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倒也不绕圈子,与东华客气了几句之后,就挑明了来意。
东华微皱下眉:“那张方子可有不妥之处?”若真的不妥,花家不是应该拒绝使用么?
刘先生微微一笑:“东姑娘多心了,方子本身没有问题。刘某所奇怪的,是姑娘如何想到要用这张方子。”
“先生何来此问?”虽然刘先生是以花家下人的身份进入东家,但他举止言语间的气势原就是一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表现得出来,因此他定不会是花家的普通下人。东华这段时间坚持练武,多少能感觉得到刘先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所以以先生相称应该没错。
对于东华的剔透,刘先生也微一点头表示赞赏,之后才继续道:“不瞒东姑娘,这张方子在药理上本无什么不妥之处,但风格却与平常医者并不相同。刘某心下好奇,想问一问姑娘这方子的出处。”花家关于东华的情报,刘先生也清楚一些,知道眼前这小姑娘并未学过医术,故而只问方子出处,却不问东华从何人学医。
东华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无可隐瞒之处,遂大大方方道:“刘先生想知道,小女子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如之前小女子说过的那番话一样,这方子原也是小女子于梦中偶得。当时给小女子那张方子的人说,他有一好友得了这种病,那位好友揣摩摸索着治愈了自己。”
刘先生微微一震:“姑娘所说的那个梦里给姑娘方子的人,可是我家公子?”
东华惊讶地看向刘先生:“先生所言不错。敢问先生如何得知?”
刘先生长叹一声:“原来冥冥中自有天意。”说着对东华一揖,“多谢东姑娘相告,刘某告辞。”说着也不多言,转身离开。
东华只觉得这事古怪得紧,怎么刘先生一听自己说起梦里的事,不是满脸怀疑而是怃然长叹?还说什么天意?
她哪里知道,刘先生原有一子,原本很喜欢研习医术,但因为在医理见解上总有与刘先生相背之处,刘先生一气之下禁止他再学医。而就在数年前,他的儿子得了痨病,当时刘先生也曾想尽各种办法想治好儿子,但最终还是没能救回儿子的命。
他儿子死前,拉着他的手说:“若有来世,我定要找到治愈此病的办法,以慰父亲此时的伤心。”
刘先生的儿子,是唯一与花信卿交好的人。
信卿病情初见好
花信卿虽然入住东家,但只单独住在最偏僻的小院,平时有自己带来的仆人,又在院中搭砌一个专门的小厨房,因此衣食医药方面全都是自己动手,除了东华开的那个方子外,居然不再用东家的任何人力物力。
不过东华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她仍旧日日去花信卿的院中,看他的病情,告诉他平时要注意的事情。尤其是一估算大概到了花信卿的服药时间,她必会去亲眼看了他用过药,这才放心。
福伯原本防她防得相当严密,但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对东华的行为也渐渐习以为常。反正以他的功力,如果东华想在他眼皮底下做什么手脚原就是不大可能的事。
最重要的是,花信卿照着方子按时用药以后,随着时日的增加,咳声竟然真的渐渐少了,痰里也慢慢消了血丝。
福伯的眼中,只有自家公子一人。自花信卿得病后,最愁眉不展的不是花信卿而是福伯,现在他看到公子病愈有望,虽然仍旧对东华的用意有所怀疑,但不可否认,他看东华要比以前顺眼得多了。
东华对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但并不是很介意。在她看来,只要花信卿的病能好,远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这一天,她同样眼看着花信卿服了药,又陪着他多说了一会儿话。花信卿对她已经不像起初那般生疏,虽然仍旧斯文有礼,态度上明显亲近了些,不再冷冷清清。
东华在心内盘算着,再过几天,等花信卿换药方行内功之时,她就将自己在梦里的一切都告诉他。
正盘算间,东氏夫妇派人来叫她。
东华去了爹娘房中,东氏夫妇却没明说到底是什么事,只叫她去花老板的铺子一次,之后听花老板的安排。
自随花二叔练功后,东华与他的感情也已经日渐深厚。现在听到爹娘说叫自己去他铺子里,东华没多想,应了一声就去了。
花老板似乎早料到东华会来,她一到,就被他请进了后堂。
后堂里没有人,显然花老板找了什么借口将下人都遣了出去。
东华这才感觉到气氛隐隐有些不对。
花老板摸着下巴,沉思道:“华儿,我听大哥说,花信卿那小子最近病情好了很多?”
