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陈敬龙已经明白,抢道:“哈,好极了!有李老哥和这班宽江兄弟,海上可也由不得他们任意往来!如此水陆一齐阻断,叛军与血寇便再无互通之路了!”
李混笑道:“不错。我们不做水贼,改做海盗,依托十三寨,进可攻,退可守,大有用武之地!陈兄弟,以后你回来时,若想寻我,只管去蝴蝶寨找张寨主就是。”
陈敬龙想了想,叮嘱道:“李大哥,请你转告张寨主,让他千万小心汪明道。血寇既已入侵,汪明道定会加紧谋夺十三寨的脚步,万万疏忽不得!”
李混沉吟道:“汪明道的事情,我也听张寨主说过。你放心,以张寨主之智,汪明道绝斗他不过;再说,有我驻扎在十三寨地盘,与蝴蝶、飞熊两寨形成犄角之势,守望互助,那汪明道必大生顾忌之心,料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敬龙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李老哥,天色将晚,兄弟要告辞了;海上波浪滔天,极是凶险,你……你多加保重!”
李混轻叹一声,定定看着陈敬龙,脸上尽是惜别之意;过了片刻,猛地咬一咬牙,强颜笑道:“你我都是刀头舔血的粗鲁汉子,何用此儿女之态?哈哈,陈兄弟,山高路远,善自珍重!老哥哥不愿看你远去背影,徒增伤感,只好先走一步了!”说罢微一拱手,也不等陈敬龙应声,转身出了坟地,扬长而去。
那些掩盖地道入口的大汉已经忙完,见头领走了,也都快步跟去。
陈敬龙望着李混背影愣愣出神。
齐、商四人聚到他身边,雨梦伸手轻轻握住他手掌,柔声劝道:“陈哥哥,我们也走吧。你与李大哥终有再见之时,不必难过!”
陈敬龙回过神来,苦笑道:“是,是,你说的不错。我终有回来的一天,到时自可再见到这些轩辕故人;离别只是暂时的,不算什么!”口中这样自我宽慰,心里却明白那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一阵鼻酸,险些落下泪来。
过了一会儿,陈敬龙按捺心绪,强自振作,笑道:“天快黑了,再不走可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了!咱们这便动身吧!”
齐若男低声说道:“敬龙,我……我不能随你逃亡!”
陈敬龙心中猛然剧痛,愣了半晌,黯然叹道:“不去也好!你助我杀出重围,已经尽了朋友本份……”
齐若男急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想了一想,冲欧阳莫邪喝道:“我与敬龙有话要说,你躲远一点!”
欧阳莫邪愕道:“你们说你们的,我又不会插嘴,何必赶我走开?”
齐若男怒道:“我不喜欢你听见,便不许你在旁边!你到底走不走?”
欧阳莫邪见她脸色不善,不敢争辩,急忙奔出十余丈,方才停步。
雨梦拉着商容儿,笑道:“容儿妹妹,这坟地里阴气太重,让人很不舒服,咱们出去等陈哥哥吧。”说罢也不等她答应,横拖硬拽,将她拉出坟地,远远走开。
齐若男见众人都已远离,便又上前两步,到陈敬龙身前,与他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叹道:“敬龙,我这条性命是你救的,就算再还给你,我也心甘情愿;为了你的事情,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会畏险惧难,不肯随你逃亡?我知道,你此去路远山遥,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困苦,若有我陪伴,好歹多个帮手,更容易克服一些困难;可是……可是,我是赭狮帮的帮主啊,怎能甩手便走,弃赭狮三百余众于不顾?”
陈敬龙释然点头,道:“不错,你既坐帮主之位,便须负起帮主责任。是我心思太简单,早没想到这些,误会你了!”
齐若男急道:“不,不,我还没有说完,你不知道我心思的!我要留下,不只是为赭狮而已,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说到这里停下,想了又想,叹道:“我有好些话想对你说,却一直没有机会;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这些话我可不能再忍在肚里了!”
