸紫涨,怒道:“你不服本帅统辖么?本帅从军三十余年,论资历……”
闻青松冷冷打断道:“论资历,我等确实不能与袁大帅比较;但试问袁大帅,与敌人打仗时,资历有什么用处?”
袁石一愕,喃喃不能回言。
闻青松不屑轻哼一声,继续说道:“脱离了朝廷,朝廷必定不肯干休,定要派兵征伐;想夺得立足之地、抵抗朝廷打压,须得有真实本领才行。袁大帅,你智计并不十分出众、武力更是平常的紧,又没干过什么大事、没什么过人的威望;请问,我们凭什么要服你?”
袁石沉吟片刻,扫视并肩而立的闻青松、冯坷、齐天和三人,缓缓点头,叹道:“我懂了你们实力不弱于本帅,所以不甘屈于本帅之下,是么?不知你们三人,谁想与本帅相争称王?是闻将军么?”
闻青松微一摇头,撇嘴笑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不敢擅动自立称王的心思”冯坷接口道:“袁大帅,事到如今,不妨挑明了说。我们三个,没有自立的野心,只想投得一个可成大事之人,助其建立功业,求个富贵尊荣;但可惜,袁大帅并不具备成就大事之才;要我们追随袁大帅,我们是不干的”
袁石奇道:“投个可成大事之人?……你们想投靠谁?”
冯坷应道:“眼下还没有找到这样的人;但轩辕大乱,不用多久,必会有英雄豪杰崭露头角;到那时,我们自会选择而投总之,袁大帅想自立为王,我们不反对,但也绝不跟从;您想干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袁石望着三人,皱眉思索,沉吟不语。于宽忍耐不住,怒视三人,森然喝道:“不为我等之助,便是我等之敌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莫转错了念头”
冯坷大怒,扶剑喝道:“姓于的,你在吓唬老子么?想来硬的,老子奉陪就是”
于宽亦扶剑柄,正要还骂;袁石沉声阻道:“罢了;此事只能凭人自愿,不可强求”于宽见他劝阻,只得气忿忿的将头转向一旁,不再多言。
袁石看着闻、冯、齐三将,冷笑道:“离了你们,本帅也未必不能成事;你们不肯追随本帅,等将来本帅大事成时,你们可别后悔”言毕,不再理会三人,转向李峦峰看去,问道:“李将军,你可愿相助本帅?”
李峦峰默然半晌,叹道:“事关重大,我需仔细思忖才行,眼下还拿不定主意”
袁石点点头,含笑安抚道:“慢慢想,不用急;本帅有耐心等你答复”又转问左烈:“左将军,你如何打算?”
左烈稍一迟疑,望向严奇,问道:“严监军,你有督导众将之责;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你倒是拿个主意呀;怎可置身事外,一句话也不说?”
严奇苦笑道:“王爷不在了,我这监军之权,也做不得数了我无力左右诸位抉择,无话可说”稍一停顿,又皱眉说道:“白虎军派系之分,早已摆在明处,不须再有隐晦;袁大帅与闻将军两派,都已有了明确选择……左将军,你与李、唐、陈三位将军,不也是一派么?为何你们这一派,却不商议而行、共同进退?”
左烈经他一提,登时想起;一拍大腿,叫道:“不错;我们这一派,实力也很不弱,何必只听别人计较纷争,却没有自己的主意?”说着,已转头向陈敬龙望去。唐、李二将听严奇这话,也不自禁便转头看向陈敬龙;却是次因陈敬龙引导出兵,得以破敌建功,唐、左、李三人都已不知不觉间把他当成主心骨;有了疑难欲寻人商议时,首先便想听听他的主意。
袁石被严奇提醒,又见唐、左、李三人望处,亦想起陈敬龙的份量;忙含笑问道:“陈将军,你智勇双全、声名赫赫,本帅一向对你极为敬重如果你肯相助本帅,本帅定以兄弟相待,与你平起平坐、共享尊荣你意下如何?”
陈敬龙这半天一声不响,只静静观望,看众将究竟能闹到何等地步;眼见袁、齐两派分道扬镳已成定局,绝无回转希望,不禁暗自叹息;此时听袁石一问,忍不住心中愤慨,怒声笑道:“好,好;我还以为你们都把我当成死人了;原来不是”稍一停顿,又悲声笑道:“王爷耗尽心血,培养这一支白虎精兵,是为了给你们用来争求尊荣富贵的么?嘿,王爷尸骨未寒,你们便只顾谋算私利,竟将本身职责都忘的干干净净,亏你们方才还有脸为王爷流泪,亏你们还有脸说出之白虎精兵是王爷的心血”话刚出手,忽地左手急动,抽剑出鞘,向外掷出。
那长剑划个弧线,斜斜落下,“夺”一声钉在帅案;剑身微颤,嗡嗡轻响。
众将无不骇然色变。袁石更是惊的手足无措;慌道:“陈将军,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陈敬龙冷冷扫视众将,森然说道:“今日这帅帐之中,再有人敢提起‘尊荣富贵’四字,我必立斩其首陈敬龙还算有点本领,要杀这帐中任何一人,都易如反掌;我能说得出,便能做得倒,有谁不信,尽管试试”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众将都同意暂留下来;计议完毕,便即散去。
严奇私下又寻陈敬龙商谈。二人都觉,诸将对朝廷抵触之心太重,虽暂未离散,但倘若朝廷接掌白虎军时,下些糊涂命令,惹起众将愤怒,到时局面如何,便很难预料了。经此商谈之后,陈敬龙更打定速战速绝的主意,要在朝廷接管白虎军的使者到达之前,击溃暗军,以防届时有变、众将离散,再无足够兵力破敌。
第二天,白虎军整制白旗、白袍,吊唁白虎城主;整个军营中,一片素白、处处哭声。
陈敬龙见将士皆因白虎城主之死哀痛,暂无战心,情知无法立行破敌之事,只好忍耐;忽又想起,楚楚得知白虎城主死讯,真不知要伤心要何等地步,况且曾答应过,会去探望她,不能不算;左右眼下无法出兵,倒不如趁空去锡城走一趟。于是便吩咐慕容等人照料军务,牵了两匹马,出营而去,奔往锡城。
此时白虎军营离锡城近五百里路程,来往已颇不方便。陈敬龙两匹马交替骑乘,片刻不停,一路疾赶;直行到午夜时分,方才到达锡城。却见锡城外,帐篷林立,竟驻扎着一支军兵;借月色观望,军营中央旗杆悬挂一面白色大旗,“欧阳”两个黑色大字。
陈敬龙知是欧阳义军,这才放心,暗自寻思原来他们退到这里来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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