东华点点头:“幸好梦中得的药方有效。当初刚提出为他治病时,我心中也实在没底儿,生怕没效力呢。”
花老板却并不在这上面纠缠,继续问道:“如果他的病治好了,你怎么办?”
东华微微一怔:“什么怎么办?花二叔此言何意?”
花老板道:“我看大哥大嫂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好像对花信卿那小子用情很深?”
东华的脸一下子红了,支吾道:“花二叔……。”
花老板显然将这事看得很郑重:“华儿,这不是害羞的时候。现在花家对你还不是完全信任,肯让你替花信卿治病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外加有我大哥大嫂当年的名声作保。可是,这一切,都没法成为你嫁进花家的砝码。”
东华虽然明白花老板的意思,但“嫁进花家”这句话仍旧让她窘迫。不管怎么样,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花老板道:“华儿,你是大哥大嫂的掌上明珠,我也将你当成了我的继承人,日后会传你我的全身武功。但苏东花家是官宦人家,走的是官道正途。纵然先后亦有几个花家人在武林中闯出了名堂,可花家对这几个人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漠。这种家族,规矩很大,不会再像你现在在家时一样。”
东华眼里的光黯了黯,低声道:“我知道。”
花老板轻叹了一口气:“就算这样,你也想嫁进去么?”
东华道:“我不知道。大概,就像那句话说的,‘听天由命’罢。我与花公子现在的关系比初见时要好一些,但还远远没达到这个地步,甚至他现在不过是将我当作一个能治好他病的医者,我与他的情份还不如刘先生。我以前也曾经想过,如果他不认我,或者已经另有心上人,我该怎么办。可是现在,我只想治好他的病,至于感情,再说罢。如果他病好后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也是我当有此命。”
花老板笑了一声,道:“华儿,关于这方面,你莫想那么多。别的二叔不敢保证,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花家的那小子,想嫁给他,这事儿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二叔只问你一句话,花家那种家大规矩大的人家,每个人都满肚子的心思,说话做事都不能有一丝儿错处,这种人家你自觉可能习惯?可能守得了他家里的规矩?花二叔可不希望自己的侄女千辛万苦嫁进了花家,却要过更加千辛万苦的生活。”
东华想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道:“二叔的意思可是说,我只需要考虑要不要……要不要……。”却仍难将那个词说出口。
“考虑要不要嫁给他即可。”花老板见自己侄女吞吞吐吐的样子,便补充道。
东华红着脸道:“所谓规矩,也都是人定的。二叔虽这样说,但我考虑的,却是花公子他会不会……会不会在意我。若他在意我,我自然便是守着诸般规矩心里也欢喜无限;但若他不在意我,那我嫁给他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放他去寻他自己喜欢的人。”
花老板似乎第一次看清自己这个侄女一样,盯了半晌才笑道:“果然是我大哥的女儿。”说着拍了拍她的肩,“二叔有样东西送给你,不过,你现在实力不够,还是先给你爹娘帮你保管吧。如果日后你真的决定嫁给姓花的那小子,若他家里反对,你就将这样东西添到嫁妆即可。你二叔别的能耐没有,这辈子也就打算守着这小铺子过了,但帮你谋划谋划,二叔多少还能做得到。”
东华虽然不知道花二叔要送给自己什么,听了他的话也感动不已,道:“二叔……你对我真好。”
花老板转身去了内室,过了一会儿手上拿了个盒子出来,将盒子交到东华手上:“这个东西,华儿要放好,等下回去后,记得先交给我大哥大嫂保管。”
东华看看盒子,忍不住好奇便打开了盒盖。
盒里大红绸子铺垫,绸子中间放着一块玉佩,那玉佩形状甚是古怪,但东华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几分眼熟。她仔细想了很久,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号令‘天宫’的玉佩?”