陈敬龙见她神情又是凄楚,又是委屈,却又隐约有一丝打开心锁的轻松,十分古怪;不由好奇,催道:“什么话,只管说啊?你跟我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齐若男愣愣看着陈敬龙,喃喃叹道:“兄弟……兄弟……在你心中,我终究只是兄弟……”话未说完,眼角滚落一滴泪珠,顺颊而下,滴落尘埃。
一百八十八节、缘止兄弟
陈敬龙霍地反应过来,忙道:“啊,你是女子,我不应叫你兄弟的;咱们是……是……”一时不知如何措词,不由涨红了脸。
齐若男幽幽叹道:“敬龙,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见,你救我时的情形么?”
陈敬龙连连点头,尴尬笑道:“那怎么会忘?”想起当时撕她衣襟、四唇相接等情形,颇觉不好意思,脸上红的像要滴血一般。
齐若男见他模样,自己脸上也不由热了起来;慢慢垂下头去,叹道:“那时……你救了我性命,又……又那样对我,我当时便想,以后不嫁给你,只怕是不行了……”
陈敬龙吓了一跳,慌道:“不,不,我当时不知你是女子,所以才无所顾忌,可没有别的企图!你……你别误会!”
齐若男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对陈敬龙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继续说道:“……初时我不知你为人,很有些不甘心,后来见你仁侠仗义,朴实忠厚,很令人敬佩,我便也心中坦然,觉得能嫁给这样一位少年英侠,也算……也算老天待我不薄……在我心里,早就认定你是我未来夫婿,这是我……是我心甘情愿的,可不是为了报你救命之恩,更不是因为你救我时,有过……有过那些亲密接触……”她越说声音越低,语气婉转,隐含无限深情。
陈敬龙听她说的缠绵悱恻,不由心中感动;恍然醒悟:“难怪她说要追随于我,却又不肯跟我结为兄弟,原来……原来她是要做我的妻子!难怪孟东大叔曾说我辜负的不只雨梦一个,原来是指若男而言!若男对我一往情深,连旁人都看了出来,我却一直懵懵懂懂,丝毫不觉,真是负她良多!”想到这里,见齐若男立在面前,臻首低垂,含羞带怯,一幅小女儿娇羞神态;不由意乱情迷,茫然若痴。
二人默立相对。过了片刻,齐若男低声问道:“敬龙,我一个女儿家,主动跟你说起这些话来,你不会怪我轻浮吧?”
陈敬龙回过神来,忙道:“当然不会!你性情直爽,不似寻常女子矫情,可不是轻浮!”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拉起她双手想要握住,却见她两掌干血,掌心伤口宛然;想起她先前握住刀刃,阻止自己自刎,心中更是感动,动情道:“若男,我能得你如此相待,真不知……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福气!”
齐若男摇头道:“不用几世,只今世便已足够;你以前也这样救过我的!”说罢却将双手从陈敬龙掌中抽出,凄然叹道:“敬龙,我能说出这些话来,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已经心满意足;你我缘分止于兄弟而已,强求不得!以前你不知我是女子,把我当成兄弟看待,以后也仍是如此罢!”说罢向远处欧阳莫邪看去,幽幽叹道:“我当众说要嫁给他,反悔不得!我……我做不成你妻子,能做你兄弟,也就知足了!”说到这里,泪水滚滚而下,闭目长叹,伤痛欲绝;可见她口中说着“知足”,实际却并非如此。
陈敬龙又是感动,又是心痛,胸口如压大石,沉闷难忍;一时热血上冲,什么都顾不得了,喘息嘶吼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一辈子都不开心!若男,我们不做兄弟,我要……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妻子……”
齐若男凄然苦笑,打断道:“不可能的!我当众说出的话,怎能不算?”
陈敬龙急道:“不算了,就是不算了!别人怎么去看,怎么去想,咱们都不去管……”
齐若男长叹一声,正色道:“不行的。莫邪也曾随咱们出生入死,咱们不能对不起他,连累铸剑山庄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
陈敬龙脱口说出要娶齐若男为妻之语,全因心中愧疚、感激,一时冲动;此时听到“莫邪也曾随咱们出生入死”一句,心中微震,猛然清醒过来,暗道:“若男对我情深义重,莫邪可也与我有手足之情。我不想若男委屈,可又不能对不起莫邪;事难两全,我……我该如何取舍?”一时左右为难,强烈的无奈感涌上心头。
齐若男见他神色黯然,愣愣不语,只当他对自己颇有爱意,不忍舍弃,不由心中更觉悲痛;略一寻思,强展笑颜,劝道:“古人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便是帝王将相、盖世英杰,也不免有不如意,何况我区区一个江湖女子?敬龙,你与商容儿已有婚约,又有雨梦、楚楚对你一往情深;将来不愁良配,无须以若男一人为念!”
提起与商容儿的婚约来,陈敬龙更知娶齐若男一事并不现实,只得强忍心痛,黯然点头。
齐若男沉吟片刻,又道:“我虽不能嫁你,照料你一生,但只要能为你做些事情,让你轻松一些,我便也会很开心了!我不肯随你逃亡,正是因我留下可以做些更重要的事情,对你的帮助会更大!”
陈敬龙愕道:“什么重要事情?”
齐若男沉声说道:“你将来若有机会恢复名誉,还是要组建义军,对抗血寇的,到时全没有根基可行不通。今天咱们宣布重建长缨会,不能虎头蛇尾,就此再无声息。那离不凡帮主和祝倾城老前辈都极仇视血寇,对你却十分支持,况且他们都已宣布加入长缨会;如此强援,不可轻弃。我留下来领导赭狮帮,同时联合赤焰帮与祝家群侠;合三方之力,以长缨会名义相助官兵,对抗血寇;长缨会声名日盛,你是长缨会总舵主,自然也会逐渐受到江湖豪杰认可;如此一来,对你将来恢复名誉不无帮助,你要组建义军时,也有基础力量,不至全无依靠。你说我这样去做,是不是远胜于随你逃亡呢?”
陈敬龙点了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苦笑道:“我是假的龙公子,哪算什么长缨会总舵主?”
齐若男正色道:“虽然你不是龙公子,但今天你出头重建长缨会,在场江湖豪杰都看得清清楚楚;总舵主不是你,还能有谁?”
陈敬龙迟疑道:“即便如此,可是……可是,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只依靠你们为我挣名头,算怎么回事?”
齐若男叹道:“敬龙,我的心思,你已尽知,难道我为你做些事情,你也不许么?”
陈敬龙不好再说,只能点头;想了想,叮嘱道:“朝廷多疑,你们要与官兵合作,只怕会多有阻碍。咱们在宫中结识的那位慕容总队长,英风侠气,一心为民,是个可信之人;她当初携虎符出宫调动军马,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军中;你们探听一下,若她还在军中,先与她取得联系,或能有所帮助!”
齐若男应道:“放心,我会去做的!”迟疑片刻,垂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没有?”
陈敬龙寻思半晌,道:“你自己多加保重,不要轻易犯险;还有……莫邪性情懦弱,你不要总欺负他!”
齐若男凄然笑道:“我本不喜欢他,却又不得不嫁他,心里怎能痛快?拿他出气么,那是免不了的!你若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嘱咐,便不必再说了!”
陈敬龙哑口无言,心中对欧阳莫邪大为同情;嗫嚅半晌,小心问道:“我想跟莫邪说几句话,可不可以?”
齐若男转头唤道:“莫邪,过来!”
欧阳莫邪这半天立在远处观望,见二人又哭又说,神情古怪,却听不到二人究竟说些什么,早急的抓耳挠腮,焦躁不堪;此时一听齐若男呼唤,登时喜出望外,全力飞奔过来,赔笑问道:“若男,我来了,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齐若男“哼”了一声,将头转过一旁,不去理他。陈敬龙忙道:“莫邪,是我有话要对你说!”
欧阳莫邪微微一愣,小声问道:“怎么?若男当真不随你走了?”
陈敬龙点头叹道:“她不走,想必你也不会随我去了,是吗?”
欧阳莫邪脸上涨红,垂下头去,微微一点,嗫嚅道:“敬龙,你莫怪我!我也不愿与你分开,可是……可是,我实在舍不得离开若男……”
陈敬龙黯然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不会怪你的!莫邪,我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有两件事情,我实在放心不下,不得不托付于你!”
莫邪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哽咽道:“你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帮你去办,就算我办不到的,我也会求爹爹帮你去办!”
陈敬龙见他哭泣,颇觉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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