花老板神色震惊:“华儿怎么知道它的用处?”
东华点点头,道:“我当初在梦里时,爹曾交给我一本内功心法要我修习,那本书第一页上就画着这个玉佩。因为形状太过奇特,所以印象很深。在那玉佩图像旁边,还有几行字解说,说是可以号令江湖中第一神秘帮派‘天宫’。”
花老板叹息一声:“果然,一切都是注定。”
东华好奇道:“‘天宫’是什么宫?很厉害么?有玉佩就能号令?那万一这玉佩落到坏人手上怎么办?”
花老板替东华将盒盖盖好,看她将盒子贴身放好,这才耐心解说道:“‘天宫’本是武林中一个神秘帮派,据说帮中全是女子,个个貌如天仙,武功出众。但这只是传说,因为几乎没什么人亲见过。而且她们行事并不按常理,亦正亦邪,很难让人分说明白。……至于说这个玉佩能号令‘天宫’,这话其实并不确切。据我所知,这个玉佩其实是‘天宫’的‘缘佩’,持有这‘玉佩’之人,有面见天宫之人并说出自己愿望的权利,不过‘天宫’是否会满足这人的愿望却完全是个未知之数。”
东华听了花老板的话,想了一会儿道:“原来拿这玉佩就是能看到那个帮里的人啊?那二叔可曾见过?”
花老板摇摇头:“我并没什么机会使用。而且这‘缘佩’原不是我的,是你白叔叔所有,据说他也是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得到。当初黑白两道一战,他身受重伤,我们商量着要不要使用‘缘佩’去请求‘天宫’救人,但是谁也不知道使用方法。结果当天晚上睡下,第二天再起来时,就发现‘缘佩’已然少了一个,原来放玉佩的地方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花神医的住处。我们根据那个纸条才能找到花神医并请他出手相救。”
东华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个帮的人还时时监视着所有人不成?真可怕。”
花老板道:“那倒也未必。其实我倒觉得,说不定是你白叔叔身份特殊,一直有高人暗中保护罢了。”
东华“咦”了一声:“身份特殊?”
花老板道:“你白叔叔的母亲是苗疆中人,而据说‘天宫’里也有苗疆女子存在,身份地位还不低。但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
“白二叔的母亲与‘天宫’有关?”东华只觉得这消息新奇得很。
得玉佩东华回家
“这些都只是我和你爹娘的推测,是真是假谁也不知。”花老板道,“我们也曾在你白叔叔伤愈后私下问过他,但就连他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玉佩是他娘临死前交给他,并要他一辈子都好好保存的东西,说这两块玉佩连同那救命蛊一起,可以让他有三次活命机会。”
东华想着那个天宫,心下不由有些憧憬:“那里面的女子是不是真的个个都很漂亮?”人漂亮,武功又好,江湖中的地位也高,这样的女子真的让人神往。
花老板看着东华的样子,不由失笑道:“小华儿,东西放好了就快回去吧,别让我大哥大嫂等得急了。要记住,你自己现在还没有实力保护这块玉佩不被别人夺走,所以先给你爹娘保管,等日后你功夫高了,再交给你不迟,你自己自然能判断出何时该用何时不该用。”
东华“嗯”了一声就要走,但一转念,又停下道:“二叔,你刚刚说若苏东花家阻止我和花公子在一起,就用这玉佩当嫁妆?”
花老板点头:“不错。‘天宫’的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据说如果没有‘缘佩’在,就算你死在她们面前,她们都不会微皱一下眉头。但只要有它在,你就相当于半个受她们保护的人。整个‘缘佩’百多年中江湖里也只送出过五块,而现在,只有这一块没有被收回了。”
一共刚五块,但白叔叔一人就占了两个?她是不是真的该说白叔叔的身份很特殊?但是,如果是和“天宫”有直接关系的人,好像又用不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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